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驚詫於他信口說來的花語，卻又從他的眼底看見了一種心如止水的漠然。

他知道花語，但是就沒有往歪去想。

不由得想到剛剛他跟自己父親說話的樣子，那本不像父子，更像是……上司跟下屬。

「坐，別站著。」

「喔。」

阮找了個位置，不遠不近的坐下來。

他給倒了杯水，語氣已經恢復到了從容，「剛剛嚇到你了？」

阮著他，「你父親看起來有點嚇人。」

他笑意淡淡，「別怕，他不會找你麻煩。」

「就因為我沒有份背景？」

「……」

阮看出來了，這位大名鼎鼎的蔣董事長看不上，甚至因為來探病，他就要找麻煩。

想起之前給蔣東越送蛋糕表白的孩，也是一夕之間就家族落敗，據說就是蔣董事長的手段。

簡直駭人聽聞。

不喜歡不接就好，為什麼還要傷害？

阮不能理解。

而且也是真的害怕。

蔣東越手從茶幾上拿起眼鏡戴上，冷漠被削減，整個變得溫潤起來。

這層面早已經在他的紮發芽，變自我保護的盔甲。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孩，你怕了，對嗎？」

「……」

阮點頭，「怕。」

本來就是寄人籬下，不能更怕了。

他垂下眼眸，角卻是上揚，聲音很溫，「不用怕，再有幾天我就離開寧城了，沒人會找你麻煩。」

「……」

他走了，蔣世川就不會多心，更加不會找麻煩。

這些，剛剛就聽明白了。

可是……

他明明在笑。

卻還是了，他深骨髓的落寞跟深寂。

三個人的對峙，只有他是妥協的一方。

為了保護無辜的人，可能，他曾經做過更大的退讓。

知道，讓他這樣妥協，肯定不是第一個。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忽然就意識到，原來他是這樣溫的一個人。

看著他略顯蒼白的俊臉，心的莫名其妙。

明明也如此貧瘠，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安他。

阮慢慢走過去，隔著一米不到的距離站定。

抬起瘦弱白皙的小手，輕輕的，尷尬的，一下一下的拍在了他的肩膀。

的嗓音溫溫涼涼，安定人心，「我躲在謝家，他應該不會找我麻煩的，你……你安心的出國留學吧。」

「……」

咔嚓～

不知道哪裡來的聲音，像是偽裝的面有了裂痕。

蔣東越倏地抬起目，一把抓住了的手腕，眼底的溫潤寸寸裂開，裡面的傷口冒著寒氣。

他就這麼失控的凝視著，眼神幽深如墨。

阮錯愕的睜大了眼睛，「你……」

像是剛剛才猛然清醒，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說了什麼。

蔣東越收了掌心，能到弱纖細，脆弱的像是一就要折斷。

即便如此，卻還要倒過來安他。

呵。

很無語，很荒唐。

他甚至有點想笑……

但是，等這些緒都沉澱之後，留在心臟的，就只有那一片溫。

靠得這麼近，以至於阮能看清他卸下偽裝的真心，儘管一閃而逝，卻還是被捕捉到了。

時間像是定格了很久，但其實不過須臾片刻。

他鬆開了的手腕。

聽見他半開玩笑，卻又無比苦的語氣，「小孩，收起你的同心，記住了，我可不是好人。」

從來都不是。

「……」

阮踉蹌著後退一步。

手腕上好像還留有他的溫暖，鼻子還能聞見他上某種清爽的氣息。

的心也還在瘋狂跳。

費了點時間，阮才勉強定了心神，聲音卻啞了，「我不管你是不是好人，總之，我來看你，也只是因為你曾經幫過我，僅此而已。」

深吸口氣，轉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回過頭，「祝大公子一路順風，希以後我們不再有彼此影響的機會。」

省的各自苦惱。

份不同，階層不同，永遠也不可能為朋友。

這點，不用蔣世川威脅，阮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

等離開病房，蔣東越才舉起手輕輕揮了揮，「再見，小孩。」

再也不見，對誰都好。

一時的同心泛濫，終究無法抵消掉兩人之間的鴻。

有些人，註定不能為朋友。

謝承安拎著咖啡跟烤腸走進病房的時候，已經是五分鐘之後了。

他沒有遇見阮，可見本不是坐電梯走的。

將烤腸丟在茶幾上。

謝承安大搖大擺的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你頭上那點傷，都對不起老子的油費，就這，還給你買花。」

謝承安說著話就坐直了，手就想去拿那束花，然而還沒等他到，花就被人先一步拿走了。

蔣東越拿著花束，找了個花瓶，將花拆開放在裡面養著。

謝承安切了聲，「有什麼了不起。」

蔣東越侍弄著花，背對著他，「你送來醫院，看樣子是想通了我昨晚的話，恭喜你，謝家終於還有你這麼一個良心未泯的好人。」

謝承安皺眉，「你這話是在罵人，還是夸人？」

「看你怎麼理解。」

「我當然往好理解，我家老頭雖然格古板，但是總比你家那個老怪強點。」

老怪……

還真是形容切。

蔣東越面冷淡，「機票改簽，我明天離開。」

「……」

謝承安頓了下，「怎麼這麼突然？」

他勾著笑回頭，「提前兩天，突然嗎？」

「謝承芝知道，估計又要鬧了，你要不要給打個電話？」

「不了。」

冷漠的回應，這會兒本連偽裝的狀態都沒有。

忽然，包花的塑料紙里出一張小小的卡片來。

【祝二舅早日康復。】

呵。

蔣東越輕輕笑了笑。

將卡片放進口袋，他轉看向謝承安，「我走了，閣樓就給你了，希能好好的活到年。」

謝承安呸了一聲，「謝家不會虧待，你等著瞧好了，別說年，不是喜歡小提琴，老子就是送去伯克利又怎麼樣！」

蔣東越笑笑，「伯克利啊，那還真是令人期待。」

「瞧不起誰，以為就你是救世主啊，謝家欠的，我隨隨便便就能還！」

「……」

隨隨便便麼？

蔣東越看著藍的小花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