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裴意坐在餐桌前, 眼皮子困得幾乎睜不開。

　凱叔將新做好的三明治遞了過去，“小先生，鮮蝦三明治, 要吃嗎？”

　裴意看見里面滿滿當當的蝦仁, 味覺和意總算緩慢復蘇, 慢吞吞地接過吃了起來, 只不過眼皮子還是有向下耷拉的跡象。

　凱叔瞧見裴意這副模樣，忍不住笑, “小先生昨晚做什麼了？怎麼困這樣？黑眼圈都要有了。”

　對面的薄越明聽見這話，眉心微微一蹙, “熬夜了？”

　裴意假裝沒聽懂, 埋頭狠狠咬了一口。

　確實是熬夜了。

　自從上回和薄越明談論過‘眼睛’問題后, 裴意就覺得自己斂財計劃迫在眉睫。

　和黎于安的合作還在緩慢推近中，暫時沒有收效，那麼能賺錢的還是他之前想好的游戲小項目。

　裴意昨晚寫游戲腳本到凌晨四點, 睡了不到五個小時，結果早起的探長就守在他的腦袋邊上嗷嗚喚，還時不時用小爪拍拍他的臉頰——

　小貓咪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不過是自己不睡覺, 也不想讓主人睡覺而已。

　裴意被探長的調皮固執勁弄得沒辦法，只好強制地起床開門，然后就被同時間段起床的薄越明喊下樓了

　裴意吃完一塊三明治, 又喝了小半杯豆漿潤潤, 大概是胃里回了暖，困乏的神終于歸攏了一清明。

　凱叔看了一眼時間, 問道, “小先生, 還要再上去睡個回籠覺嗎？”

　同步吃完早餐的薄越明拿餐巾了手, 淡聲阻止，“剛吃完早餐，不能直接躺回去睡覺，對不好。”

　“……”

　裴意哼哼沒說話。

　總覺得薄越明好像有意無意在管著他。

　至，在喝酒這件事上特別明顯，那萬惡的“一點點”酒！

　凱叔笑笑，提起一事，“我正想著說，如果小先生不困的話可以稍微收拾一下，我讓司機老傅帶著去見舒士？”

　裴意聽見最后幾字，看向凱叔。

　“上周五我就接到裴小姐打來的電話了，只不過周末多了個慶功宴，所以我才沒及時提起，們說新家安頓好了。”凱叔說著，還特意看了薄越明一眼。

　“如果小先生要去，隨時可以過去玩。”

　新家？

　裴意眸微亮。

　原主的這層份擺在這里，他又需要時刻偽裝，有些力活都不方便出面幫忙，好在有凱叔幫忙照看著。

　“去。”

　裴意言簡意賅。

　他知道舒婉前二十多年都活在等待兒子的煎熬中，如今既然能破開裴家的束縛，他替原主能多去陪陪親人也是好的。

　薄越明聽見裴意的決定，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林眾，我記得今天下午的電話會議移到明天了？”

　“……”

　剛塞下最后一口荷包蛋的林眾愣了兩秒，含糊，“薄、薄總？”

　什麼時候把電話會議移了？

　他怎麼不記得啊？

　薄越明依舊淡定，“不是嗎？”

　林眾余瞥見斜對面的裴意，突然頓悟，他連忙咽下口中的食，“是，是移到明天了，薄總，你今天沒有行程安排，可以休息。”

　薄越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視線在層層疊疊的模糊影中努力找準裴意的位置。

　裴意對上薄越明投來的目，困意猶存的腦子慢半拍，“我、我吃飽了。”

　“……”

　薄越明目一頓。

　目睹全程的凱叔哪里會看不懂自家二的真實念頭，趕助攻，“小先生，既然二今天休息，你們要不要一起去？我記得舒士之前提過想見見二。”

　畢竟是小兒子名義上的伴，舒婉這位當媽的，總要想著親自見過才放心。

　裴意也想起這事。

　上次在白楊胡同口，他就有過邀請薄越明的念頭，但是想起那巷子的衛生條件和老房子的簡陋布局——

　既怕豪門矜貴的薄越明不適應，也怕嚇到毫無準備的舒婉和裴愿，所以只好作罷。

　不過，這回也許可以試試？

　畢竟新房子是凱叔出面幫忙找的，估計中間不了薄越明的點頭，借著‘謝’的名義讓雙方見見面，最重要的目的是舒婉徹底安心。

　裴意長時間沉默不作聲，也不知道是聽懂了沒有。

　凱叔看見薄越明逐漸變淡的神，忍不住出聲提醒，“小先生？”

　“嗯。”

　裴意回神看向薄越明，打定主意的他故作小心翼翼地試圖邀請，“二哥，你去……”

　最后一個‘嗎’字還沒出口，薄越明就干脆利落地給了回答，“去。”

　“……”

　裴意被這回答速度驚了兩秒，總覺得他的語氣有那麼一不對勁。只是沒等深究細想，對面的薄越明就再平靜不過起。

　“我上樓換件服再出門。”

　薄越明的目避開裴意的方向，悶咳一聲，“凱叔。”

　凱叔看破不說破，扶著他領路上樓。

　裴意看著兩人上樓，又看了看斜對角還坐著的助理。

　通過‘會議’一事覺察出特別的林眾，揣著明白裝糊涂，“小先生，你要不也上樓把睡換了？待會兒好出門？”

　“……”

　裴意低回視線，盯著前兩天為了‘符合人設’特意挑的小熊睡，難得恥得紅了紅耳子，一聲不吭地也起上去了。

　…

　二樓主臥。

　凱叔看著帽間里排列整齊的服，“二，你今天想穿哪件出門？”

　雖然薄越明雙眼不方便，但在穿著上從不敷衍，他記著以往大多數親自挑選的服款式，每回都只需要告訴凱叔幫著找出來。

　“……”

　往常薄越明在服的決定上向來迅速，但今天竟猶豫了半天也沒個決定。

　凱叔疑，“二？”

　薄越明倚靠在門邊，眉眼間有地浮一糾結，不確定但慎重，“凱叔，這算不算見家長？”

　雖然他和裴意只裹一層簡單的‘聯姻’外殼，并沒有什麼實質的關系，但即將見到的是對方的親生母親，那在穿著上是不是要更注意一點兒？

　至，別讓舒婉誤會他是一個不可靠的人。

　作為過來人的凱叔驚訝輕笑，藏著點調侃，“那得看二是怎麼想的？”

　薄越明問，“什麼意思？”

　凱叔直言不諱，“要是你和之前一樣，只是把小先生當是無所謂的聯姻對象，那大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不需要計較那麼多。”

　畢竟在絕大多數外人的眼中，這對‘癡傻配著眼盲’的聯姻關系，總歸是裴意得依附著薄越明過活。

　凱叔冷漠的言論一轉，多了點自家人的笑意，“但二要是把小先生當‘伴’看待，那這第一次和家長見面，自然不能隨便對待。”

　“這不僅是在穿著上，就連上門的禮數品都要跟著備齊了。”

　“……”

　伴？

　薄越明默念著這個曾經離他很遙遠的詞匯，回話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口是心非，“沒到那種程度。”

　裴意在不經意間給予的溫暖和鼓舞，是給了他心房一，但也僅此而已。

　在雙眼的視力恢復之前、在對付完薄冠等人之前，薄越明暫時沒打算考慮其他方面的延。

　凱叔聽見這聲意料之外的冷靜回答，眉心微蹙，但沒再刨問底下去。

　他過門瞧見小客廳外已經乖乖換好服的裴意，故意提醒，“小先生今天穿了水藍的休閑裝，看著很清亮。”

　薄越明沉默幾秒，做出了選擇。

　…

　小客廳里，裴意蹲在正在拿逗貓棒和探長鬧著玩。

　邊上的主臥響起腳步靜，裴意余瞥見薄越明的服后，又忍不住抬高視線多看了兩眼——

　薄越明穿了一件冰垂的薄衫，越發顯示出優越的肩寬，暗藍的面料偶爾折出一澤，映照著他相差無幾的瞳。

　明明是簡單的設計，但在他的上穿出了奢侈品牌最該有的迷人貴氣。

　薄越明在模糊一片的影中，努力找準了蹲在地上的那團影，“裴意？”

　裴意在心底暗自欣賞了一番，起說得簡單，“二哥，好看。”

　說來也巧，兩人穿著同系的服，只不過一淺一深，在氣質上有了明顯的區分。

　湊到跟前的影總算在視野里描繪出了一點模糊廓，雖然看不清晰，但這點改變足以讓薄越明心大好，“走吧。”

　裴意將逗貓棒上丟給眼的探長，“乖，看家。”

　助理林眾留在別墅不出門，他倒不用擔心探長會遭遇壞人的惡意傷害。

　探長回應，“喵~”

　薄越明無聲笑了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覺得每天聽著一人一貓的種對話，也是一件趣事。

　…

　舒婉和裴愿母搬的新家區域江新墅，和薄氏莊園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

　這片別墅區建的時間早了，原本住在這里的有錢人要麼搬家，要麼閑置，倒是很有往外出租的。

　好在業常年管理得很用心，小區綠化環境好，安保設置也不錯。

　凱叔看著第一次來這兒好奇觀的裴意，笑問，“小先生，你覺得這里怎麼樣？”

　裴意一個字表明滿意，“好。”

　比起之前又遠又偏的白楊胡同，裴愿們同等的價格搬到這里，多是有點小撿了。

　凱叔聽見他的滿意回答，暗地瞥了薄越明一眼，后者沒說話，只不過眉眼間出一抹悅意。

　其實，他們沒告訴裴意和舒家母的是——

　這套別墅是薄越明的資產之一，不過長年空置著沒住人。

　前陣子聽凱叔提起了舒婉母的況，薄越明思索片刻后，就囑咐凱叔聯合中介拿這套現的空房去幫忙。

　至于那每月定期打到賬戶上的租金，薄越明不在意這點閑錢，只凱叔幫忙在銀行卡上存好，以后要麼歸還給舒婉和裴愿這對母，要麼就送給裴意當零花錢。

　車子很快就在固定的別墅門口停下。

　薄越明和裴意一左一右地下了車，隨其后的凱叔推開外圍的柵欄門，“二，小先生，就是這里了。”

　一行人走到主屋的防盜門前。

　凱叔按了按門鈴，但是里面半天沒人響應。

　薄越明蹙眉，“沒人在？”

　“來之前發給舒士的微信消息也沒回。”凱叔蹙眉，又慎重說，“二，前段時間舒士倒是和我說過電子門的碼。”

　也是為了他方便帶裴意回來。

　裴意想起那日在胡同口看見的危險況，只說，“凱叔，開門。”

　薄越明同意頷首，“開吧。”

　他本就是這幢別墅真正的持有人，裴意又是現任房主的親兒子，且不說這兩點，他們來這兒又不是做壞事的，沒什麼可顧忌。

　凱叔連忙輸電子碼，是裴愿和裴意的生日日期，01120616。

　電子防盜門應聲而開。

　別墅，一濃郁的煙酒混雜的氣味迎面撲來，讓人難以適應。

　“……”

　“……”

　裴意和薄越明不約而同地凝起了眉頭，心下都覺得不對勁——

　舒婉和裴愿住在一塊怎麼會出現這種味道？

　搬家時來過一回的凱叔同樣詫異，“這是走錯了？”

　母兩人向來是干凈的。

　之前那樣破舊的老房子都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何況是這樣的別墅好屋？更不可能糟蹋了才對啊！

　薄越明直言，“碼都是對的，怎麼可能走錯？進去看看吧。”

　余音未落，從開始就覺得不對勁的裴意搶先推門而，走進去一探究竟——

　寬敞的客廳地面上堆滿了果殼和食殘渣，細看時還有不煙頭和滿地灑的煙，橫七豎八的酒瓶倒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