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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虛陵現代篇》卷二

第一百零八章——離別恨

「記不得了?」師清漪訝異道:「怎麼會。」

神聲音幽幽的:「你不是也記不得了麼?」

師清漪愣住,轉而垂下眼簾。

斟酌了好一會,轉移話題,輕聲說:「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只是一部分人和事不記得了,這種況很罕見的。」

神靜靜地,似乎是輕嘆了一口氣,

良久,才道:「其實我當初醒來時,並無這種覺,只是對環境的改變到詫異。彷彿前一秒我還在以往的古董鋪子里,夏風甚好,一切都是平素之態,下一秒,卻突兀地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師清漪低聲道:「這是正常的,畢竟你才剛醒。」

神點頭:「所以我接了這個事實。可漸漸的,我認為那種記憶並不完整了,在明朝最末的那次印象之後,總覺得應當還遇見了許多人,發生了許多事。」

師清漪不由自主地絞了絞手指,聲音略略有幾分異樣:「你是想說,時間節點出現了問題?」

神不說話,表示默認。

如果是這樣的話,的確是時間點出現偏差了。

神最後停留記憶的那個夏日午後作為時間節點來分隔,假設那剛好就是神陷沉睡轉而墓的日子,之後神睡到現代蘇醒,驚覺滄海桑田的變化,那麼時間點便是準確的,沒有疑點。

可是神卻對之後的事有了十分模糊的印象,也就是說在那時間點之後,還曾經發生過許多變化。

偏巧的是,那時間節點之後的事,都被神地抹去了。

怎麼會這樣?

師清漪疑道:「那一天,有什麼特別的嗎?你仔細回想一下,為什麼那一天之後的事,你都沒有印象呢?」

神蹙了蹙眉:「那時,鋪子里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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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樣的客人?」師清漪突然覺有點張,並且開始覺得心中不舒服了,彷彿有一針刺腦海,不能安生。

「不曉得。只約記得風鈴在響,然後有個人走進來。」

師清漪道:「是男人還是人,這總該知道的?」

神垂眸,搖了搖頭。長睫上都是婉約流轉的,而時間,彷彿跟隨的言語倒流回去。

整整倒流了六百三十八年。

夏風拂鋪子里懸掛的風鈴,叮叮鈴鈴。從外頭長街上灑進來,滿地金黃,一個人的靴子便踏在了那金黃之上。

那人低低開口:「掌柜的,在麼?」

聲音跟隨流,戛然而止。

神略顯疲憊地閉上了眼。

師清漪看見那副模樣,連忙道:「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你不要去回想。是我考慮不周到,你本來就不好,還讓你在這回憶。」

神笑道:「我還沒脆弱到這般地步,休息許久,已然沒有大礙了。既然當初出現問題,總是要回想起來的。」

師清漪聲說:「要想也以後再說,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因為談話的容是兩人之間的,所以說話聲音非常小,幾乎是耳語輕談。們這樣輕聲語,反倒襯托得遠審問的雨霖婞聲音越發突出了。

神側了側臉,看著遠的雨霖婞和寧凝。

師清漪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隨意說了一句:「寧凝是個脾氣很人,並不好對付。問了這麼久,雨霖婞估計也沒轍了。」

「罷了。」神道。

師清漪微愣。

神淡道:「莫要問了。倘若不願說,便莫要強求。」

的聲音明明清冷似冰,實際上里卻著幾分溫婉,聽起來覺舒心而綿。師清漪覺得是因為太疲倦了,所以很多事都不想再去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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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雨霖婞回來。」彷彿為了安神似的,師清漪說了這麼一句,之後起來到雨霖婞邊。

雨霖婞正氣惱得要死。

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骨頭犟的人,不吃,油鹽不進,甚至拿匕首抵在脖子上威脅都沒有用。

人只是咬牙抖著肩,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說。

雨霖婞也是帶手下的人,一方面對寧凝這種面對威一字不吐的素質很賞識,畢竟做老闆的,都會喜歡風嚴實的員工。

可另一方面,又對恨得咬牙切齒。

師清漪拍拍雨霖婞的肩,輕聲示意:「回去休息吧,很晚了。我調了鬧鈴,可以睡到三點鐘,後面爭取在早晨的時候辦完事出去。」

雨霖婞不甘心:「這還沒完呢。就算了?」

寧凝渾淋淋的,在那冷笑。

師清漪瞥了寧凝一眼,淡淡說:「算了。」

這麼折騰,真的累的。

自己和神,雨霖婞為了曹睿和蠱解而來,一路上風波險阻不斷,幾乎無法氣,誰知道在暗還有另外一勢力捲其中,而他們的目的,卻毫也弄不清楚,完全沒有頭緒。

更別提六百多年前神所遭遇到的一切了,那隻會複雜千萬倍。

「算了。」師清漪垂頭呢喃,又說了一遍。不是為說服雨霖婞,也是為說服自己。

的睫很長,略微垂頭的時候,能看見末梢上輕捷的一抹,好像會流似的。襯著清秀綺麗的容貌以及烏黑的長發,幾乎讓人不自地產生一種憐惜與妥協的覺。

雨霖婞看得有些怔,躊躇了片刻,才聲同意了:「好吧。」

可下一秒,話鋒卻又轉開來:「那今天就先到這,等我們出了這個鬼地方再審也不遲。到時候審三天三夜,不給飯吃,不給水喝,我就不信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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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清漪笑著搖頭,輕輕嘆息:「你啊,就喜歡皮子上威風。其實你是心,做不得惡人,所以寧凝吃準了你不會對怎麼樣,才會那樣有恃無恐。」

微微斜眼,寡淡地瞥著寧凝:「寧姐,你說我說對了嗎?」

寧凝面鐵青。

師清漪無謂地道:「你不過是利用了我朋友的善良,看準而已,你們一個個的,就知道利用人,算計人。其實換做是我,總有辦法要你說的,只是我現在不想了。至於你的那位老闆,如果你以後見到他,麻煩你幫我跟他捎句話,他想要什麼,只要他有能力取,那儘管去做,不過最好不要把心思到我周邊的人上。」

角似乎帶了笑,沉澈的琥珀眼睛里卻毫無笑意。

寧凝覺到背上一寒氣,撇開頭,居然不敢看師清漪。

師清漪轉過去,往回走,雨霖婞和並肩同行。回到休息區,雨霖婞因為盤問許久,力損耗過大,便開了一罐牛罐頭來填肚子。

罐頭對雨霖婞來說無滋無味,大小姐吃得直皺眉,誰知道吃到一半的時候,月瞳又從邊探出頭,輕輕喵嗚了一聲。

是月瞳的最,聞到罐頭味,這隻懶貓立刻變得神了起來。

雨霖婞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只得丟下剩下的牛罐頭,爬到牆角裝睡。月瞳便心安理得地拿爪子著罐頭盒的口子,將牛一點點地扯出來吃掉,貓須上都是淺棕的牛醬。

時間滴答,飛速流逝。

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正是人們需要睡眠的時間,加上四周的環境又安靜,葉臻靠著牆壁,懷裡抱著半包餅乾,早已睡意昏沉了。

他本就是那種心境豁達的男人,沒有什麼牽掛,一人吃飽全家不的,於是心安理得地開始趁機小睡。

眼看隊伍里的人都相繼陷淺眠狀態,甚至連月瞳都找個地方趴下了,只剩下神和師清漪兩人保持清醒。

師清漪坐直子,對神道:「困了吧,靠我上睡一會。」

「不困。」神微笑起來。

「你看你又裝。」師清漪這回倒是直言不諱了,琥珀的眸子彷彿鍍了一層亮晶晶的,笑道:「我都困得不行了,你肯定也一樣,騙我了。」

神將擱出一個平整的姿勢,輕聲說:「困了就過來睡。」

師清漪簡直氣笑了:「你怎麼跟我唱反調。」

神看著,輕聲說:「過來。」

人目,師清漪突然覺得無法抗拒,略略挪,靠近了神。

出手,扣住的肩,將往下,令枕在了自己的大上。師清漪被一力道往下拉,等枕到了人的上,頓時覺得不妥,下意識掙了掙。

「別。」神輕輕:「睡。」

鼻息里混進清淡雅緻的香,還有輕微的腥之氣,兩相雜糅,師清漪眼睛有些發:「我……不敢睡。」

要是連都睡著了,又不好,就真的連個警戒的人都沒有了。

「別怕。」人的手掌覆在臉上,輕緩地挲,指尖帶起師清漪細細的髮,一點一點,從臉頰繞到耳際。

師清漪蜷起人已經為了的庇護港灣。

手攥住神的襯衫一角,來回纏繞,彷彿這樣的作,就能給帶來短暫的安寧與放鬆。

神垂眸,師清漪抬起眸,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地對著,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四周寂靜得厲害,遠則是滿滿當當的濃稠黑暗,可能是由於這種黑暗太過平靜了,反而讓人覺得裡面藏了某種至為可怕的危機。

師清漪側躺在上,牽住神的手腕,輕輕吻了吻。也許是下□□逸,也許是神的氣息太溫,漸漸的,眼皮變重了,居然真的睡過去了。

神卻一直醒著,深邃若夜的眸子看了師清漪睡的臉一會,又向遠黑暗,呼吸中有了幾分吃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師清漪渾一個激靈,突然就醒了。

耳邊聽到神在和石蘭說話,立刻彈了起來,著太去看錶,居然發現已經凌晨兩點五十,距離鬧鈴響還有十分鐘。

實在太累了,其他人都睡得死沉死沉,雷打不

神道:「你們走罷。」

石蘭面上罕見地出類似激的神,說:「謝謝你們。」

音歌的頭,接道:「阿音,說謝謝。」

睡了一覺,師清漪頭還有點疼,心中兀自慶幸自己睡著的時候沒發生什麼事。調整好心,對音歌笑道:「再見。」

音歌正睡眼惺忪,一副獃獃的模樣,也沒說話,石蘭只得無奈地牽著的手離開,一高一矮,石蘭打著小手電筒走在前面,音歌一跟著,好像牽了一隻紅小綿羊。

等那燈越來越遠,融一圈暈,那黑暗的深,突然出一聲清脆響

咔嚓。

似乎是什麼東西裂開了。

師清漪心中一,正要細聽,神眼裡的神卻沉下來,順手就將豎在一旁的巨闕抄在手中。

神冷喝:「回來!」

的音歌聽見神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咕噥著:「阿姐,好像有人在我們哦。」

裂開聲響更大,幾乎是同一瞬,一條長長的如麻繩的鮮紅東西從黑暗中甩了過來。

石蘭沒有回答音歌,而是面大變地將音歌往旁邊推了一把。

那紅的長鞭瞬間貫穿口,鮮濺開,落了旁邊的音歌一的嫁比之前更為鮮艷與耀眼。

這是死亡的紅

神飛踏去,沖向那長鞭的源頭,師清漪跟在後面急大喊:「都快起來!拿武!」

場面頓時一鍋粥,剛醒的人沒搞清楚狀況,卻都在師清漪的怒喝下,迅速去距離自己邊最近的武,第一時間做出防

石蘭手裡的小手電筒掉了下來,滾在地上咕嚕嚕地轉。這小手電筒還是師清漪之前送給音歌的,音歌很喜歡,一直寶貝似地捧在手中。

師清漪飛速衝過去,托住石蘭的口一個大,鮮正從裡面湧出。這種大出的場面師清漪生平未見,看見石蘭的瞳孔都開始散了,知道這人已經無力回天。

石蘭眼睛里全是淚水,手像是枯藤樹枝一樣死死地攥住師清漪的手臂,斷斷續續地說:「鑰匙……包里……我房間……龍……龍……玉……求你……音歌的東西……」

師清漪連忙去的布包,裡面一堆凌,夾層袋裡藏著一串鑰匙。

音歌呆住,看著那咸的眼淚出現在石蘭的臉上。

的阿姐,從來不哭的。

眼淚是屬於弱者,人都不許掉眼淚。石蘭經常這麼教導

如今這個原本心如頑石的人,終究在此刻因為生命的迅速流逝,因為那再也無法踐行的諾言,而不甘心地落了淚。

「阿姐……阿姐你怎麼啦?」音歌眼裡滾下淚來,亮晶晶的珍珠掛在臉頰上:「為什麼要哭……不要哭,哭……哭不好。」

師清漪眼裡儘是憐憫之

石蘭抬起手,到音歌臉上的淚珠,輕輕笑了:「可憐的……傻丫頭……世上壞人多……會被欺……欺負……」

汩汩地從口流出,如同洪水,帶走了僅剩的生命。

「你太傻……我不在……誰……誰來照……」

「顧你」的最後兩個字並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再也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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