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定雪（下）

被師清漪問了話,那一刻，神卻還是沒有言語。

樹上的聖誕燈飾以及白雪反照的銀打過來，照向長而的黑髮，髮上便帶出了細膩的暈。

師清漪覺得更張了,心中忐忑，以為自己是送錯了禮，不過手還是攥著那隻裝紅鯉玉佩的匣子，不敢收回。

神頭低著，不知道的目究竟是膠著在了匣子上,還是盯著雪地。

而髮遮掩下的耳垂原本還有些紅潤,大概是被冷風吹的,也可能是被師清漪先前那種親昵給鬧的，現在那種紅褪下去了，格外有了一種對比的蒼白之。

太靜了，四周同樣安靜非常。

「神。」師清漪再也按捺不住，喃喃說。

「喜歡。」神終於回答了師清漪先前的問話。

的聲音很輕，很,就好像這冬夜裏的雪花。

還帶了一不易察覺的輕,宛若雪花落到上時,那剎那的冰冷抖。

師清漪著的背，甚至可以到的心跳似乎有點紊，原本是那麼清冷淡然的人,連詭在前都面不改,這種掉的心跳好似不太符合的子。

「這個禮,我很是喜。」

神背著師清漪，用力往上又送了送，以一種更為穩當的力道托住了師清漪。

這個作，讓師清漪重新又變得安心了一點，雖然仍有些疑，但還是能從神的聲音與舉中到，神確是真心喜歡的。

對師清漪而言，只要神喜歡，就高興。

神道：「我方才不曉得你會給我禮，還是如此貴重的，有些驚喜。」

這話終於將師清漪的顧慮疏解了，勾住神脖頸，手臂適度又往裏收了收，圈了些，越發高興地說：「真的？這麼說，我給你驚喜的目的，是達到了？」

「自然。你沒瞧見我方才喜得連話都不曉得如何說了。」

「我怎麼覺得……你只有驚呢？」師清漪角浮起了笑，著神耳際，蹭了蹭。

那裏髮輕，還沾了雪花融掉后的水漬，蹭到臉上，四分，六分涼。

神的手指攥住師清漪的料，又往裏抵，就著師清漪的，象徵質地輕輕了，以示嗔怪。

師清漪倒是被得用，瞇了瞇眼，說：「我還生怕你不喜歡。」

「怎會，你送我什麼，我都歡喜。」神輕聲道：「更何況它很，是塊極上好的玉。」

師清漪心中愉悅，而且知道神是十分懂行的，又接著說：「這塊玉是我最珍惜的一塊，但我其實不知道它是個什麼玉質，我從來沒見過這世上還有什麼玉，和它的玉質是一樣的。你能看出來麼？」

「……我也看不出。」神略有停頓，嘆息道：「不過無礙，你曉得它是塊好玉便夠了。」

「你那麼懂，我還以為你會知道呢。」師清漪湊過去，咬了下神的耳垂。

神有些好笑地搖頭：「我又不是萬能的。」

「你曾同我說過的一枚鯉魚形狀的紅玉，你姐姐給你的。」神的聲音恢復了常態，又補充道：「就是它了？」

「嗯，是幾年前我姐拿給我的。」師清漪點頭，卻又晃了下腦袋：「但是我姐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當初只是替我保管罷了，拿給我，不過歸原主。」

神輕輕笑了，頭略微一側。

師清漪在後面，看不見的臉，只是能聽到那種輕笑的聲音，卻看不到烏黑眸子裏除了笑意，還藏著無法言說的凄惘與無奈。

「照你這麼說，你好像並不是很清楚這塊玉的來歷？」神一邊說，一邊背著師清漪，開始繼續往前走。

語氣輕恬淡，一切看起來又好像變回了那種溫馨氣氛，之前的凝滯早已不在。

「……算是吧。」師清漪目閃躲了下，說：「以前我發生了些事，許多東西都比較糊塗，記不得了。我姐姐說這玉是我的，那就是我的了，畢竟上面還刻了我的名字呢。就在這裏，你看看？」

說著，指尖指向玉佩角落的一篆刻。

細小娟秀的「清漪」兩字，掩在流淌的紅之中，又好像藏在了失的長久歲月里。

神怔怔地覷著，沾了雪花的睫往下。

看了陣，讓師清漪先幫將匣子收起來，旋即背了師清漪往樓里走，按電梯上樓，就連出電梯，都不曾放師清漪下來，背得穩穩的。

所幸夜深了，電梯里沒人，不然師清漪估計連臉都不敢抬起來，直接就埋神長發里了。

開門進屋，家中溫暖，兩人從外面的風雪裏回來，一到家，上縈繞的那種冷然氣息就隨著溫度化掉了，頭髮和服上沾著潤意，尤其是帶回來的雪花開始消融，上那種氣覺就更加的深。

脖頸的潤更加明顯，師清漪忙把外套了，又了脖頸。

神的外下，就只剩了裏頭的白襯，拿來干巾替師清漪拭長發，師清漪任由作，雙手握著玉匣子背在後面，只是看著笑。

等好了，神把巾暫時擱在小臂上，對師清漪輕聲說：「給我。」

師清漪將匣子遞給，笑瞇瞇的：「這次和剛才不同，可算是正式地給了，我得再說一次，生日快樂。」

神把匣子打開，看了那枚紅鯉玉佩一眼。

之後，頗有意味地道：「它本是一枚，為何你這匣子，左邊要對稱多做一個空位？」

匣子裏分了兩部分，師清漪的那枚玉只佔據了右邊一半，左邊還留了一塊玉位，卻是空的。

師清漪手指點過去，說：「因為我覺得這是一種雙拼玉。」

雙拼玉，顧名思義，就是一雙玉，配對的。

古人信好事雙，所以雙拼玉在玉歷史里的地位十分高。

神眸子垂了垂，沉默不語，的手了，似乎考慮去拿什麼東西，可是最終，還是停住了。

師清漪並不知道這個細微的舉，也總是不太清楚究竟在想什麼，只是笑著繼續解釋說：「你看這裏，這鯉魚頭的邊側，有一個凹陷下去的小缺口，這口子很小，不仔細看可能發現不了，喏，就在這裏。據我的經驗，這應該是塊雙拼玉，這枚玉只是其中的一半，這個凹陷口是卡口，我猜另外一塊玉的對應位置是凸出來的，如果能找到和它一樣的另一半，兩個拼起來，這個卡口也許可以完嵌合。」

「你總是如此心細。」神聽完，淡笑道。

師清漪不好意思道：「我也是這麼瞎猜的，還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另一半呢，不過提前做了這個匣子，也不吃虧，要是以後真的能找到另一半，擱到匣子裏拼起來，那就好了。」

的眸子裏閃耀著清澈又神往的芒，說：「到時候就你一塊，我一塊。」

神左掌心託了匣子，定定地覷著師清漪，垂下的右手微微蜷著，又攥拳頭了。

良久，微笑道：「你曉得古時贈玉，是什麼意思麼？」

師清漪一愣，臉突然又一燙。

神的目倒是瞬也不瞬地落到眸子裏。

師清漪本就是考古專業的，對古代的風土人涉獵極廣，又讀古籍，當然明白贈玉一事，對古人而言，意味著什麼。

古人認為玉高潔，是以對玉有一種十分特別的愫，尚玉的風氣每個朝代都有，玉不但象徵尊貴，其中更蘊含了語還休的含義。

通常男子贈送玉給心儀的子，以表達慕之心。希冀日後金玉良緣，永結同心，就好像是現在男人送人鑽戒，所以玉在那時候一直被用作定之。

玉定，憐香惜玉，由此而來。

「那意思……知道。」師清漪有些不由自主地開始絞手指，耳浮起一片紅。

「你也曉得，我是個古人。」神似笑非笑地看著：「許多事，難免會以我們那時的習慣去瞧。」

師清漪低著頭，將下抿了抿，這才抬起頭，有些局促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可以當做是你們那時候的意思……」

「當做？」神挑眉，手指往下一按，將匣子蓋上了。

師清漪臉紅得厲害，了下耳畔的髮，故作隨意地說：「其實……其實就是你們那時候的意思。」

神這才好像滿意了，輕描淡寫地說：「那我會以那種意思，將它好好藏起來。」

說完，轉就要往音歌的臥室走，師清漪忙住了：「等等，你上都了，不去再洗個澡麼？會……冒不舒服的。」

神站定了，回過頭去。

師清漪低頭看了下地板，這才說：「我要去洗澡了。」

就站在那，姿態含蓄又，抬起來的眸子裏卻著不可言說的涌芒。

神笑道：「這回又是什麼意思？」

師清漪看笑得有些諱莫如深的，心知那麼聰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偏生還要裝模作樣的，而自己又不能說出來，頓時蔫了般的說：「沒什麼意思……我就是要去洗個澡。」

「嗯，你先去。」神道：「我等下洗。」

師清漪只得把客廳里換下來的外收拾一下，再把神手上那條頭髮的巾帶回去，洗乾淨晾起來，之後準備一番，進主臥浴室去洗澡。

神獨自一人先行去了音歌的臥室，音歌睡得了，神將床燈擰出很弱的芒，找出之前存放玉等舊的那隻大匣子，又把師清漪送給的那枚盛放鯉魚玉佩的小匣子拿了出來，準備放進去。

再度打開匣蓋，似了魔怔，將裏頭那半枚玉佩靜靜地覷著。

過了很久，才又從自己上出了另外一塊紅鯉玉佩——這一塊，是之前拿出來的，正正好與師清漪送的那塊配了對。

連兩人篆刻其上的名字，都是如此搭配。

神把另半塊紅鯉放進匣子裏，這匣子是師清漪請人特製的，用的就是雙拼玉的規格，半枚玉在左邊，半枚玉在右邊，玉佩的卡口完融合，儼然是天造地設的一。

而神最後面拿出來的那一塊，湊近細看，約約還能瞧見一些細細的裂紋。

好像它曾經破碎過。

又補全。

而這雙玉的確也支離破碎般地分開了長久，如今又終於合在了一起。

可即便又重逢了，許多東西還是不能說，不可說。

神跪在木地板上，長發散了肩頭，就這樣低頭看著，眸中華涌，像是無奈的海浪，心酸又不甘。

過了許久，突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頭垂得低低的，肩膀開始輕輕聳。

滾燙灼然的明，從指裏滲了出來。

寂然無聲。

師清漪了服，站在浴室的花灑下，霧靄的白氣湧起，充斥著整個浴室，連帶著的臉與姣好材也藏了起來，朦朦朧朧。

攤開手掌並著，抹去臉上的水漬，在沙沙的水聲中凝神細想，雖說送了禮之後，心不錯，但心細如，約覺得某些細微的地方不太對勁。

……是什麼地方？

神的確是喜歡的禮的，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喜歡，這一點完全相信。

但是方才神專註看時的眼神，為什麼總會讓心中的疼呢。

神是否有話要對說，最終卻沒有開口？

師清漪蹙起眉，赤腳在的地面上挪了幾步，這裏霧氣繚繞，辨析度不高，正低眉想著，腰突然就被一雙手自后攬住了。

淋淋又的腰極其的敏，師清漪驚呼一聲，子下意識往下一，卻被後的人撈住，抱在懷裏。

「別。」

熱氣繚繞，師清漪也分不清自己的臉是不是被這水霧給捂了，滾燙得厲害，乖覺不，能到神著的背，而神上還穿著襯，白襯被水淋得，僅薄薄一層，在兩人中間。

「你不是說……等下洗？」師清漪覺心幾乎要跳出來。

「是等下。」神的臉埋在的肩膀，低聲呢喃說：「可『等下』，不是已然過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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