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收了工,廿七和新認識的幾個武行一起去影視基地外面的小館子擼串。他給阮卿打了電話說不不回去吃晚飯了。

　倒不必擔心阮卿，市中心想吃什麼吃不到，盡管就是了。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剛一進家門，阮卿就聽見聽音過來了。

　“你胡虜嗯~”里咬著零食,含混不清地說著，撲過來想要抱他。廿七忙直手臂擋住了：“別過來，我上臟。”

　今天這服不僅在地上打過滾,還套著發臭的戲服一整天，都沾上味兒了。

　阮卿把零食強咽下去，湊近聞了聞，果真聞到了不太好聞的味。

　“什麼味呀這是?”奇怪。

　這不是廿七的汗味。廿七的汗味是很好聞的，并不臭。

　“戲服是臭的。套了一天。”廿七說，“我去洗澡。“

　他匆匆進去了。

　阮卿有些悵然。

　男人洗澡很快，不一會兒就洗出來，又是清清爽爽的了。

　上氣味好聞。

　兩個人在臥室落地窗前的人榻上，阮卿抱住他聞了又聞，問他：“今天怎麼樣？”

　廿七說：“第一天比較輕松,上手容易的。不過現在給的錢。”

　阮卿說：“剛行肯定都是這樣的。你看岳萌現在我也不能給太多,得預留好漲工資的空間才行。關鍵是你覺得怎麼樣呢，這個工作能不能長期做下去？或者以后有沒有發展的空間？這個行業我完全不懂的。”

　“我知道的也淺，得再看看。”廿七說，“明天還要去出外景。”

　那就是明天還要接著干。

　阮卿點點頭，問他：“辛苦嗎？有沒有傷什麼的？”

　“我看到有人傷,破皮,倒也不重。”廿七說，“至于我,你放心，我和他們就不在一個時代。”

　除了老莊，廿七今天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地和這個世界的武者打道了。

　他跟他們問了問，了解了一下，然后真的明白阮卿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了。

　這個時代，甚至稱不上低武時代，這真的已經是末武時代了。

　武行們時有傷、磕、破皮的，都是難免的。

　但是廿七毫發無傷。

　他就算是“摔倒”在地，也早在落地的瞬間已經將所力卸盡了，本不會傷。

　阮卿坐在他上，按住他肩膀認真地看他，最后總結：“你還喜歡的？”

　“是呀。”廿七說，“多也算是結了一些，嗯，同道？”

　該是武林同道，但現在已經沒有武林了。

　阮卿長長吁出一口氣，好似有無限惆悵。

　像個老人家似的。

　廿七把往邊攏了攏：“怎麼了？”

　阮卿說：“我擔心了一整天。”

　廿七好笑：“我又不是小孩。”

　阮卿有點失落：“你不懂。”

　兩手作出捧著的姿勢：“以前，你天天跟我在一起，要說什麼要做什麼該怎麼選，都聽我的。現在，你蹦出我的手掌心了，那種覺，別提了。”

　廿七走出去，作為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阮卿的男朋友”，開始獨自去跟這個社會打道。

　他在臂長難及的地方要說什麼做什麼，完全掌握不了了。

　阮卿終于能理解阮媽媽了。

　“以前不明白，現在明白了。”說，“那種離你掌控的覺真的難。我媽對我應該就是這樣，所以就老想控制我。”

　想讓別人順從自己乃至服從自己，是人骨子里藏著的一種本。

　有人直白一點命令你，有人卑劣一點PUA你。

　“真是可怕。”阮卿一個激靈，說，“不，我不會變。”

　決不變自己討厭的樣子。

　很快調整好了自己：“快跟我說說，今天都干什麼了？有什麼明星沒有？”

　“明星不知道，我也認不出來。”廿七笑說，“是有那麼幾個男，都長得出。他們幾個人拍的戲份很多。我們的戲份很，但等了很長時間。”

　阮卿問：“不能戴口罩的吧？你行嗎？”

　“不能。”廿七說，“但我在人群里，臉上也敷了深的。導演說我太白了，扎眼。”

　阮卿噗地笑出來：“什麼玩意？怎麼回事？”

　原來是武行們經常出外景，他們曬太多，都偏黑。

　廿七扎進去，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他一個白的。他長得不比主演們差，鏡頭里構圖就失去平衡了。

　廿七說：“我不是太懂這里說失去平衡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話是當時導演和攝像通的話，廿七耳力好，聽見了。

　阮卿琢磨了一下，悟了：“你搶鏡了！”

　“就是說這個畫面里，本來大家都應該去看主演，或者去看整個打斗的場面。結果你太突出了，所有人都是一眼就看到你了。”

　“明白了。”廿七說。

　阮卿追問：“被鏡頭拍沒事嗎？”

　“涂了就好。”廿七說，“你有那個東西嗎？影？要有給我用用，那個比黃豆面好用很多。”

　阮卿被黃豆面逗得哈哈大笑。

　廿七掐：“還有眉筆，我也要用一下。”

　臉上稍稍修飾，瞬間就沒了神采，值直線下跌。不用戴口罩也不怕鏡頭了。

　甚好，甚好。

　第二天廿七直接在家做好了面部修飾才出門。

　還是在昨天的影視基地集合。老樊見著他一愣，哈哈笑了：“行，你給化妝師省功夫了。”

　今天要出外景，換好服裝之后，廿七跟著大家上了大車，被拉到了荒郊野外去。

　一大群群演都到了，主演還沒來。先拍群演的戲。

　這是個古偶劇，打斗場面還多。

　不過別看群演多，武行其實就那麼些個。

　打斗場面里，那些群演都是充人數的。真的打起來的鏡頭，都是武行的。

　廿七今天比昨天還順暢。

　昨天他是新手，只讓他站外圍，作也。

　經過了昨天一天的磨合，今天老樊給他加作了。

　拍下來幾組都完得很好。

　導演看片都贊一句：“這段好。”

　接下來是一段騎馬戲，跟廿七就沒關系了。

　武行中的一個人換了服，這個鏡頭他是要給男主演做替的，跟男主演自然要穿同款服。

　同伴告訴廿七：“他今天這場戲兩千。”

　陪著他騎馬的幾個人也有六七百、□□百的。看資歷和戲份了。

　廿七都記在心里了。

　他問旁邊的那人：“你怎麼不去。”那人說：“嗐，我不會騎馬。”

　廿七說：“該學一學的，會騎的不是拿的錢多？”

　“學騎馬本也高啊。”那人說，“我咨詢過，必須得辦卡，一張卡就一萬多，然后每節課還有教練費，都兩三百一節。這他媽想學下來，好幾萬。手頭沒那麼多錢。”

　他還沒提要置辦的馬服裝和用品呢。

　還有馬場都在離城區特別遠的郊區，往返的經濟本都還高的。

　算下來，總本太高了。又不一定總能接到騎馬戲，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收回本呢。

　廿七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再看導演那邊，要拍的這組鏡頭是追殺鏡頭。

　男主演的武替騎著馬從遠的彎路轉過來，跟著追殺者也出現在鏡頭里。

　他們要在拐過彎之后立即在馬上手幾招，然后劇里就是男主角大發神威，砍殺敵人。

　廿七他們離得遠。

　幾匹馬奔到鏡頭前的時候，地上蹲個攝像師，旁邊有場務弄了兩塊墊子。

　當演員們騎著馬沖到這個位置的時候，“男主”舉刀砍殺了一個敵人，那個“敵人”應聲落馬。

　邊那個人說：“這場落馬的戲是他們里面最貴的，這場他拿三千。”

　武行們能拿多，除了戲份之外，跟風險還正比。

　廿七剛點頭，那個“敵人”就從馬上摔落了。

　當然實際上是武行自己從馬上側跳下來的。

　他形一，廿七就知道不好了。

　那個角度那個速度，肯定落不到那兩塊墊子上。

　果不其然，那個武行跳馬的時間偏差了短短幾秒，拋出的弧線直接砸到了地上。

　哐地一聲。

　這一下摔得不輕。

　廿七當即就站起來要過去。

　旁邊那人一把拉住了他：“干嘛！”

　廿七說：“他這一下子不輕。”

　可以斷定先著地的肩膀肯定傷了。他這一下是側摔，搞不好連腰也傷了。

　旁邊的人說：“不能過去！不能進鏡頭！”

　場上鏡頭不止一個，攝像師、工作人員都不止一個人。沒有一個人去扶倒地不起的武行的。

　因為鏡頭還在繼續拍攝。

　武行從地上的鏡頭旁邊摔落，這個鏡頭要繼續從下向上的視角拍“男主”奔馳的遠景呢。

　誰都不能，要不然一下子闖進鏡頭里，這一節就廢了，又得重拍。

　直到導演喊了“卡”，大家手上的活都停下來，才有人過去扶。

　結果那個人起不來了。

　正如廿七一眼看出來的，肩膀、腰都傷到了。

　那邊稍微了一陣，人是抬走的。

　過了一會兒，老樊氣吁吁跑過來了：“還有誰能騎馬？馬上格斗？”

　剛才的時候，旁邊的兄弟就說：“麻煩了。”

　因為摔上的這個人，接下來的兩場武戲，都是他挑大梁。

　因為武和馬是兩回事。

　會武的不一定會馬。譬如廿七旁邊這位。

　即便武行會騎馬，水平也有高低之分。

　有人就只能騎騎，在外圍扮演個跟著主角跑的兵丁護衛之類的。

　有人能一邊騎，一邊打斗。

　最危險的就是這種跳馬之類的鏡頭了。敢拍這個的，一定是馬最好的。

　也是因為他是最好的那個，所以下面兩場馬上追殺的戲份，依然是他挑大梁。

　現在沒人了。

　這邊有兩個湊合能騎著跑的。

　但是馬上的武戲不太行。武行，馬不行。

　武和馬，隔行如隔山。

　老樊急得一頭汗的時候，廿七站出來了。

　“我會騎馬。”

　“馬上武戲也可以。”

　“需要的話，剛才那種跳馬的鏡頭也沒問題。”

　他說：“就是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