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

陳夫人見了鄭明珠，笑道：“我說過了，不用你時時來伺候，你子也不是十分好，多歇息才是正理。”

鄭明珠出一點愧的神：“母親說哪里話，媳婦原就該服侍母親，以前是媳婦不懂事，仗著母親疼，多有疏忽，如今媳婦已經大好了，自然要來伺候母親，若是母親不許，那就是還在生媳婦的氣，媳婦給母親賠罪了。”

說著就要跪下，陳夫人連忙手拉住，拉坐在自己邊：“你這孩子，這樣認死理，我把你當自己閨一般的疼，怎麼會生你的氣呢，我知道你一心孝順，是個好孩子。”

鄭明珠這才笑道：“那母親可不能趕媳婦回去了。”

的確是有點不安，昨天才無意中從丫頭里聽說，原本的鄭明珠從來沒有在婆婆跟前立過規矩，便是晨昏定省也是隨心所，真是大吃一驚，這也太不懂事了，婆婆寬厚，媳婦就要更恭敬才是。

雖說鄭明珠是公主嫡，天家脈，認真講究起禮法來，并不是非要伺候婆婆不可，可畢竟孝字為大，如今嫁為陳家媳婦，便是在這陳家過日子，自己謙遜點，懂事些，奉承著婆婆難道還能吃虧不，如何就拿著這公主嫡的份擺起架子來了呢。

這樣子不懂事，便是婆婆里不說，心中豈會沒有想頭，何況丈夫見了這樣形，自然也會不悅，這個鄭明珠，沒有高門嫡的做派，卻有高門嫡的氣，怪不得婆婆不，丈夫不喜，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而且原因還越來越多。

鄭明珠只有亡羊補牢，找了機會給婆婆賠個禮，努力挽救了。

陳夫人見媳婦突然懂事了許多，心中雖然稱奇，倒也熨，說了幾句話，便緩緩的把這方姨娘的事說給。

“方氏這件事查清楚了，是私自停了藥，也不怪你生氣。”

鄭明珠忙站起來，把那天對陳頤安說的那些話又對陳夫人說了遍，表明自己氣也是氣自己沒有轄制妾室，才出了這樣的事。

陳夫人頷首，坐了：“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這也怪不得你，是膽子太大了，大約也是打量你年輕心，所以這件事出來，我就吩咐了安哥兒，我要親自置，也是免得你為難。”

鄭明珠激道：“多謝母親這樣為我著想。”

若是自己親自手理了方姨娘，雖是名正言順又占理，但難免會有些善妒刻薄的名聲，如今病倒，婆婆親自置，既全了的名聲，又不會與丈夫起嫌隙。

雖然鄭明珠知道這里頭還有別的，大約陳頤安把這件事給并不放心才給陳夫人，但只當不知道，還是很領陳夫人的。

陳夫人說：“咱們家也是有規矩的人家，你嫁過來才一年多，自然不能容妾室生下長子，不過方氏也罪不至死，我便做主留母去子了。”

鄭明珠聽說，不由的松了口氣，或許真的是年輕心，此時聽說方氏能活下來，是真心替高興。

忙表態：“母親必是考慮周詳，媳婦聽母親的。”

陳夫人點頭，又笑道：“你也要早點給我生個孫子才是。”

鄭明珠飛紅了臉，低了頭嗔道：“母親又打趣媳婦。”

陳夫人笑道：“這倒也不是打趣，你要多安哥兒歇在你房里，別太賢惠了。你生了兒子，不僅是你好，也是安哥兒好，連你公公和我都好。”

嫡長子嫡長孫的意義豈止是一個孩子而已，鄭明珠臉更紅了，低著頭不語，陳夫人這句話，又讓想起那晚上，男人的手到的上時候那種陌生的戰栗，后來的眩暈，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就哭起來……

到現在還完全不敢去細想。

陳夫人見實在害，便就不再多說，只轉而和說起來這些日子要去哪些府里走，鄭明珠本不悉這些貴胄豪門，不敢輕易，只留神細聽，偶爾小心的問一兩句，倒也沒有出什麼馬腳來。

伺候陳夫人吃了午飯，回到甘蘭院歇了個午覺，翡翠進來回：“夫人，張媽媽在廊下等著了。”

鄭明珠便進來回話，賞了座兒和茶，便問知不知道這幾家陪房的來歷。

沒想到張媽媽竟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一個人，見鄭明珠問，便一家一家的說起來，每一家都說的十分清晰，頭頭是道，連家中幾口人，大概年齡多大都知曉。

鄭明珠倒是佩服起來，看來這張媽媽倒是有心人。

鄭明珠的六戶陪房，除了管著帝都鋪子的吳建榮一家，管著通州莊子的裴國海一家，另外還有四家，家長分別是夏長富，劉先宗，曹里喜，方一飛。

吳建榮是國公府賬房吳

大管事的二子，裴國海和夏長富都是原本公主帶過來的陪房，如今分別在通州的兩個莊子上，剩下三個都在山東管著莊子和鋪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鄭明珠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山東還有大片良田和產業。

那張媽媽是個明人，看出了鄭明珠的疑，便笑著解釋：“孝章敬皇后的娘家是山東郭氏，這些原也是有些年頭了。”

鄭明珠想起來了，孝章敬皇后便是外祖母，生有兩子兩，自己早逝的母親平公主是次，長是如今的平寧長公主，而兩子俱為親王，協理軍機，參贊政事，當今圣上對這兩個兄弟也是極為倚重的。

先帝有兩個皇后，先頭的孝章賢皇后與先帝青梅竹馬，伉儷深，可惜生子的時候難產而亡，只留下一個嫡子，后來又立了外祖母孝章敬皇后，這位皇后雖與先帝分上差些，為人卻是和順賢淑，照顧元配嫡子仿若親子，不僅得先帝敬重，且將元配嫡子養的文武就十分出息，如今正位大寶，對這位繼后奉若親母，連帶的對孝章敬皇后所育的兩子兩都極為優待，可惜孝章敬皇后做了兩年太后就薨逝，去世的時候，小兒平公主還沒出閣。

今上追念亡母，格外寵妹，當年選駙馬更是場面盛大，這些鄭明珠只是略有耳聞，對來說，這些原本離十分遙遠，沒想到到了今天，這些已經切相關了。

鄭明珠想了想，既然山東的莊子和產業是孝章敬皇后留下的，那麼這三家陪房應該與安國公府關系不大才對，就問：“那麼劉先宗、曹里喜和方一飛都是當年我娘的陪房？一直打理山東那邊的事？”

張媽媽見這樣敏銳，心中倒是疑，這位大小姐什麼時候這樣明白了？

笑道：“夫人說的是，當年公主去的時候，百般的舍不得您，曾給皇上上了折子，把陪嫁來的嫁妝留給您和世子爺，按例由務府清點了嫁妝，暫時管著，他們這幾戶也還是一直管著山東那邊，沒有過，后來您出閣，也就隨著莊子鋪子陪了過來。”

鄭明珠緩緩點頭，心中大約有了譜，山東那邊是公主的嫁妝，公主去世后由務府掌管，直接到自己手上，朱氏的手的再長也不進去，而帝都的鋪子，京郊的莊子和通州的莊子大約就是安國公府備的嫁妝，也就這幾戶人需要查一查。

鄭明珠從小跟著父親學生意往來，又當了這些年的家，唐家產業遍布全國，銀錢流水極為繁雜，早就算是經百戰了，此時略想一想就知道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就是帝都的鋪子。

京郊和通州的莊子都在眼皮子底下，要換主極難掩蓋，而且田土產出有限，唯一能做手腳的便是報了天災。

而帝都的鋪子便不同，鋪子若是地段好，開的大，要抹平了帳弄出錢來，就要容易的多，鄭明珠便問：“帝都的鋪子是全是國公府置辦的還是有我娘留的？”

張媽媽只覺得夫人的問話一句兩句似乎全無聯系，偏又句句都問的十分刁鉆，明明這樣冷的天氣，額上竟不知不覺有了細的汗珠，想了想回道：“朱雀大街上頭從盛記香料鋪子下來一共四間挨著的都是公主當年留下的，另外北城上街的兩個綢緞鋪子一個當鋪一家米行是國公府置辦的，務府鋪子的時候，盛大掌柜就回家榮養了，如今帝都的鋪子全是吳建榮在管著。”

鄭明珠見張媽媽回答的明白，還能答出重點來，十分滿意，鄭明珠的嫁妝十分厚，換了個人只怕聽著一項項報出來，會倒一口涼氣，可是偏偏遇到。

鄭明珠雖貴，不過比較當年自己手中掌握的銀錢卻也還不如。

一時間有點黯然，鄭明珠國公府嫡，天家脈，在銀錢上竟也還不如唐家嫡，只是如今自己沒了，唐家長房無人，那些產業只怕都要落那些人之手。

從曾祖父起到父親，三代辛勞積累的財富，只怕就要煙消云散了，只希自己在臨死前做的那些安排能起一點作用。

張媽媽見鄭明珠只問了這兩三句就沒再說話，只是沉思，哪里敢打擾，只是坐在那小凳子上有點坐立不安，往日里雖然見鄭明珠，可每次回話都沒什麼要，從來沒有哪一次有如同這一次這般不安。

過了好一會兒，鄭明珠才回過神來，和氣的對張媽媽說：“辛苦媽媽了，你先回去，若是有事我再打發人問你去。”

隨即丫鬟：“把前兒送來的玫瑰膏子給媽媽一瓶，嘗嘗鮮。”

張媽媽連忙謝了，雙手接過來，又說：“奴婢管著的院子和別院都是出項大進項的，今兒已經把各的人口冊子，這兩年的賬本子都給了夫人屋里的翡翠姐姐，夫人若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便宣奴婢進來問罷。”

鄭明珠笑道：“媽媽做事必然是清楚的，我最是放心。”

張媽媽便告退出去了。

剛走出院子，便有個小丫頭悄悄的跟了上來，對張媽媽說：“媽媽，顧媽媽請您去說說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