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寶

兩人一路出來，登車回家去。

陳頤安路上笑著打趣：“你膽子倒是不小，太夫人的吩咐也敢不聽？”

鄭明珠白他一眼，明明笑的很開心嘛：“我聽了呀，我不是丫鬟去接過來了嗎？又沒說不接。”

從陳夫人無視三個站著伺候的妯娌自管坐下這個作，鄭明珠就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顯然是毫不猶豫的站在陳夫人這邊。

說起這個來，鄭明珠問他：“你到宣揚我有孕了，到時候怎麼辦？”

陳頤安裝傻：“什麼怎麼辦，自然是生下來呀。”

鄭明珠啐道：“怎麼生？又不是真的，怎麼生下來。”

陳頤安摟住笑道：“萬一咱們運氣好，倒時候真有了呢？你急什麼，不該有的有了才值得著急呢，該有的沒有，不過是多等等罷了。”

鄭明珠看陳頤安這無賴樣子，猜想他或許也是打這種無賴主意罷了，大不了對外頭說是太醫診錯脈了，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陳頤安說出去的，自然有他收拾，鄭明珠就釋然了。

把鄭明珠送回了府里，陳頤安并沒有下車，只是代鄭明珠：“我有件事兒要辦，先不回去了，你提五千兩銀票，這就打發人給我送來。”

鄭明珠也不問他用來做什麼，便應了是，自己扶著丫頭下車去了。

進了甘蘭院的門，別人也還罷了，只墨煙笑嘻嘻的迎出來：“夫人這麼快就回來了？大爺沒一塊兒回來？”

眉弄眼的，這丫頭真是越發活潑了。

鄭明珠笑道：“我知道你那鬼主意，大爺有點事兒辦去了，打發我先回來，你那鬼把戲晚點去玩，先辦正事。”

說著提筆寫了一張條子，用了印，給墨煙：“趕打發人去提出來，給忍冬安排人送去給大爺。”

這也是鄭明珠在書房的規矩之一，不管哪個主子要外書房庫里的東西，都要寫條子用印，口說無憑，圖便宜只是里吩咐，這是最易引起管理混的方式。

東西進庫房，按照禮單或者繳庫單子上檔，直接把禮單附在賬冊后頭，東西出庫房，憑主子的條子，一樣附在賬冊后頭。

進出都有憑據，自然容易稽查。

又寫了另外一張條子，把昨兒得的茶葉和香，分了三份，一份送安國公府給林氏，一份送去平寧長公主府，一份送去給寧婉郡主。

墨煙接了條子，笑道：“正事當然不敢耽擱，這就去辦，不過既然大爺一時不回來，倒是正巧了。”

這丫頭，對這事兒怎麼那麼上心呢？鄭明珠只覺好笑，也不理了，打發了了事。

不過墨煙的手腳真是快，剛回來給鄭明珠回話不久，外頭院子里便聽到一個清脆的孩子聲音笑道：“珊瑚姐姐，姨打發我來取前兒那盤子呢。”

墨煙捂一笑，輕聲道：“夫人您瞧，這可巧就來了。”

鄭明珠笑道：“巧什麼呢，還不是你這蹄子弄鬼。打量我不知道你那些鬼把戲。不過前兒你不是說取了盤子了麼？難道又送了一回？”

墨煙小聲說：“我怕想左了，冤枉了人，特地在昨兒給放了一回風，想著若是巧合，自然就沒事了，結果這楊姨娘就又打發來送了一回！天天都來，我也就懶得回主子了。”

鄭明珠笑著搖搖頭，要說這丫頭捉狹，那也的確是個捉狹的，總耍著人玩兒，要說好心，那也是好心，也怕冤枉了人，特地多繞了一個圈子。

可惜有些人要上場，終究是要上場的。

就聽珊瑚在外頭屋里答應：“妹妹進來坐一坐吧，那盤子我擱在東邊兒屋里，待我找出來給你。”

那丫頭笑道：“謝謝姐姐，只是在這屋里我怎麼敢坐，也不敢勞姐姐，姐姐告訴我在哪里，我自己拿罷了。”

說著也不等珊瑚應聲，那丫頭就往東次間走。

珊瑚顯然和墨煙串通好了的，待走到東次間門口了，才在后頭道：“主子在里頭呢。”

那丫頭當沒聽到，掀了簾子就往里走，一眼看見鄭明珠，那臉上嫵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先前那兩個小丫頭里不是說著夫人出門去了，大爺回來了，說是沒吃飯，正傳點心麼？

這樣的天賜良機，怎麼會不趕來呢。

珊瑚趕著過來道：“我都說了夫人在里頭，你還敢闖進來，還不趕出去。”

這一句主子在里頭，既是陷阱也是給的機

會，在當時那樣的形下，不管是誰，聽了這句話，都是有足夠的時間反應的。

若是沒有存那種勾搭主子心思的，懂規矩的，再莽撞得了這聲提醒也會就此退下去，在外頭等著。

若是存了那種心思，只怕心中越發覺得果然是個好機會，夫人出門了，這里頭有主子，可不就是大爺麼？

這樣子還要進去，怎麼說也是活該了。

鄭明珠在里頭聽了從頭到尾的靜，心中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世上的事，不僅是主子間，親戚間種種利益糾葛傾軋，便是丫鬟之間，利益爭奪和明爭暗斗只怕也不消停。

或許因為可爭奪的太，反而越發慘烈。

笑著睨了墨煙一眼，墨煙規規矩矩的垂手站在炕前，眼睛瞄也不瞄那丫鬟一眼。

那丫鬟得了珊瑚這個臺階，也不及細想，連忙轉就要出去。

鄭明珠笑道：“站住。”

如今連珊瑚都學壞了，知道給人下套了。

墨煙就道：“大膽！不懂規矩闖進來，又不懂規矩要出去？見著夫人，一句話沒有，請安也不會，眼里還有沒有主子？”

那丫鬟反應了過來，噗通就跪了下去，怨恨的看了珊瑚一眼。

若不是珊瑚這個臺階似的提醒，也不至于知道糟糕了之后，轉就要出去，人在著急張的時候，往往會不假思索的聽從旁人貌似對自己有利的建議，珊瑚這套下的很是巧妙。

當然最大的因素還是這丫頭自己心虛。

若真是誤闖的，不過是跪下請個罪，到底不算什麼大事，只是滿心以為屋里是大爺，沒想到闖進去一看竟然是夫人，知道自己心思被人看穿，上了當，當然就十分心虛，想要趕出去。

這丫鬟連忙磕頭道：“奴婢知罪了，奴婢只是以為這屋里沒人，想進來取了盤子就走，沒承想夫人在，怕沖撞了夫人，才趕著想要出去的，奴婢平日里只在后頭伺候，見主子，一時就忘了請安，還求夫人恕罪。”

鄭明珠笑道：“嗯，我知道你是以為我不在，才趕著進來的。你抬起頭來我瞧瞧，到底多出息一個丫頭。”

鄭明珠打量，便覺得墨煙說的這樣出息的丫頭是個什麼意思，這丫頭論長相容貌倒真是上上等的，一張臉若春花，波瀲滟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勾魂攝魄，尤其是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越發出幾分又矛盾又違和的來，人一見難忘。

鄭明珠的容貌也算是國天香了，不過過于端貴，是另外一個路子。

這個丫頭，得也得贊嘆一聲。

鄭明珠站起來，再打量了一番，量大約還沒長足，中等個兒，削肩膀，水蛇腰，裊裊婷婷，這樣年紀，竟就出幾分風流韻味來。

這容貌材，再過兩年，真當得起絕兩個字。

不僅比楊姨娘強的多，便是比江南人方姨娘，也要勝一籌。倒也奇怪，楊姨娘邊怎麼有個這樣強的丫頭？還敢拿來爭寵，就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鄭明珠一時很興趣的問：“你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是怎麼進府來的？家里還有誰？”

難道這是太夫人娘家放過來的人？

那丫頭戰戰兢兢的回答：“奴婢蝶寶，今年十四了，是府里的家生子兒，爹爹是夫人的陪房王貴。”

夫人那邊的人？鄭明珠眨眨眼，看了墨煙一眼。

墨煙就似乎也沒想到，面驚奇之，便問道：“你幾歲進來服侍的？先前在哪里？怎麼又去了楊姨娘的院子服侍？”

蝶寶回道：“奴婢八歲進來服侍的，先前是在夫人的院子里伺候的，六月的時候，夫人把我賞了給大爺，大爺就我去楊姨娘院子里伺候了。”

什麼？鄭明珠都有點懵了，這丫頭是陳夫人賞給陳頤安的？這是在做什麼？

在場眾人都沒想到居然有此峰回路轉，一片詭異的安靜。

鄭明珠心中難說是個什麼滋味，便問道：“夫人怎麼賞了你給大爺的，你說給我聽聽？”

那丫頭低頭回道：“那日奴婢站的遠，聽不大清，只聽到幾句話，夫人說，聽說把你邊兒那個丫頭打發了？大爺說，這也是兒子的意思。接下來的話奴婢就聽不見了，后來只聽到夫人說，這丫頭模樣倒比宣紋強些，就給了你罷，你邊人了終究不像……夫人就奴婢與大爺磕頭，大爺沒說什麼，只打發奴婢到楊姨娘院子里伺候了。”

陳夫人這是什麼意思？不滿宣紋被打發，還是覺得自己不容人？鄭明珠一肚子疑。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丫鬟報道：“大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