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臉驚訝：“真的？”

　楚云梨搖頭：“我過門時, 已經不在家，這兩年來也沒見過面。只是看著跟孩子祖母有些相似，且我是在賈大林鋪子外發現的。”

　這麼一算，還真有可能。

　藥跑了一趟, 回來時一臉為難：“他們說忙著呢, 沒空過來。還訓了我一頓, 說他姐姐好好在富商老爺家中福，不可能淪落到醫館。”

　楚云梨不為難大夫，當即將藥錢付了……只看見當初生下孩子賈大梅送來的那個鐲子的份上, 就應該幫一把。

　大夫收了銀子，好奇問：“這人你要接回去嗎？”

　不接怎麼辦？

　需要人伺候的病人，醫館中是看顧不過來的。剛好楚云梨家中有大娘專門照顧母子倆起居。

　楚云梨找來了牛車, 直接讓人送去了新買的宅子，則帶著孩子去了酒館。接下來一天和往常一般無二，天快黑了才關門。

　正關門呢，就聽到后有急促的腳步聲，楚云梨下意識回頭，看到了賈母。

　揚了下眉，沒打招呼。

　賈母言又止，目在孩子上流連，見母子倆要走, 急忙出聲：“巧心，我聽說你接了個人回去, 是麼？”

　“是。”楚云梨頭也不回：“那人都快死了, 我得回去看一眼。”

　賈母聽到這話，面焦急：“我想去看看。”

　“我救的人與你無關。”楚云梨自顧自往前走。

　賈母追了上去：“那是你大姐。”

　楚云梨頓住腳步回，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前頭只有三個哥哥, 至于那些堂姐，大部分都在鎮上和村里，哪來的姐姐？”

　“是大梅。”賈母說著，眼圈通紅：“昨天晚上先去了吳家，當時我忙著洗，約聽到外頭有靜，還以為是有人吃飯來遲了被吳家給拒了。等我洗完都已經是深夜，他們才跟我說有胡府的人送了個葫蘆一樣的姑娘過來……當時我就猜到是大梅，本來想過來瞧瞧的，可天太晚，都找不到馬車。今日我想天一亮就出門，又被事給絆住了。趕到了這里才發現，大林那個沒良心的就沒管他姐姐。”

　楚云梨好奇問：“他昨天晚上有看見人麼？”

　“看見了！”賈母了一把淚：“他說以為是騙子，沒有多看。”

　楚云梨嗤笑：“我不知道的份，順手將人送到了醫館，后來發覺長相和你有些相似，讓藥去報信。他也說我是騙子來著。”

　賈母捂著臉哭得傷心：“可憐我的大梅……你帶我去看看吧！”

　楚云梨好奇問：“看完了之后呢？”

　賈母：“……”

　“天快黑了，我還得趕回吳家，咱們能快點麼？”

　楚云梨并沒有尋究底，帶著孩子一路說說笑笑，路旁的鋪子不時有人探出頭來跟打招呼。畢竟，現如今這一排鋪子都是楚云梨所有。回家的路上，還幫虎娃買了個小木馬車，做工致的，花了三錢銀子。

　賈母心下驚詫于兒媳如今在周圍人眼中的地位，活了半輩子，自然看得出那些人跟兒媳打招呼時的尊重，毫無對待寡婦時的輕慢。還有，再疼孫子，也不可能花這麼多銀子給他買小玩意兒。面上毫不，但對于趙巧心如今的財力又添了一層認知。

　若是手頭不夠寬裕，絕不會這般大方。

　走了不到一刻鐘，就到了楚云梨買下的宅子。賈母上一次來都沒仔細看，灰溜溜就走了。此次心愈發復雜。

　大娘看到賈母，只點了點頭，而后跟楚云梨稟告：“大梅醒過來一次，似乎比早上要好點，還說要見你。我說你不在，又睡著了。”

　搬到了這邊宅子，大娘變得謙卑許多。楚云梨請了一個在大戶人家干過的婆子后，大娘天天都在跟學規矩，已經改了許多壞習慣。

　賈母急切地上前兩步：“傷很重嗎？”

　“重，還發著高熱。”大娘見到過賈大梅，對于賈母出現在此一點都不意外。

　無論賈母此人名聲有多不好，對兒的心意是真的。大娘沒在這事上拿，道：“你要過去看看嗎？”

　當然要！

　賈母擔憂兒的傷勢，跑在了前頭。大娘怕跑，急忙在前領路。楚云梨跟在二人后頭，因為帶著孩子，走得并不快。到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到了賈母的痛哭聲。

　大娘站在門口看著，并沒有進去。看楚云梨到了，低聲道：“東家，要不要把人接走？”

　楚云梨搖頭：“應該不會接。”

　大娘皺了皺眉：“有親娘，還有弟弟。說破大天去，也不到你來照顧。”就算東家是一家人中最富裕的，可有錢就該吃虧嗎？

　賈大梅已經醒了，比起早上，此刻勉強能說幾個字。傷是腰背和大，只能趴著，邊偶爾還有水流出。

　賈母悲痛絕：“這是怎麼回事？”

　“就……被拿住了。”賈大梅說完一句，看到了門口的楚云梨，立刻就想起，卻因為扯著了上的傷口，痛得重新趴了回去：“多謝。”

　賈母了眼淚：“這是你弟妹。”

　賈大梅點頭，白天的時候已經從照顧的大娘口中得知了此事。還知道了近一兩年中趙巧心和賈大林之間發生的恩怨。

　楚云梨緩步進門：“你要把人接走麼？”

　賈母正幫兒掖被子，聞言作一頓，苦笑了下：“大梅，我這……吳家不會收留你，大林他一家子都忙著做生意，應該也沒空照料病人。要不，你就留在這里？”

　賈大梅閉上眼：“我有得選麼？”

　沒得選。

　賈母又問了幾句，得知兒這一次被丟出來之后，胡府那邊不會再管，心里一松的同時，又變得沉重起來。

　不用看人臉被人拿自然是好事，但兒已經不是清白之，又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想要再嫁個好人家怕是沒那麼容易。并且，在嫁人之前還有這麼重的傷要養，不說養傷需要花費的銀子，萬一留下了傷疤，往后只會更難。再有，賈大林那個混賬就不想管姐姐……這些事每一件都在賈母的心頭，得不過氣。

　楚云梨站邊上看著，從頭到尾沒有打擾母倆。小半個時辰之后，賈母眼圈紅腫地走了出來：“巧心。”

　剛一開口，就哽咽難言，眼淚又落了滿臉。

　楚云梨耐心等著的下文。又過了半刻鐘，賈母才總算控制住了緒，泣聲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知道這事讓你為難的，但我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你能不能……幫我照顧大梅？”

　不待楚云梨接話，急忙道：“藥費我出，絕不讓你吃虧。”

　“說得輕巧。”大娘忍不住出聲：“我一個月的工錢就不，這了重傷后養病的吃喝也不是小數，你能拿多？”

　賈母面尷尬：“巧心，就當是我欠你的。以后我一定還！”

　語罷，飛快溜了。

　大娘撇了撇：“一點誠意都沒有。這要換我閨了重傷，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回那個夫家！”

　“每個人想法不同嘛。”楚云梨進了屋，里面賈大梅還沒有睡，聽到腳步聲后睜開眼：“謝謝。”

　“你不用多想，養病要。”楚云梨偏著頭：“我這一生親緣淡泊，孩子也沒什麼真正疼他的親人。只看你給虎娃送的那個鐲子面上，我就愿意照顧你。”

　聞言，賈大梅忽然就哭了。

　被主母打了那麼多的板子了那麼重的傷沒有哭，昨天夜里看著賈大林夫妻二人假裝不認識匆匆離開，難之余，也沒有哭。剛才母親哭得那樣傷心，心中也無。此刻聽到有人愿意照顧自己，忍不住哭了。

　洗干凈了臉后，才發現賈大梅臉上也是有傷的，眼淚流下落傷口之中，有微微的刺痛。賈大梅手掉：“巧心，謝謝你。”

　重傷剛醒，沒多久又沉沉睡去。

　家里多了個病人，對楚云梨來說沒什麼區別，也就每天回家后會過去看一眼。七八天后，賈大梅已經可以下床走一二。

　在這段時間里，賈母托人帶了些話，但沒送東西。賈大林夫妻倆則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倒是花兒悄悄送了一碗湯來。

　彼時楚云梨不在，湯是塞到大娘手中的，塞完了就跑。大娘追了兩步，沒能追上。也不敢將湯送回鋪子里，因為一看就知道這湯是花兒出來的……真送了回去，花兒免不了要挨一頓毒打。

　楚云梨回來后，大娘將這件事說了。

　“給送過去吧，喝不喝是的事。”

　賈大梅喝了，最近神好了些，說話已經不費勁，也愿意跟楚云梨多聊。

　“我跟你一樣，親緣淡泊得很。為老大，在家里干的最多，吃得最，挨罵也最多。”賈大梅苦笑：“當初我自賣自去做丫鬟，也是想徹底離開那個家，用賣的銀子還了這份生養之恩。可惜，到底還是不過命。”

　抬起頭，認真道：“巧心，你是個好人。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但我沒死，那就是我命不該絕，天都不收我，我想活下去。我已經不欠賈家的，往后……我只欠了你的。你就當家里多了一個丫鬟，日后我會好好干活的。不要工錢，你救了我，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楚云梨哭笑不得：“我可沒打算將大海的姐姐當丫鬟使喚，也沒想要一輩子將你留在邊。”

　賈大梅有些著急：“但我沒地方可去。”

　“你有手有腳，可以出去找活干。”楚云梨好奇問：“之前你賣為奴，不得自由。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如此？”

　賈大梅沉默下來，給人做通房丫鬟的那段日子里，簡直做夢都想做一個普通子，嫁一個普通男人，生三兩個孩子，不高興了就沖著男人發發小脾氣。

　這些對當下普通姑娘來說很尋常的事，于卻是遙不可及的夢。

　喃喃問：“我可以麼？”

　又過了幾天，賈大梅傷好了，這是特意起了個大早，非要跟著楚云梨一起去鋪子里。

　鋪子里沒什麼活，主要是給各大酒樓定貨收定金。這些事外人不好手，得楚云梨親自來做。賈大梅進門卻沒閑著，拿著撣子到掃灰，還找了掃帚將頭頂上都掃了一遍。

　這期間，陳三娘路過，看到賈大梅后，面驚異，飛快溜了。

　賈大梅看在眼中，冷哼了一聲，還朝那邊呸了一口。

　趙巧心來得遲，并不知道們之間的恩怨。此刻沒客人，閑來無事，楚云梨好奇問：“你跟悉麼？”

　賈大梅憤憤道：“當初陳家獅子大開口，非要一大筆聘禮才肯許親，大林那個沒出息的又非不娶。我那時候一點都不想在家里呆，干脆就去做丫鬟了。”

　楚云梨接話：“賣的銀子全部被他拿去娶妻了？”

　“差不多吧。”賈大梅恨恨道：“沒良心的東西。府里老爺最近在外頭有了新歡，夫人知道后大發雷霆，死活不愿意將人接進門。老爺不能得償所愿，瘋了似的寵我們這些丫鬟，故意冷落夫人。他們夫妻吵鬧不要，實在害苦了我們。夫人是個妒心重的，將我打一頓丟出來。好在下手的婆子跟我還算悉，沒將我往死里打，但在夫人眼皮子底下，也不好下手太輕。我被送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口氣……其實我早知道大林靠不住，一開始是托人將我送去吳家的。可當時娘不在，吳鵬生直接將我攆走……我不敢賭，趁著還有知覺，讓他們將我送到大林鋪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