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和張了張，沒想到盛兮會這樣問。他目一下迎向盛兮的眼睛，半晌后，囁嚅道：“你……為何要這樣問？”頓了頓，他又問，“你想讓我走？”

“不想。”盛兮看著沈安和想都不想搖頭，但至于為何這樣問……

盛兮也在心中問自己。

是因為幾次看到沈安和盯著買回來的書本發呆，還是他無意間流出的不甘？是到他微笑中暗藏的苦，還是他明顯不同于尋常人的氣質？是捕捉他偶爾眺遠方時的目悠長，還是那一次，李縣令看向他的言又止？

能覺到沈安和是真心想留下，但也的確察覺到，無人之時，他不經意間釋放出的低迷。

因為心中有結，即便未來生活安康，只要結不解，那它便是心中永遠抹不去的傷。

此傷不愈，就算解了他上的毒，心中依舊有憾。

盛兮，不想他留下憾。

看著沈安和，顧盼生輝的雙眸閃著令人心悸的。

紅微啟，緩緩道：“因為，我不想你后悔。”

“我……”

“你先聽我說完。”盛兮直接打斷沈安和。知道，這男人看似溫和，但話一旦出口，將來想要他改變，怕不會那麼容易。既如此，不如讓幫他一把。

“你有不錯的學問，不論你曾經如何，但學問是抹不掉的。”不止字，就是偶爾聽到他教授盛遠的一些話，管中窺豹，也能聽出來，這位怕是從小讀經史子集。

在這個世界，男子功的出路最主要的還是出仕。就是盛遠，也有這打算，讓小家伙上學讀書。

更何況，若沒猜錯，沈安和原本要走的路就是出仕，只不過中途發生了意外，前進的腳步不得不停下來。

而讓這樣優秀的人蝸居在這一方沙土上，心頭發虛，也不甘。

替沈安和不甘，也替自己。

直視著沈安和，忽然揚了揚下，帶著一睥睨與強勢道：“你既然還在這里，那便是我的人。既是我的人，那我自可以為你打算和安排。嗯，你就說吧，你將來想做什麼？我來幫你鋪路！或者，你什麼都不用說，按照我給你安排好的做！”

微微一頓，盛兮又補充了句：“相信我就是！”

毒遲早有一天能解，現在不過是為將來提前做準備罷了。

盛兮說完，便等著沈安和回答。

而沈安和則在震驚過后，耳尖悄悄泛上了紅。

他明白為何強勢，他知曉這般做的意義。他之所以會遲疑，是因為，盛兮剛說說，他……是的人。

自己是的什麼人？

沈安和想問，卻愣是沒能張開。

他心下懊惱，對方在與他談人生，他卻在想這等旖旎，這可真是……

沈安和垂下眼眸轉過去，不再看盛兮。

盛兮：“……”呃，不是吧？弄巧拙了？

“那個，你，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若不想做那就不做……”

“唰”，沈安和猝不及防轉過來，令盛兮未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呃，你……”

“你立場就這麼不堅定？”沈安和冷不丁開口，神看上去有些不爽。

盛兮很無辜：“啊？”

沈安和看著對面那張懵懂的像只迷茫兔子般的俏臉，用力下心跳，道：“我同意。”

“誒？同意？同意什麼？”

“同意……同意你說的，我是你的人，我聽你安排。”沈安和一本正經地回。

盛兮：“……”為什麼總覺得這句話有點那個意思呢？是不是啊？是不是啊到底？

可惜，從沈安和臉上看不出半點曖昧。盛兮表示很可惜。

“咳咳，既如此，那不如先說說，你自己有何打算吧？”收起可惜，盛兮決定公事公辦。

沈安和直視著盛兮的眼睛，深邃的瞳眸里忽然閃過一道異樣的彩，片刻后，他一字一頓道：“我想參加二月的試。”

盛兮：“！！”

沒聽錯吧？想過他會繼續讀書，但從未想過，他一開始就所求這麼大啊！試？二月份？這還剩幾天？

見呆住，沈安和也知自己這一下太急，盛兮怕是反應不過來。

但這想法他其實并非第一次想，不過之前一直未曾提出來。而他同樣以為，這輩子怕是不會再有機會提出來。

而促他邁出這一步的，不僅僅是盛兮今日對他說的話，還有之前戚家的來勢洶洶，有那個記錄了貪腐的冊子，有令普通百姓聞風喪膽的滄金閣，以及，盛兮對未來的打算。這一切的一切湊在一起，令沈安和到無助又無力。

可造就這般形的，皆因他太過弱小。

盛兮有能力，有在，他與小遠幾人可以被其保護。但盛兮總有不在的時候，到時危險來臨，他們不僅是別人砧板上的，還有可能為將來威脅盛兮的籌碼。

沈安和不想做那籌碼，他想要為盛兮的助力，也想保護。

只可惜他不是武學天才，哪怕從頭學也不可能。為此，他只能用他現有的東西武裝起自己，用它們來為盛兮，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天，也好讓盛兮不再有后顧之憂。

而這東西，便是他腦子里裝的知識，盛兮口中的學問。

沈安和等盛兮慢慢回神，見一雙秀眉攏在一起，以為在擔心花費。

于是他趕道：“束脩和筆墨紙的花費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抄書。你知道我的字，若我來寫，抄書的機會定不會太。”

曾經，他的筆墨千金難求，今日雖了昨日榮耀，但他自信他的字不會比那些抄書人的差。

盛兮知道他誤會了，解釋說：“你若決定了我便支持你！錢的事兒你不必擔心，我來解決。我就是在想……你要參加試，那是不是要現在就要開始做準備？”

想要參加試，首先要為生，而要為生必得過縣試和府試，之后方才有參加府試資格。

但那為生之前，他們還有一些其他事要做。

沈安和點頭，雙眉也跟著擰起來：“嗯，的確，目前看來，報名需要提供的材料恐怕有些難。”

參加縣試需要親供、互結、結。

親供，也就是基本信息，這個好辦。至目前看，沈安和的背景經得起推敲。

可互結與結就麻煩了。

互結，就是考生要找與其一同參與考試的五名考生寫一份承諾書，書中承諾一人作弊，五人連坐。而結，則是由本縣的秀才提供認保資料，保證考生不冒籍、不替，且出清白，非賤籍、奴籍。

互結先不說，人脈對他們來說現在等于零。結，找盛宗作保？別說盛宗會不會答應，就是他們自己也不會同意啊！

但是，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辦法總是想出來的不是？

沈安和抬眸看向盛兮，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篤定，角輕輕一勾，他自信道：“你放心，這些我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