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深巢（三）

神悄無聲息地往監控室外間走,雨霖婞還在床邊上站著,垂下的桃花眼裏斂著被戲耍后的一抹慍。

一也不，師清漪只得將推搡了出去。

千芊看著師清漪掩在外頭微弱中的纖弱後背,一道頎長影子延在師清漪後，朦朦朧朧，竟是略顯涼薄的味道。

千芊在原地靜了片刻,也跟隨在後。

現在已經過了凌晨一點半,時間並不充足。

幾個人各自塞好無線聯絡耳機，留下蘇亦和風笙繼續留在監控室里，負責調取分析以前的監控錄像。其餘四個人準備妥當后,則一路沿著樓梯下去,往負一樓的地下室走。

地下室外面被一道大鐵門堵住,看上去是很普通的鐵門，昏暗之中,卻給人壁壘般沉悶制的覺。

老式樓梯從第一層臺階蜿蜒拐下來,共拐了三折。

扶手上的黑漆都落了，斑斑駁駁,長時間沒有人去清理，於是樓梯角落裏全都是積滿的厚厚灰塵。

目前負一樓,被拐來拐去的樓梯擋住了，就算樓外有人，也難以看見這邊況,可即便如此,師清漪也不敢貿然擰開手電筒,依舊還是使用手機進行照明。

四周幽寂，手機屏幕芒也是清清冷冷的，天寒地凍，能清楚看到四人呼吸之間，帶出的團團冷霧。

鐵門的右邊了一張警示語：非工作人員，不得進。

警示語同樣很舊了。

鐵門，漆的樓梯扶手，泛舊的警示標語，種種綜合在一起來看，似乎可以給這裏上一個廢棄區的標籤。

雨霖婞輕哼：「整得跟個待拆遷居民樓一樣，誰還能想得到裏面一堆見不得人的高科技。」

師清漪邊挲著那扇鐵門，邊慢吞吞地說：「這裏雖然舊，表象上還是一直作為停房在使用的，瘋人院一旦有病人死了，就會先被送進這裏面，至於後續怎麼理的，就不得而知了。這門溫度非常非常低，裏面應該是有凍庫的。」

溫度的確非常低，明顯不僅僅是這冬日天氣所導致的了，裏面那種寒冷穿過鐵質過來，掌心上去，好像便要和師清漪的粘合在一起。

神彎下腰，手指著一極其細長的，類似鐵的簡易工，試探著進了機械鎖的鎖眼裏。

機械鎖用的是彈子鎖鎖芯，再常見不過。

自然，也只有這種普通的東西，才最是掩人耳目。

雨司令在旁低下頭，語重心長地勸導：「放著好好的開鎖不用，偏偏要用鐵，這都是早好幾百年前的手段了。好同志，我軍的生產力要向前看，不要整得好像一夜回到解放前似的。」

神沒搭理雨霖婞，修長手指合鐵，邊凝神靜聽里的靜，邊細細旋轉作，同時注意拿探的角度與力道。

師清漪將照明的手機湊近了些，以便神能更好地活。

咔噠。

很快，一聲很輕微的聲音響起。

厚重的鐵門被神輕輕一推，移開一條極細的門，那瞬間，強烈的冷空氣從門裏了出來，直撲人面。

雨霖婞：「……」

當初提劍砍粽子，輕鬆縱跳上樓的事暫且不提，表姐究竟哪裏來的這麼多喪心病狂的奇怪技能。

神直起腰，回頭，黑眸覷著雨霖婞：「糾正一下，這是幾千年前的手段。」

雨霖婞嘀咕著：「說得好像做了幾千年的賊一樣。」

神瞥一眼，提著被白布條遮掩包裹的巨闕，面無表地推門而。

師清漪笑盈盈地拍了下雨霖婞的肩：「門開了就好，你就別廢話了。趕走，不是還等著我進去給你煮咖啡喝？」

雨霖婞想著被一堆環繞著，在裏頭喝咖啡，頓時就一陣噁心反胃，也沒心嘮嗑了，排在第二個進。

千芊第三個進停房，師清漪走在最後，將鐵門從裏面關上。

神開鎖的勁道拿得恰到好，鎖芯部挑開，卻並沒有破壞鎖的結構，師清漪閉合鐵門時，門便卡住，回歸最開始的模樣。

門一關，雨霖婞早已翻出狼眼手電筒進行探照，狼眼手電筒的穿強，照程遠，這麼略掃了掃，也只能照出一隅。

這地方出奇的大，也出奇的冷，難怪當初蕭以持續不間斷地走了那麼久，才將將走過這個區域。

靠鐵門的那片地方是空置的，再往前走，這才看見一片規則排布的鐵架子病床，上面鋪著泛黃暈黑的舊床單，有些床單上甚至還破了。

雨霖婞琢磨說：「奇怪，只有空床，沒看見。」

「這地方太大了，再往前看看。」溫度實在太低，師清漪戴著薄薄的工作用白手套，指尖凍得泛疼，說話間，白霧氣也越發的重。

走了一會，前面的神突然手，將師清漪攔了攔。

師清漪腳步頓住，雨霖婞和千芊也跟隨站定，神做個手勢，獨自一人走上前去，在一張病床前停下了。

那病床上，好像躺著一個人。

其實說起來如果床上真的躺了一個人，似這樣被醫用白被單蓋住，本來是可以很明確地看出來的，也就不必含含糊糊地說什麼「好像」。

可眼前這個，的確不好定論，那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因為，他太瘦了。

不，應該說是太薄了。

薄得不像是一人，而且被單上染著斑斑駁駁的黑褐斑點，或者塊，應該是被單很久以前沁了，之後乾涸了，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看到被白床單蓋住的這「人」，師清漪只覺得背心開始冒冷汗了。

這裏本就冷，冷汗被厚厚的冬日料裹住，無法揮發出來，在上，幾乎黏得發了膩。

神冷眸看著，過了片刻，出戴白手套的手，到那被單的一角，作勢掀。

「……神。」師清漪走上前去，眉頭微蹙地低喃。

「無礙。」神面無波瀾，朝搖了下頭，右手跟隨上抬，將那被單掀開了。

掀開的被單被神挑開，揭到那人部位置，師清漪藉著狼眼手電筒的白一看，這才看清楚病床上的景象。

糟糟的短頭髮，看形構架，是個男人。

雨霖婞桃花眼略微睜大，下意識掩住。

被單蓋住的那個男人，實際上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骨分離削去，就只剩下一張皮囊套在骨架子上。因為已經被什麼東西吸食殆盡了，那種構建堆積的盈自然跟隨消失不見，所以那人剛才被被單蓋住時，才會給人一種很薄，很瘦的覺。

沒了，臉皮完全陷下去，陷進頭骨的眼窩和顴骨凹陷中，周跡斑斑，整調卻又呈現出一種青黑，說不出的猙獰。

「這也忒慘。」雨霖婞輕聲說：「粽子似的，差點讓我以為不在瘋人院，而是下地了。」

神淡道：「從脖子開始。」

師清漪將手電筒移了移，白幽幽，照到男人的脖子。

果然，脖頸一片模糊，其他地方尚有皮裹，唯獨整個脖子這裏，幾乎就只剩下了一細細的頸骨支撐，快要斷掉似的。

「他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吃這樣的？」說話間，師清漪不忍再看，重新將被單蓋上。

雨霖婞聳肩：「這種程度，我以前只在墓里見過類似的。那種東西粽，尋常粽子撲人或者牲畜時，就直接把目標生吞活剝了，只要有時間，就連骨頭渣子也不會給你剩下的。可是粽比較特別一點，通常只是吸，和西方傳說里吸鬼的質差不多，但是它又不會像這樣把也吸食掉了，就只剩下皮和架子。我真糊塗了，怎麼突然覺得這地上比墓里還要危險呢？」

師清漪目冰冷，說道：「蕭以目前在做的事，真的已經超乎我們想像了。」

「你們看這邊，還有很多。」千芊站在稍遠的地方，朝右邊使眼。

師清漪循著千芊所指，環視一番，發現右邊的病床位上，的確是排布了一定數量這種薄架子的人。

大約十多，被帶的被單蓋住，一片幽涼可怖。

「左邊原本應當也有的。左邊那些空床單上跡層疊，時間雖各有不同，不過最上面那層，顯是新近的跡，較紅一些。」神挑起包裹好的巨闕一指，幽幽續道：「瘋人院下午曾有過一次院出車，那些，料想便是那時被運走了一部分。數目過多，我們此刻所見的為餘數，大抵是要今日天亮后才會運走。」

「停放在這裏，再分批次運出去。」師清漪低聲說：「那這個停房就相當於一個中轉站，而這些，其實都是從室里運出來的。」

這種可怖程度的，本不可能是自外面的瘋人院直接輸，病人縱然死了，至還是完整的，不可能被吸食這副樣子。師清漪現在唯一猜到的可能，就是蕭以將病人先投室，經歷某種變化后，再移出來，暫時停在停房，後面再運出瘋人院進行銷毀。

至於這種所謂的變化……

神看穿師清漪眸子裏的神，低聲道：「餵食。」

雖然早就想到是這個結果，師清漪還是不住打了個冷戰。

千芊將手電筒打到更深，那裏是一睹冰冷的牆壁，牆壁上分出了許多方格。

「好像是壁儲式凍庫。」看了看，說。

四個人開始往壁儲式凍庫那邊走，溫度實在太低了，手電筒照過去，白都有一種被凍住的錯覺。

凍庫是最常見的屜壁儲式，師清漪握住把手，隨便拉扯出一隻，半邊凍庫的屜被扯出來，出一個蒙了厚重白霜的人腦袋。

就跟扯出冰箱冷凍櫃的屜一樣，帶出一白煙渺然的冷霧。

凍庫里有凍住的，倒是沒什麼好驚訝的，師清漪神無常地將手擱下來，開始凍疼了的指尖。

「每人一個屜，開始尋。」

神寡淡地囑咐了聲，跟著抬起戴手套的左手，直接了凍庫那片白霧茫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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