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確認完畢，沒再搭理年，而是攤開那契看了起來。

“裴銳，裴燦？”盛兮念道，“這是你們名字？”

“是。”年點點頭，臉上探出一小心，“姐姐，你答應過要買了我們的，你，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裴燦也跟著小聲附和：“不能說話不算話。”

盛兮：“……”

“姐姐，我阿爺說了，做人要講誠信。我們雖然小，但答應了姐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裴銳堅定道。

裴燦：“一定要做到！”

盛兮：“……你們阿爺呢？”

聽了這話，原本還亮著眼睛的裴銳與裴燦齊齊滅了眸中的。

裴銳垂著頭，癟了又癟。

裴燦則手拉住了哥哥的手，小小的人瑟著，那張瘦得幾乎只剩下眼睛的小臉繃得的，小心翼翼地瞪大眼睛看著盛兮。那眼睛像天上的星，只是被掠去了。

許久過后，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也更似借機宣泄，高高瘦瘦的孩子扛起那一單薄，最終還是開口：“我阿爺，他死了……三天前下的葬。阿爺是上山采藥時從山上摔下來的，我花盡家里所有錢，可還是沒能留下阿爺……”說至此，裴銳再忍不住，眼淚順著眼角無聲落，滴落在地上，濺起一團塵土。

盛兮蹙了蹙眉，沒想到這孩子的阿爺同盛老二境遇類似。

裴銳低頭繼續道：“我想過許多辦法掙錢，但那錢養活我自己都困難，還要給阿爺看病，更別說二丫還這麼小，而且，二丫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忽地，裴銳似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猛地抬頭看向盛兮，語調驚慌道，“姐姐，你，你放心！我會做許多活！什麼苦都能吃！我，我也吃得很的，只要您能給我和二丫一口飯，我什麼都愿意做！真的，我什麼都愿意做！”

說著，裴銳拉著裴燦就要給盛兮跪下。

盛兮一把拉住兩個小家伙，沒讓他們跪。

“我家不是地主，也不是商戶，沒太多錢……”主要是，不想養孩子啊，家里已經有一個了。

“那，那我們只求一口飯吃，一個睡的地方，五百文我們不要了！姐姐，你就留下我們吧！”裴銳眼睛紅通通的，強忍著眼淚沒再往下落。

正如他所言，他真的想過太多辦法想要活下去，但這個世道太殘酷，也太現實。他們都太小，能做的事太，但遇到的危險卻又最大。以至于，他就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們兄妹一塊活下去的工作，還要時時警惕四周潛伏的或明或暗的危險。

最后實在沒辦法，待阿爺離世，他用家里最后一筆錢將人安葬后，便拉著妹妹自賣自。

可誰也沒想到，開局便是死局。

盛兮也沒想到，這兄妹倆的遭遇竟如此曲折。

只是……

“要不，我給你們些錢？”盛兮決定再掙扎一下。

“姐姐，我們不要錢，只求姐姐買了我們！”裴銳趁著盛兮不注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姐姐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們留在這里是活不的，戚家人就是惡霸，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自己也走不出這縣城……”

盛兮嘆息一聲，最終打斷裴銳后面的話：“，我帶你們走。”

“姐姐……”

“只是，要不要買你們，我需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連錢都不要，這孩子是鐵了心想跟著自己啊。不過說到底，這事兒跟有關，而剛才出手也的確將兄妹倆的后路斷了。

唉！果然，是個孩子都是債！

只是，家里新房子還沒建好，再多倆孩子，還有地兒睡嗎？

關于這問題，沈安和替做了回答：“孩跟你睡，我們三個先。現在是冬天，也暖和。新房子蓋起來快，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住。”

其實，當盛兮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過來時，他還有些懵。而在得知盛兮說二人想要自賣自，免費賣給時，他更是意外。

他并不覺得盛兮會在這時買兩個完全可以做拖油瓶的孩子回去，畢竟之前李縣令家的事，就沒想多管。

直到，盛兮說了戚家小爺的事。

沈安和眉頭了，目從裴銳兄妹上收回：“既如此，那我們需趕走，戚家那邊怕是已經不平靜了。”

盛兮點頭：“嗯，我先送你們回去。”

沈安和一愣：“你……還要回來？你是擔心他們認出你嗎？”

盛兮抿了抿，只是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沈安和沉默不再說話，一旁的盛遠看了看姐姐和姐夫，又看了看站在不遠的裴銳與裴燦，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小聲開口道：“姐姐，戚家很厲害的。”

若姐姐真的被戚家認出來，那他們一定會順藤瓜，找到下螢村，找到姐姐的！

盛遠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抓盛兮的手，小子一抖一抖的，似是想到什麼不好回憶。

盛兮蹙眉，旋即一笑，抬手了他腦袋，道：“戚家厲害，能有你姐厲害？乖，沒事兒。”微微一頓，盛兮問盛遠“小遠，家里若多個哥哥與妹妹，你喜歡嗎？”

“喜歡！”盛遠用力點頭，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見他是真喜歡，盛兮最后那猶豫也沒了。隨即，招手過來裴銳與裴燦，將人介紹后，趕著驢車便往家走。

兩個時辰后，一行人終于抵達下螢村。

裴銳與裴燦一路忐忑，好在盛遠是個話癆，小幾乎沒停，再加上旺財這只瘋崽子一直鬧騰，這份忐忑很快就了許多。

而待驢車終于停下，看著面前四風的房子，裴銳終于明白了盛兮那句“沒太多錢”是什麼意思。

原來，就是字面上意思啊！這房子，比他們之前住的還要更加破舊！

盛兮下了車，一回頭便看到裴銳目瞪口呆模樣，不挑眉：“你們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裴銳一驚，剛要開口說話，卻聽盛兮又道：“你不僅要為自己考慮，還要為你妹妹考慮。”

盛兮的話令幾人目紛紛集中在裴銳上，裴銳咽咽唾沫，想到在縣城生活的不易，想到戚家家丁的惡毒，更想到盛兮為了他與妹妹的與惡人相搏，于是，沒有毫猶豫便搖頭：“不用考慮，我們跟定了姐姐！”

盛兮定定看他幾秒，看得裴銳以為盛兮不相信他說的話，剛表忠心之際，卻見盛兮忽從袖袋里拿出兩張紙：“你們契，拿去吧。”

“姐姐！”裴銳瞬間瞪大眼睛，眸里閃過明顯慌張，“我，我……”

“別激，沒說趕你們走，就是把契還給你。”盛兮安道。

結果……

裴銳一把拉起裴燦，猛地向后撤：“姐姐，我們是誠信之人！”

盛兮：“……”所以，這不誠信的人反倒是我咯？這孩子咋這麼軸？

盛兮角搐，扭頭就見沈安和在一旁憋笑，便送他一道白眼。見裴銳實在不收，盛兮不再堅持，當著他們的面收了契。

裴銳見此長舒一口氣，咧笑了。

將裴銳兄妹二人安頓好，又與沈安和代了同孫強二人接的事，另外囑咐他多加小心后，盛兮便背著背簍直奔縣城。

與此同時，戚家此刻也正在上演一場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