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憐
師夜然說這話的時候,表雖然依舊漠然得好似一塊冰,不過看向師清漪的目,卻是冷中帶的。
「阿清,這五年來,你都錯怪夜然了。」師輕寒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久了,夜然一個扛著師家的所有,扛著所有的力,才是那個心中最苦的人。」
師清漪咬了下,覷著師夜然,然說:「可是我不怕,就算那邊的人有多麼可怖,我也不會害怕和退的。許多事,我也想知道得清楚些,也可以分擔一些,你當初完全不必……不必向我瞞,對我做出那樣的保護。」
「我是你的姐姐。」師夜然道:「你是我的家人。」
師清漪沉默不語了。
良久,雙肩微,低頭呢喃道:「對不起,我很抱歉……以前,我真的很抱歉……」
師夜然將師清漪的頭輕輕抬起來,站在病床邊上,略微彎腰說:「是我刻意瞞你的,你不知,不必和我說抱歉。」
「都是因為我欺騙了你,我很抱歉。」師夜然又沉聲補充道。
師輕寒微微一笑:「現在什麼都說清楚了,你們兩姐妹的誤會消除,那就比什麼都好。」
師清漪心思那麼細膩,在意的也多,這時候搖頭說:「沒有,你們並沒有把什麼都說清楚,還有很多,我不明白。」
師輕寒依舊是笑得溫:「五年了,你還是以前的樣子,有什麼不懂的,總想費盡心思弄得明明白白的,可是有時候,做個明白人總是很危險的。正因為這樣,你姐姐當初才不願告訴你我的事。」
「當年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不會那麼簡單。」師清漪緒漸漸開始沉澱,腦海中的思路也變得清晰了許多,就只是盯著師夜然,道:「按照你的子,我不相信你沒有檢測過那隻殘手的DNA,只要你檢測了,你就該知道,碟片里被分的不是小姨,而是替代品。」
「我當然檢測了。」師夜然回答得依舊很平靜:「不過那是之後的事了。」
師清漪聞言,蹙眉琢磨,想象了一下當初可能的況,突然也醒悟過來。
師夜然面無表地說:「那時候碟一天一張地給我寄過來,我不得不承認,那些碟的容,非常真實,真實到連我都相信了。後面,他們又給我寄來了最後一張死亡碟,還有一隻戴著輕寒戒指的斷手。」
說到這裡,這一貫冷漠的人臉上才出現一的容之意,好像是回想起了畢生的噩夢。
師清漪明白,師夜然那時候整個人完全崩潰了。
難怪在師輕寒「車禍」的前一段時間,師夜然總是怪怪的,雖然表面上遮掩得很好,不過師清漪還是覺得那段日子的完全是魂不守舍的。師夜然平常是一個多麼冷酷的人,當時師清漪見了那種異狀,心中自然有些奇怪,特地去問過,卻被師夜然搪塞了,於是師清漪也就沒太在意,而到了後面,師輕寒的「車禍」就出現了。
當時的碟容,斷手等等,還有師夜然本就知道的一些線索,這些東西加起來,營造了一個太過真的騙局,即便是師夜然這樣心理強大的人,也暫時跌進去了,悲痛,震驚,疚等等各種緒糅雜在一起,短暫地蒙蔽了的眼睛,於是那時候真的以為師輕寒被害死,便迫不得已開始策劃車禍,藉此來欺騙和保護師清漪。
「看到那些東西后,我的確是……相信了。」師夜然聲音緩緩的:「直到後面,我回過神,便對那隻冷凍保存的手進行了DNA檢測,檢測結果表示,那個人並不是輕寒。」
「所以你後面知道小姨沒死,為什麼又……」師清漪忍不住再度出聲。
「可是,那又能說明什麼?」師夜然眸子里一片冰冷,輕哧道:「阿清,他們這麼做,本就是在玩弄我呢。最開始寄送碟,就是為了對我施,為了套我的話,讓我妥協,可是我的態度讓他們知道了,我寧願捨棄輕寒的命,也不願把說出來,他們得不到想要的,這才寄了最後的碟和手來折磨我,震懾我。我發現了那是假手,便以為他們肯定還有下一步作,聯繫我,甚至談判,但是,我想錯了。」
這一次,師清漪想象當時的場景,一種分外寒冷的覺從心底冒了出來。
果然,無論多兇狠的怪,也抵不住人。
師夜然接著說:「輕寒被他們抓了,碟里一半的容是真的,戒指在他們那,輕寒的確被折磨了,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我本以為他們還會和我聯繫,可是自從最後一張碟和假手寄來后,他們就什麼都不做了,好像針沉到大海里,什麼消息都沒有。他們已經不屑和我玩了,換言之,拿輕寒的命來要挾我這一件事,已經失去它應有的價值了。阿清,你明白麼?」
師清漪了拳頭。
「人質一旦失去了價值,那就只有一條路,死。」師夜然突然緩緩閉了下眼,復又睜開,聲音有些抖道:「即便他們不再聯繫我,我也抱著僥倖的心理,想著輕寒還會活著,他們只不過是故意不,吊著我,讓我日日痛苦。之後我開始展開調查,任何蛛馬跡都不放過地調查,就這樣,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三年……過去了……日子一天天過,終於有一天,我撐不住了,開始接這個現實。輕寒,死了。」
這世上綁架勒索威脅的案子太多,形式各樣,不過犯人為了得到他想要的,必然是要和看重人質的家人或者朋友進行聯繫。得到想要的了,也許是放人,也許還是撕票,可是得不到,似乎就只剩下了最後一條路,殺人。
很多人撕票了並不會通知,就這樣抱著一種不想玩了的心態,殘忍地殺害人質,卻又不告知人質的家人,然後從這種家人日日的焦急等待與微薄希冀中,獲得一種可怖的愉悅。
直到有一天,也許是幾個星期,也許是幾個月,那些可憐的家人就會發現人質的早就爛沒了,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在荒野,或者里。
於是那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僥倖與祈禱,全部被踐踏,被撕裂了。
可師夜然面對的,是三年。
普通人一生有多個三年呢?
三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鐘,緩緩地過,這就是時間的可怕之。
懷揣著這種師輕寒也許還活著的希,一天一天地走下去,調查下去,直到時間將師夜然那最後的希,碾塵埃。
師清漪雖然被師夜然蒙在鼓裡,不過現在一切說穿后,想象了一下那些年裡師夜然每天的生活,那種痛苦,突然完全可以到了。
師夜然盯著師清漪長睫下遮掩的雙眼,淡淡接道:「我接了這個現實。這幾年來,我雖然查不到輕寒,卻查到了那些事,許多都和蕭家有關,瘋人院那邊我安了眼線,錦雲與和平也在幫我盯著,至於我在查蕭家這一點,想必阿清你也早就知道的。而就在幾個月前,有個人突然通過某種方式明確告訴我,輕寒還活著。」
師清漪的注意力開始被所謂的「有個人」吸引過去:「誰?」
師夜然漠然道:「我不知道他是誰。他不想讓我知道,除了那條消息,什麼都沒留下。於是我開始將調查的力度加大,並且把重點放在了瘋人院,不過蕭家太謹慎了,我一直沒有機會。」
「蕭家難道出了鬼麼?」師清漪皺起眉。
師夜然不屑道:「鬼什麼的不確定,但是藏頭尾的,一定是『鬼』。昨天凌晨,你們去瘋人院的時候,我就是接到了那個人的消息,才會帶人去到那裡。不過我一直不太相信那人,就沒有貿然行事,只是在附近守著看況。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當時暈過去了,也就不清楚這些。」
對於這一點,師清漪那時候昏迷不醒,的確不清楚,在的追問下,師夜然又把當時的況從頭至尾,簡單地說了一遍,提到雨霖婞和千芊都好端端的,所幸沒傷,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神。
師清漪聽到後面,看上去有點恍然,言又止。
「阿清。」師夜然道:「是不是還有什麼想問我的?」
「沒……沒有。」師清漪深吸一口氣,想調整一下緒,結果牽了背上傷口,蹙了蹙眉,勉強道:「你說的那些信息,對我很有幫助,以前一直困擾我的問題,我差不多都明白了,至不會還人蒙蔽,當個糊塗人。」
師夜然知道話中意有所指,臉稍微有了幾分變化。
旁邊靜坐的師輕寒表和,不過看起來還是有些疲憊,所以後面基本上沒話,都是師夜然在解釋。
「……咳咳。」師輕寒突然側過去,以手掩,輕輕咳嗽了幾聲。
師清漪聽見了,連忙扭頭道:「小姨,你還沒恢復,先回去休息吧。」
師輕寒不在意地笑道:「沒事,我恢復得可比你好多了。我想坐在這裡陪一陪你,你覺得我現在病歪歪的,嫌棄我麼?」
看到那副模樣,師清漪心裡驀地湧起一酸之意,輕說:「怎麼會。你還活著,我……我很高興。」
能活著,那就很好了。
好像醒過來之後就沒對師輕寒說過什麼特別的話,現在這句話一說出來,分量沉沉的,可想而知有多重。
師清漪蒼白的了,似乎又想補充說點什麼,不過考慮到師輕寒的,想了想,才道:「小姨,我……我有點困了,想睡一下。」
師輕寒和師夜然相互覷了一眼。
師輕寒點點頭,說:「那好,你好好睡一覺,我和你姐姐先回去,後面再來看你。」
「嗯。」師清漪連忙應承。
師夜然扶著師輕寒離開,把門帶上,師清漪看見們都出去了,再等了一會,確定兩人肯定已經走遠,這才重新點開手機,撥打神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冰冷的人聲音響起來,然後是男人的一句英文,聽到這種提示語音,師清漪的心都涼了半截。
怎麼關機了?
本來醒過來,看見神沒在,下意識以為神暫時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想拿手機給神打電話,只不過礙於師夜然和師輕寒在場,即便點開了聯繫人頁面,也沒有選擇撥打。其實也可以直接問師夜然和師輕寒,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想那麼做。
這次瘋人院之行,除了給師清漪帶來這種淋淋的傷痕,還給帶來了某種改變。
自知自己那個所謂家族的複雜,於是一點也不想讓神和師家扯上半點關係,認為自己是師家人,在其中那是沒辦法的,但是神不同,如果可以的話,希神能避得遠遠的。
或許自己不太清楚,可能是對師家產生的不確定越來越深了,又或者潛意識裡將神當做一個獨立出來的特別,比起師家,覺得神和雨霖婞待在一起更能讓安心。所以甚至不想在兩個親人面前和神打電話,也不想問,只想等們走了,再自己解決。
可是現在,令怔住的是,神的手機居然於關機狀態。
師清漪果斷又撥了雨霖婞的號碼,電話倒是通了,但是直到最後都沒人接。
打千芊的電話,也是這樣,沒人接。
師清漪一連又打了幾次,結果都是失,放下電話的那瞬間,心中突然便湧起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想到這裡,連忙掀開被子,勉強下了床。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房門口,差點便要跌倒。
勝邪這柄劍實在太可怕,也邪氣,即便師清漪凝能力奇佳,那種及骨骼的裂口癒合起來也比以前要麻煩許多,再加上除了這種傷口外,里似乎還發生了另外某種變化,令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睡,剛才只是和師夜然們說了一段短時間的話,就真的倦意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