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說完,音歌又低下了頭,笑容雖然還在,卻訕訕的,目有點到飄。
昨夜只是略估計,今天就這麼站在神面前,腦袋縱然有些垂,但是還是能明顯地覺真的長高了,長大了,似乎就要衝破某種錮,拔骨升節,為真正亭亭玉立的人。
「今天你阿姐會回得晚。」神道:「晚餐也推遲了,想先去吃些點心麼?」
「點心?」音歌抬起頭,眼睛一亮。
神頷首,眸子又有意無意地往遠花壇了一下。
音歌顛了顛腳尖,在聽到點心的時候,的確是高興的,但是又好像不太敢專註神,於是只好看著自己的靴子,躲躲閃閃說:「好,我想去上次那個地方,那裡好吃。」
神便帶著音歌往泊車區域走,期間未做多餘停頓,表現得就好像和師清漪以往過來接音歌那樣,一般無二。
章臺柳見神將音歌接走,也自花壇站起,離開了。
神開車開得慢,帶著音歌去了音歌很喜歡的一家店,落座后,服務員給上了各小點以及熱飲,每份分量,樣式倒是很多,擺在桌上。
神只是點了一份熱牛,對桌的音歌正忙著往裡塞點心,就只是安靜看著,偶爾抿了一口牛,淡然又悠閑。
「在學校這麼久了,可有結識什麼好友麼?」神擱下杯子,突然輕聲問音歌一句。
音歌停了作,有些怔住,看起來沮喪的。
「角。」神遞過去一張紙巾。
「哦,哦。」音歌連忙接了,將角沾染的點心屑拭乾凈,又垂下頭,說:「……我沒有,沒有什麼好朋友。」
神不語。
「他們……他們好像不願跟我一起玩。」音歌扯了下圍巾,又笑道:「也許是……也許是我太笨了吧。」
「我太笨了。」的聲音又有些訥訥的:「沒有朋友,怎麼辦呢。我也想變得聰明一點,他們也許就會喜歡我一點。」
「你很聰明。」神微笑:「測試績總是第一,作業也完得很好。」
雖說了特殊學校,但是像音歌這種過目不忘,書本知識一點就的,實在是見,如果是沒人教的東西,就顯得懵懵懂懂,但是只要教了,就可以極其快速地將其吸收,融會貫通。
這個,完全可以說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天才。
被神誇了,音歌開始高興起來,道:「那不一樣的。」
「其實好友也要選擇,並不是他們願意同你玩耍,你便輕易應了。」神輕聲提醒道。
音歌連忙點頭:「這個道理,我知道的。」
神修長手指錯,擱在桌上,接著問:「那倘若要結,你最願意與什麼樣的友人結?」
「當然是真誠的,真心對我好的人。」音歌回答得毫不猶豫。
神笑了:「真誠。那就是不喜歡說謊的,對麼?」
「說謊」這兩個字好像火點,將原本就心虛的音歌燙了一下,的臉好像紅了,倒也不是因為害,而是因為愧疚。
「……對。」音歌道。
「音歌也會說謊麼?」
音歌低頭往裡塞了一塊點心,咀嚼得很快,又喝了一大口飲品下去,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會說謊麼?」
「會。」
音歌抬起頭,烏黑的眼睛里充滿了訝異。
「我會說謊。」神聲音很輕,淡淡的:「也會騙人。但是謊言,都是有一條界限的。有些謊言會保護人,有些謊言,卻會帶來傷害,縱然當初說的時候,也許並無他意。世上的一切,有因自會有果,當一個人選擇說謊時,就必須考慮承擔日後所帶來的結果,結果好壞,我會承擔,你年歲尚小,我擔心你分辨不清,亦承擔不了。」
音歌怔怔地聽著,對而言,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艱,但是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
「你若不明白,便將這話記下來。」神輕聲道:「你歷來記好,我曉得你記得住。」
「我……我記得的。」音歌連忙點頭。
神不再說話,低頭喝牛,再抬頭時,音歌看著,眼睛卻紅了,睫輕,好像就要哭出來。
「我不喜歡說謊的。」音歌抖道:「我……我也不想騙你們。」
神眸中微怔,擱下杯子,站起坐到音歌邊,音歌抓著神的手臂,神便垂頭抱住。
「可是我也想做個守信的人。」音歌喃喃說:「你們不是教過我,做人要守信用麼,我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想失約。我的朋友很,我……我也只想要個好朋友啊。」
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后語,模模糊糊的,外人要是聽了,恐怕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神卻是何等聰明,雖然沒親眼見過,對某些事,倒也能理解了。
這個時間點已經是飯點,專門來吃點心的人並不多,冷冷清清的,幾個店員沒事幹,就靠在不遠,有些奇怪地看著神這一桌。
氣質清雅,麗到罕見的人,來過好幾次,每一次都帶著那個看起來有點呆的小孩,應該是姐妹?記得以前還有另外一個漂亮人一同過來,今天卻沒看見。
「你若承擔不了後果,就由我來承擔。」察覺到其他人的目,神拍了拍音歌的背,聲道:「好了,我們回去罷。」
音歌從神懷裡探出半邊腦袋,看到不遠那幾個人,也知道自己剛才那樣子,是丟臉了,忙答應著:「……好。」
神帶音歌回家,師清漪將近七點才回來,看模樣是累得不行,神做了晚飯,一家三口吃過,等作業完,音歌洗過澡,早早地就睡了。
晚上九點半,師清漪還在書房碼字寫論文,神催去浴室沐浴休息,師清漪正被論文和尹青折磨得不行,眼見神進來,便放了懶,坐在椅上,手攬住神的腰。
「還好你沒洗澡,快讓我抱一抱。」師清漪瞇著眼,慶幸地說。
神替了肩,笑:「沐浴了,便不能抱了?」
「我今天去了系裡的一間資料室,那好幾百年沒打掃了,厚厚一層灰,差點把我埋了,你要是洗了澡,我可捨不得你。」師清漪說:「弄髒了你,怎麼辦?」
神挑眉:「現在還不是一樣,弄髒了我。」
師清漪蹭了蹭,笑瞇瞇的:「反正你等下也要洗。」
神在鼻樑上颳了一下:「什麼邏輯。」
師清漪鬆懈下來,恨不得直接掛神上,又抬頭說:「對了,音歌今天怎麼樣了?」
音歌的變化,實在讓放心不下。
神將下午的事都跟師清漪說了一遍,師清漪態度變得認真了,仔仔細細地聽完,揣一番,心中猶疑非常。
雖說跟這個章臺柳基本上沒什麼接,但是師清漪總覺得他這樣的男人,會去做這麼一件難以理解的事,總該是有什麼目的才對,音歌智力缺陷,都還沒長開,上有什麼,是讓章臺柳在意的麼?
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師清漪只好道:「那我們現在能做的,一就是護好音歌,第二個,得把章臺柳的底細查清楚,雨霖婞已經讓易北去準備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果的。我們再等等。」
神點頭,兩個人又商量了陣,最後師清漪看了下表,見已經是十點,便起和神一起去了浴室。
天氣非常冷,這兩天雪有時下,有時不下,斷斷續續的,還都是很小的雪,有時候飄一陣就沒了,有時候乾脆就是雪粒子,外面的天幕漆黑,映襯著城市的燈火,也還是病怏怏的。
十點多,天又飄起小雪來,北風獵獵,蕭家的一間別墅樓庭園裡,卻還跪了一個人。
冷風夾著小雪,卷在臉上,刀割似的疼。庭園裡幽幽的路燈芒灑在地上,影斑駁,也照到跪著的那個人臉上,人臉白得可怕,在冷風中連抖都好像沒有了,彷彿已經失去知覺。
別墅樓的大門閉,過玻璃,能看到裡頭溫暖的。
地上跪著的蕭以慢慢睜開眼,近乎絕地將裡頭的著。
雖說是蕭家的別墅,平常卻不會住在這裡,都是和蕭慕白一起,住在蕭家另外的大房子里,這別墅,通常只有這間別墅的主人,才會過來。
五點多,就過來了,沒吃晚飯,一來,就面臨了這樣的局面。
看起來風風的蕭家二小姐,含著金湯勺出生,自小萬千寵到大,恐怕沒有幾個人會知道,背後是這樣的。
屈辱,恐懼,卻不能言說。
大門終於被打開,一個戴面的黑人先行出來,好像永遠不能被人看到臉似的,每一次都遮掩得嚴實。就靠在臺階上方的廊道,不說話,是看著的影,就覺得渾冷冰冰的,比這冬夜還要冷漠。
之後,一個更高的人逆走出來,天空飄雪,慢慢踱到蕭以面前,居高臨下地睨著蕭以。
蕭以了,卻發現麻了,被冷風凍住,嚨里乾得厲害。
「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跪在這裡麼?」高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嫵,卻又著一子迫的森冷,高貴又倨傲:「以。」
蕭以牙咬了咬,勉強出聲,喑啞道:「因為……因為我辦事不利,導致基地被毀,師輕寒也……也跑了。」
人笑起來,蹲下了子,手過去,到蕭以的臉頰上。
大拇指上戴了一隻玉扳指,如此,那玉扳指冰冷的邊角直接抵在蕭以面上,直讓蕭以心底打了個突。
「不是。」人道。
蕭以不敢再接話。
人偏頭,問:「以,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沒有通行指紋,一群人在那個晚上能這麼快進基地,概率是多?」
蕭以沉默。
人自顧自地道:「指紋只設了我,無名,你,還有慕白的。慕白出差去了,你說,究竟是誰的指紋出了問題?」
蕭以渾發抖,腦海里電似的,回想起當初和神在餐廳的一幕一幕。
那麗到令人神魂顛倒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外頭通的映著的黑眸與烏髮,大部分時間清寡的表,或者是偶爾難得的一抹笑,寡言輕語,都像是罌粟,無法忘懷與摒棄。
——蕭小姐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蕭小姐方才是說,我很好,是麼?
——對蕭小姐而言,我或許不算好人。
所以,當初才在餐廳里對自己說了那樣的話麼,因為愧疚利用自己,所以才用那種表,那樣輕的語氣,跟自己說那些看似奇怪的容麼。
明明提醒了的。
只怪自己太傻。
高個人明知故問地再度問:「基地被人闖的事,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麼?」
「……不知道。」蕭以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失職,是我的錯。」
高個人也不在意,頓了頓,狹長又漂亮的眼睛瞇起來,長指挑起了蕭以的下:「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跪著,對麼?」
蕭以看著的眼睛,開始發抖。
「那個星期六,和你一起用餐的那位……神小姐。」高個人的聲音更低了,念到神二字時,薄輕咂細磨,眼中湧起幾分難以言明的神:「你覺得是不是很?」
蕭以臉完全慘白了。
「以,你認識小姐,多久了?」高個人卻看似饒有趣味地問。
「半……半年。」
「半年?」人笑了:「你猜我認識,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