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藏污納垢
「不做什麼。」師夜然淡道:「路過。」
尹青太旁的青筋跳得更厲害,盯著桌上頹然散落的木條,上低聲說:「就只是……路過?」
「是,路過。」師夜然又抿了一小口咖啡,輕輕蹙了下眉,這才將尹青的咖啡杯擱下了:「難道教授以為,我是特地過來這裏看你的麼?」
尹青的心突然被尖細的針刺了下,地疼:「怎麼會。師總那麼忙,又哪裏會有這種閑工夫。」
師夜然不說話,烏黑的眼珠靜靜地盯著尹青。
尹青沒有去接師夜然的目,只是面無表地坐下來,抬手去收拾桌上那些木條,準備繼續搭建九重寶塔的模型。
「這麼多年了,你的速溶咖啡還是一樣難喝。」師夜然看著纖細的手指擺弄那些木條,說。
尹青手上只顧著擺弄木條,冷笑:「我沒有師總那麼高的生活要求,也沒有那麼多閒逸緻去自己煮一壺咖啡。真是難為師總剛才多喝了兩口,對不起。」
師夜然對尹青的反相譏毫不在意,看起來好像是早就習慣了。等目瞥到辦公桌上那一摞高高的書籍資料,的邊突然泛起愉悅的一笑。
「山海異志,太平廣記,酉雜俎,志怪手抄影印本……」
師夜然指尖輕抬,漫不經心地將那疊書名點出來,又翻開了最上面那本半舊的書,略略一掃,能看見裏面極其工整細緻的讀書筆記。
字跡端正肅然,嚴嚴謹謹,一如寫這些字的那個人。
尹青看見了,立刻站起,冷著一張臉將那摞書抱在懷裏,送去不遠的書櫃里,一本本擺放好。
師夜然那張薄涼的臉倒是難得笑了:「你以前不是總說,這類書記載神鬼禍,屬於十足的迷信書籍,毫無翻看和利用的價值麼?可是看你的筆記,好像研究得十分神。」
尹青低頭:「我看什麼書,不關你的事。」
「去了一趟落雁山古墓,挖出個寶塔,就讓你改變了這麼多?」
尹青變得警惕起來,回過頭,一雙冷眸鎖著師夜然:「落雁山的事,是我們考古組的機,更重要的,也是政府的機。你怎麼……」
師夜然輕嗤:「你們考古系那些地底下的事,對我而言,是沒有什麼機的。」
「師總。」尹青將書櫃的玻璃門拉上,走到靜立在桌旁的師夜然面前,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以後沒有什麼要事,請不要隨便進我們考古系的辦公室。這裏有很多文資料,我希你能注意一下自己的份。」
「哦?教授你倒是說說,我什麼份?」師夜然斜睨著。
尹青抿著,臉僵冷,似乎在抑著什麼。
頓了頓,看向師夜然的眼睛,著嗓子說:「雖然我一直在學校里待著,可我也不是瞎子。這些年,你們師家暗地裏在黑市走的那些古貨,都是怎麼得來的,你心裏應該比我更一清二楚?」
考古的,和盜墓的,歷來是針鋒相對的死敵。雖然很大程度上,兩者有相似之,可本質上,還是背道而馳。
師夜然並不言語,烏黑雙眸直直迎向尹青的目。
「你們師家祖上,是發丘天,對麼?」尹青聲音得更低。
「對。」師夜然直言不諱,將高挑的子往尹青面前略微傾了傾:「教授,那就去局子裏告發我,讓他們來查我,查我的公司,我的家族。」
尹青蒼白著一張臉,後退兩步,腰抵著辦公桌的邊緣。
師夜然重複:「去告我。」
尹青將手往辦公桌上,牢牢攥住了兩片寶塔模型的零散木條。前曲線抑起伏,而最上面那顆扣得正正經經的扣子,如今幾乎困得不過氣來。
「是不敢。」師夜然聲音輕得像是冬日冷風:「還是念著當年考古專業同窗四年的分,捨不得?」
大學……四年。
往昔那些青蔥歲月的灰塵拂去,彷彿回憶了什麼分外戰慄的景象,尹青的臉變得更為蒼白了。
師夜然漠然道:「其實我也並不全是路過。我有東西給你。」
尹青沒反應,整個子似乎都僵冷了,師夜然靠近,冰冷的在尹青耳邊,輕聲呢喃:「下個星期六,什麼日子,你知道的。我在師家老宅等你,路應該還沒忘?」
尹青:「……」
「很快,你我又要都老一歲了。」師夜然角勾了勾:「這是口頭請帖,收下吧,老姑娘。」
尹青終於渾發抖:「師夜然,你閉。難道你自己……就不是老姑娘了?」
「我當然是。我也從來都是承認的。」
尹青抿得更淡。
「時間,總是不願等人。」師夜然的手指起尹青耳畔垂落的幾縷細細髮,輕輕扯了扯:「再見,教授。」
髮的纖長手指退離,師夜然沒再多說一個字,乾淨利落地離開辦公室,帶上了門。
留下尹青一個人靠著辦公桌,面蒼白,耳卻是紅了。
過了很久,垂下眸,端起桌上那杯被師夜然喝剩的咖啡,捧著咖啡杯,輕而緩慢地,抿了一口。
資料室里,師清漪已經和神狀態有所改善的曹睿說了很久的話。
期間談論得最多的,就是瘋人院裏的各種事宜,而說起當初在瘋人院裏的生活,曹睿緒起伏很大,等最後講到醫院裏某些詭異的怪事,曹睿臉頰通紅,幾乎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師清漪只得立刻打住,給他倒了杯水,停止這種話題。
休息了半個小時后,蕭言站在堆滿書籍資料的書櫃前,挑了本書,邊翻邊說:「師師,時候不早了,應該可以找教授去報道了。等下十二點的時候,我們三個再出去吃個飯,師兄請客。」
「謝謝師兄意。」師清漪笑道:「我中午還要出去接人,吃飯什麼的,還是等下次吧,我來請。我先去找教授。」
「接人?」蕭言挑眉:「接什麼人?」
「朋友。」師清漪撂下一句,轉出門去找尹青報道。
報道的時候,尹青依舊如同以往那樣嚴肅冷淡,問了師清漪一些最近的事,偶爾又不咸不淡地關心幾句。
可即便如此,細心的師清漪還是發現尹青看上去似乎心不好,於是也沒在辦公室多待,拿到尹青給的近期任務表之後,就離開了。
等到接近中午,師清漪和蕭言以及曹睿打過招呼,這才離開學校,開車去駕校接神。
到駕校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二十,師清漪跑到寬廣的練車場,就見那裏空的,教練和學員早就已經離開,只有一兩輛駕校專用車在角落裏擺著,頂著上頭還算溫和的秋日太。
練車場四周種了一圈樟樹,鬱鬱蔥蔥的,師清漪走了幾分鐘,才找到神電話里所說的那個方位。
遠遠的,就看見一抹單薄高挑的影,靠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坐著。
人的背略彎著,似乎在低頭看什麼,細碎的被樹葉的隙過濾,點點落於筆直烏黑的長發。明明是溫暖的,如今添加在這永遠黑白分明的寡淡上,竟有了一種分外單薄的寂寥。
師清漪拎著從車載冰箱裏拿出來的水,朝神靠近,這才發現在低頭看自己的掌心紋理。
看得很專註。
師清漪盡量將腳步放輕,彎下腰,準備拿手裏的水去神的臉頰,卻被神輕輕鬆鬆地抬手握住手腕,控在半空。
師清漪輕輕哧一聲,笑出來:「你覺還是那麼敏銳,真沒意思。」
神微微一笑,將師清漪的水接了,再牽住師清漪,坐在的邊。
「今天學得怎麼樣?」師清漪頗有幾分促狹地笑著逗,說:「車子有沒有撞到樹啊?」
神著自己的右臂,垂眸淡道:「撞到了。」
「什麼?」師清漪立刻直了,湊過去,準備去神被薄料裹住的手臂進行檢查,絮絮叨叨地說:「下次教練讓你們試車的時候,自己千萬要小心,尤其是別那麼用力地踩油門,別著急,慢慢來知道嗎?手臂這裏沒事,究竟撞到哪裏了,讓我看看。」
神只是將深邃的眸子覷著,含笑不言語。
師清漪把神的袖扯下來,就著的手臂一記:「老是騙人,下次再不信你了。」
神點頭:「嗯,信我一些,也好。」
言笑的語氣說得很淡,反倒讓師清漪有點怔住了。
在心裏來回想了一圈,師清漪才輕聲說:「走,我們去吃午飯,學了一上午,你肯定壞了。」
神卻並不在意午飯的事,只是說:「今日在學校,遇見曹睿了麼?」
師清漪「嗯」了一聲。
「你定是找他細細詳談了。」神眼眸深沉:「他可大好?又同你言說了些什麼?」
師清漪出一個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無奈表,頓了頓,才道:「本來想等下在餐桌上再告訴你的。關於那個瘋人院,曹睿的確說了很多。」
神抿了一口水,安靜等待師清漪的下文。
大概是談話容的緣故,在這種天白日的晴天裏,師清漪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種清幽的覺,連帶著那片樹蔭,似乎都跟隨變得更加涼。
師清漪說:「曹睿告訴我,那個瘋人院裏,養著怪。」
「怪?」神垂下眸。
「對。」師清漪將後背靠向長椅,神更為嚴肅了:「大家都知道,瘋人院裏有許許多多神狀態異常的病人,而那些病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街上的流浪者,份不明。而有一些,則是因為瘋病而被家人棄的可憐人,因為神出了問題,被家人送進這裏治療,他們的家人就不願意繼續管了,一直丟在瘋人院裏。另外還有一部分,則是有家人照顧的,病人的家屬隔三差五就來看。也就是這三部分人,基本上組了瘋人院病人的群。」
神聽到這個前提,心知肚明,道:「所以,是那些流浪者,以及被家人棄的病人,出現了問題?」
師清漪嘆口氣:「嗯。正因為他們沒人管,病人檔案建了,幾乎等於白建,所以他們什麼時候因為『犯病』的原因沒了,也不會有人追究和在意。曹睿說,曾經好幾個晚上,就有這種病人被帶走治療,然後,再也沒有下文。曹睿離開前的那個夜裏,他隔壁504的病人,就被帶走過。」
神眉輕輕蹙起來,著虛空灑落的金。
師清漪接道:「而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能聽到一種類似野的嚎聲,分外瘮人,響起嚎的那些晚上,曹睿幾乎是整夜整夜地不敢睡。直到有一次,曹睿聽一個瘋瘋癲癲的老人說,那種嚎是瘋人院裏養著的怪發出的,那種怪喝人,吃人,病人消失,那就意味著又有人被帶去喂怪了。」
「曹睿可有說過,病人當時被帶去何?」
師清漪搖頭:「這一點,他就不知道了。畢竟他很多時候並不自由,所以能獲得的信息,也很局限。」
「縱然那些病人無人看顧,檔案畢竟還是存在的。」神沉片刻,眼睛裏進的金約亮了起來。
呢喃說:「檔案。檔案室。」
蕭以上次去過的四樓那間,似乎就是一個檔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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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章的尹青部分,請看第19章的伏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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