衛振泓無法說明白這是怎樣一種，只覺得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到這種緒，陌生又可怕。

　“二爺？”小泉見他捂著口，關心地喊他，“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我沒事。”衛振泓見瑞和的影消失在月亮門后面，有些猶豫地問小泉，“你說大哥是不是……是不是……”

　小泉瞪著眼睛看著他。

　“是不是——”衛振泓說不出來，雖然他自己的心態發生了變化，但在他心中大哥應該還是大哥才對。

　“二爺您別擔心。”小泉努力揣主人的心思，勉強笑著勸，“世子爺是您的兄長，不會真的生您的氣的。”

　聽小泉這麼說衛振泓猛然一驚，終于想通了關竅。是了，憑什麼大哥就該是大哥呢？他對大哥產生了惡意，難道大哥一點都沒有發現嗎？

　大哥也看出來了吧？方才才會用那種平靜無波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他。

　大哥不再把他當弟弟了。

　所以不再訓斥他，教導他。

　這個念頭一浮現，瞬間讓衛振泓臉變得蒼白。他終于認識到，這些日子自己的妒忌、怨嫉，說的話做的事，其實都是仗著自己是大哥的親弟弟，他心中總以為不管怎麼樣，大哥都不會真的生氣，真的——不認他這個弟弟。

　“二爺您真的沒事吧？”小泉扶住他，“小的扶您回去。”

　衛振泓卻重重地推開他，他往前踉蹌兩步，死死地盯著前方的月亮門。

　枯黃的葉子被風吹，打著旋兒落下，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落葉。

　沒有人再從月亮門那邊走出來。

　衛振泓站直了，深呼吸了幾下，轉頭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泉一臉莫名其妙，可看著主人那張沉郁的臉，他本什麼都不敢問，忙不迭地跟上。

　瑞和并不知道衛振泓的心理活，他過月亮門后就見一個悉的人。顧懷玉束手站在月亮門后，有些尷尬地笑兩聲，撓著頭說：“善兒，泓兒弟弟怎麼變這樣了，以前明明很乖巧懂事啊。”

　“你們怎麼一個個的都喜歡在路上堵我。”瑞和無奈極了。

　“沒有啊，我就是等你等得不耐煩了就出來看看，英國公走了吧？”

　“嗯，方才我送他出去了。”

　顧懷玉快步跟上瑞和：“走慢一點，我聽衛家祖母說你比以前差不，你怎麼還這麼健步如飛，等等我！”趕了上來，隨從們墜在后面，他回頭看了一眼，湊近瑞和，“跟我說嘛，我記得年初時泓兒跟你關系還好的，看你的眼神特別仰慕，怎麼突然變這樣了？”

　剛才那句話說得多難聽啊，顧懷玉聽了都冒火。剛才他才到，英國公就來拜訪了，善兒說讓他先吃點心，自己得先去接待。當時顧懷玉就有些不理解：“你征章表弟那事跟公主府有關系，雖說最后沒有證據，可、可你怎麼好似還跟英國公關系不錯？”

　善兒回答他說：“不過是立場不同，若是你有了妻子，有人說見著有陌生男子在你不在家時失蹤于你們家中，想要府去搜尋，你能答應麼？”

　“怎麼可能答應？！”是想象，顧懷玉都覺得自己要噴火了。

　“那就是了，親疏遠近乃是人之常，不過是一個混館的小混混的證詞，公主又是何等份？今天從毓兄上門，可見有意與我緩和關系，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便是為了讓英國公府和公主府不要記恨我舅家，我也不好將他拒之門外。”

　顧懷玉一聽就明白了好友的苦心。他都知道開口詢問了，泓兒表弟是善兒的親弟弟，怎能這般開口傷人？

　“沒什麼，萬事萬皆有緣法強求不來，我明天就要走了，你這就空手來送我啊？”

　“當然不可能空著手，我帶了禮來。”顧懷玉見瑞和不想提，便順著轉移話題，“禮在你書房里。”

　他帶來了一個匣子，里面全都是銀票。

　“這些是我所有私房錢了。”顧懷玉還有一點心痛，不過還是將匣子塞給瑞和，“我特地去換銀票，攜帶便宜。拿著呀，我聽說邊城資匱乏，要什麼沒什麼，你多帶些銀子過去，缺什麼就讓云書去購置，別虧了自己。”

　瑞和有些：“你怎麼跟我祖母一樣，也給了我一大筆錢。”

　“我娘教我的，說給你準備再多東西，邊城那麼遠不方便帶，不如給你帶些金銀傍。”顧懷玉有些得意。

　“你的心思我收到了，謝謝你懷玉。我要去歲城四年，這期間大概你的婚期也能定下來了，到時候記得寫信通知我。”

　“你怎麼突然要去邊城，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四年……四年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回來，我找我父親打聽過了，好多人都不愿意去邊城，使盡法子找關系調到別的地方，邊城的員又拼了命要回來，你要是評優，吏部極有可能讓你連任，要是評差，也有可能讓你將功補過再任一期。我爹說了，等你到任期的時候得提前打通吏部的關系，不要讓別人給坑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科舉，日后等我做了一定會幫到你的！”

　“好，那我就等你做大的那一天，到時候你就是我的靠山了。”

　“放心吧！”顧懷玉拍脯，“我說話一向算數，何時騙過你呢。”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老夫人建議：“要不下午再走吧，這雨多冷啊。”

　“這點雨不算什麼，孫兒穿戴好雨不礙著什麼的。”

　親隨們在往馬上綁行李，很快一切都弄好了，莊城在前頭打了聲呼嘯，駿馬踏蹄。

　“祖母，母親，您兩位務必保重。”瑞和跪下磕頭別家中長輩，站起來翻上馬。

　“走了！”

　“駕！”

　二十幾騎從武安侯府門前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老夫人扶著翠屏的手，覺得心里空了一塊，嘆了一口氣：“都回吧。”

　顧懷玉眼睛：“衛家祖母，那我就先回家了。”

　“懷玉你先別走，留下來吃午膳。”

　“不了，我得回去看書啦。”顧懷玉冒雨回了家，坐在書房里有些悵然若失。哎，他和善兒從小一起玩到大，這還是第一次分別，嘆著氣，他忽然見窗邊的貴妃榻上有一個眼的匣子。

　他沖過去將匣子打開，立刻瞪大眼睛：“流芳！這是誰送過來的？”

　流芳嚇一跳，趕進來，一看匣子就明白了：“爺，這是衛世子邊的含章送來的，他剛走您就回來了，奴婢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顧懷玉又氣又急：“善兒怎麼這樣啊！氣死我啦！”抱著匣子就要追出去，流芳忙攔住他：“外頭正下雨呢，爺要去哪里？對了還有一封信，含章還留了一封信，說一定要給您呢！”

　拆開信一看，果然是悉的筆跡。看完后他鼻子，將信折好收起來，又讓流芳將匣子收好。

　“爺別傷心了，衛世子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揮揮手示意流芳退下去，自個兒又把信展開來看。

　“我知道啦，這幾年一定好好閉門讀書，不會皇子間的斗爭，我是哪蔥啊便是想也沒有人瞧得上我吧。”顧懷玉傷地嘀咕著，“還讓我不要沾上賭博不然打斷我的，我哪里敢進賭坊，我連賭坊門口都沒有進去過。善兒，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到時候我還要讓我的孩子認你做干爹。”

　同一時間，皇后站在皇城中最高的摘星樓上，遠遠看著城門的方向。可是皇宮太大太大了，窮極目力，也只能看見皇宮的紅墻綠瓦，鐘樓鼓樓。

　“娘娘，雨勢越發大了，您進來避一避吧。”

　皇后置若罔聞，又略停了停才轉進閣子里。

　高高的摘星樓，來時得一步一步踏上臺階，離開時也得一步一步穩穩地走。皇后扶著扶手走得很慢，不讓人攙扶，侍們膽戰心驚地跟在后面，神經繃得的，皇后后的大宮甚至握著手，已經做好了若是皇后腳就沖上去做墊的打算。

　好在皇后如來時那樣穩穩當當地下樓了，在踏上平地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侍都松了一口氣。皇后覺到們張的緒，心中忽然有些意。在們面前，是能夠主宰們生死的主人，是們的天。可是這個“天”卻沒有辦法保護住自己的兒子，留住自己的孫子孫。

　唯一的孫子不想認回來，在今日即將遠走他鄉，至四年不會回來。

　也即將出宮，避開這個傷心地。

　貴為皇后又怎麼樣呢？到頭來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走吧，通知下去，本宮要出宮去佛陀寺了。后宮嬪妃都不用給我請安，我一個都不想見。”

　“是。娘娘，惠妃娘娘今日仍跪在宮門外。”

　皇后嗤了一聲：“老三已經上路去禹城了，木已舟，求我又有什麼用。無能！怎麼不去求皇帝！”

　惠妃臉蒼白地被攔在皇后宮外，短短幾天，已經憔悴到極點。眼睜睜地看著皇后宮中侍太監們來來回回地搬東西裝車，中午時分皇后倚仗擺起來，簇擁著輿駛出宮門。

　“娘娘！皇后娘娘！”惠妃追著駕，不一會兒就被落下，在雨中哭泣，任宮怎麼著急攙扶都扶不起來。

　這一年冬天發生了太多事，皇后離宮后，宮務無人掌管，皇帝點了德妃賢妃徐嬪三位嬪妃共掌宮務。夾在老資歷的四妃之中的徐嬪顯得那麼格格不，是八皇子生母，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母憑子貴。

　深宮之中紛爭漸起，八皇子在前朝也開始攪風云。不過這些都跟皇后無關了，虔誠地在佛陀寺中日夜念經祈禱，為兒子求一個好順遂的來世。

　“兒繞膝下，子孫滿堂，樂天年。”

　半個多月后，風塵仆仆的莊城瑞和一行人終于進邊城，莊城他們要拐道先送瑞和去歲城，被瑞和拒絕了，他帶著自己的親隨小廝獨自前往歲城，叩響了宣使府的大門。第二天，蓋有印的新宣使到任就職的文書下發各，幾天后，停擺月余的宣使府重新運轉，為著預防今冬雪災的工作開始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