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老太太
隨著石棺口變大,不知道是不是對棺材里的東西有種本能忌憚,所有人又都往後退了一大步。
雨霖婞和風笙甚至都端起了槍,嚴陣以待。
棺蓋移位到大概一半的位置時,停下來,之後現場靜了大概有半分鐘,死氣沉沉的。
但是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暗箭流矢,機關毒沙,也沒有坐起來的或者跳出來的大粽子。
雖然師清漪知道自己已經下意識將老太太當粽子,是大大的不孝,但是在神打開棺材的那個瞬間,本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想象力。
神從棺后繞過來,打著手電筒往裡照。
師清漪忙走到的邊,自己手裡的手電筒也跟隨照過去,就看見石棺中央躺著一個人。
看見那人,師清漪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個戴面的老婦人。
戴了面看不清面容,但是那人頭髮挽起來,顯出一種富態端莊的韻致,一般也只有上了一定年紀的人,才會選擇梳這種老式髮型。還有扣於腹部的那雙手,雖然看起來保養得不錯,皮老化皺得不算厲害,卻足以說明已經年歲很大了。
穿著一黑的壽,邊緣鑲嵌紅邊,黑紅相,肅穆非常,手指指節凸起,左手腕子上戴了一隻玉鐲子。
除此之外,玉戒指,玉耳環等配飾都一應俱全。
神也沒說話,只是瞥了師清漪一眼。
師清漪對上的目,明白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向師清漪確認信息。
剛好雨霖婞說道:「師師,這就是你那……疼你的外祖母了?」
師清漪有些猶疑地點點頭:「……嗯。」
雖然老婦人那種形態,還有髮型等等,都和老太太的形象十分符合,而且這本來就是老太太的棺材,老人家躺在裡面本就是理之中的事,要是不躺在裡面,那才當真邪了門了。
可即便如此,師清漪因為沒看到面下那張臉,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種覺很古怪。
對的外祖母完全抱著一種懷疑的心態,即便如今面對的是的,也是懷疑多過敬重。
這估計和老太太在世時,留給的那種冷僻古怪的印象分不開。
得到師清漪的肯定,雨霖婞趕雙手合十,對著那大石棺材拜了拜:「老太太,莫怪莫怪,我這不是有意要冒犯的,您一看就知道,我是個大好人,特別尊老。您看那邊,對,就是那個冰塊臉,是那個冰塊臉把您的棺材掀開的,還有您那親外孫,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冰塊臉掀您的棺材啊,您可得好好地教育教育那不孝的外孫,這大不敬的,就該天打雷劈……」
神不近不遠地覷著雨霖婞,似乎為了如意似的,臉越發冷得像冰了。
眼看著雨霖婞就要跟唱戲似的了,師清漪的膝蓋頂過去,輕輕頂在了雨霖婞的膝蓋后窩裡,做了個樣子。
「消停點。」師清漪說。
雨霖婞笑瞇瞇的,毫不介意,手裡的槍卻沒放下來,槍口還一直對著棺材口。
不管表面上多麼不靠譜,該狠該謹慎的地方,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要是下一秒老太太突然起坐起來,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一槍崩掉老太太的頭。
師清漪看見了那槍口,心領神會了。
的手拍在雨霖婞肩上,斜了雨霖婞一眼,輕聲說:「你這大不敬的,小心天打雷劈啊。」
雨霖婞指了指棺材那邊:「你表姐更要天打雷劈了,要掀你外祖母的面。」
師清漪忙側過臉去。
神子下傾,右手正提著巨闕,慢慢地到石棺里,左手則往更深索。
尤其是的巨闕劍鋒,是側著的,萬一有什麼異,可能會直接選擇割掉棺材里的腦袋。
千芊就站在神旁邊,不聲地看著作。
師清漪覺背心出了一層冷汗,跟隨走上石棺所在的那個矮檯子,來到神邊,神的手已經到老太太鬢髮的面邊沿,準備下手了。
因為石棺巨大,對比來看,老太太的躺在正中央,顯得非常瘦弱渺小似的。的腦袋枕在玉枕上,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近距離看的時候,師清漪發現躺得並不端正,好像有點扭曲,隨時要滾下來似的。
石棺里除了外,就是一堆玉陪葬品,那些玉全部都只堆在了一側,堆得高高的,有些甚至有了裂紋,或者直接破碎了,另一側卻並沒有。
石棺部有跡出現,看起來很新鮮,這讓師清漪皺起眉。
有人在他們之前,就已經將這石棺打開過一次了,不然裡面不可能會沾到跡,但是,究竟是誰打開的呢?
師清漪第一個想到的是師輕寒,畢竟和的大部隊到過這裡,然後他們全部都消失了。
可是師輕寒真的會打開母親的棺材麼?
可是那麼地敬重的母親。
正在師清漪思索的時候,神左手一,已經將老太太的面揭掉了,一張蒼老的人臉立刻了出來。
眼睛閉,臉上布著歲月留下來的褶子,面蒼白得嚇人。
神看向師清漪。
師清漪低聲道:「沒錯,就是我的外祖母。」
記憶里,留存的就是這樣一張悉的臉。
除了悉外,師清漪再也找不到另外的形容詞去形容,如果實在要說,那就只能再加「古怪」一詞。
老太太活著的時候,師清漪便很接過,現在躺在棺材里,師清漪除了覺得詭異外,也再沒有其他的。
潛意識裡,師清漪甚至都忘記去拜一拜這個外祖母。
「真的是麼?」神眼睛直直地盯著師清漪。
師清漪怔住了。
「老人家是什麼時候殘了雙的?」
「很久很久以前。」師清漪目瞟到了老太太穿黑壽的雙,看了看,才接著說:「我以前出了點事。總之,在我記得的時候,就已經在坐著椅出行,腳不便已經許多年了。」
等等……雙。
說到這,師清漪盯著老太太的,再度細看。
老人的以一種古怪的姿態扭曲著,看起來好像快要散了,的確是殘廢的跡象,可是看著又有點不大對勁。
神道:「雙的彎曲程度,決計不是殘廢多年的跡象。一人倘若殘廢多年,以椅代步,那麼膝蓋以下便會發生萎,骨骼也會形變,或者化,等離開椅,似這般舒展子躺下時,雙定不會是這般姿態。」
師清漪忙撈起老太太壽的管,撈到膝蓋,就見這雙的確是一雙老人的,膝蓋以下都斷了,只剩下一層皮相連接似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這人穿上壽以後,看起來才會那麼像一個實打實的殘疾人。
如果不是心細如塵的神,而是換了其他人,恐怕就覺得這只是一個殘疾了的老太太,而不會去計較是殘了十幾年,幾年,還是幾天。
「……的,好像是被打斷的。」師清漪猛地打了個哆嗦,渾就似跌了冰窖里。
還是被活生生地打斷的。
如果是死後被斷,那時機能全部停止,管停止運輸,是不會出現眼前這種況的。只有在活著的時候將斷了,組織等溢出,堵塞在皮與斷骨的間隙里,腫大,變形,最終才有可能形這種令人心寒的景象。
「這位老人家,被易容了,易容你外祖母的模樣,被封了這棺材。」
千芊是易容高手,嘆口氣,將那張覆在死人臉上的面慢慢地揭開來。
一旁師清漪卻覺得自己被噁心得要吐了。
見過那麼多恐怖畫面,這是第一次被別人的殘忍噁心到吐。
這可是一個老人家啊,對方怎麼忍心,怎麼能下得去手。
師清漪陷一種惱怒與震驚的負面緒里,久久都不想說話,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語,而等師清漪稍微平復了心,看見那個被揭掉臉模的陌生老人,心裡又是一陣心酸。
雨霖婞早已是怒火中燒,道:「真是畜生乾的事。不,畜生都要好一萬倍。」
頓了頓,又說:「師師,你的外祖母不是你的小姨和姐姐他們下葬的麼,難道他們不知道老太太的被調包了,還是說……」
雨霖婞不往下說,面上卻出一個冰冷的,近似鄙夷的神。
師清漪現在心裡的不行,回想一下師輕寒曾待過的一些細節,搖頭說:「當時下葬的確是小姨和我姐姐他們參與的,可是……可是棺卻是另外的人持的,那個人…………」
師清漪腦中終於渾渾噩噩地響起了那個名字:「小姨他姜叔,他是外祖母生前的老友,外祖母囑里寫到,如果死了,一定要那個姜叔抱著的下葬,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千芊藍眸子里芒涌下,又暗下去,說:「你外祖母在囑里就寫了,只許那個姜叔靠近,其他人都不許的麼?」
「小姨是這麼說的。」師清漪道:「我也問了我姐,們兩說的一樣。」
「的確如此。」神在旁頷首:「師小姐確有此言。」
當時師輕寒找們夜談時,師清漪和神都在場,也知道了許多被塵封的,許多人都不清楚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雨霖婞道:「那就是那個姜叔有問題?師師,你見過他麼?」
「只見過幾次。」師清漪無奈道:「遠遠地看過,他是外祖母很早以前的那種老友,住在別省,有時候會過來看外祖母,住上一段時間,又會離開,我和他一點都不的。」
雨霖婞手一指:「可是為什麼老太太會在囑里就待只能那個姜叔的呢?難道老人家早有安排,難道……」
難道這個替代的老人,也是一手準備的?
師清漪知道雨霖婞要說這話,臉頓時發白。
神觀察了一陣棺中況,輕輕推了下那老人家的,發現並不能推,蹙眉道:「被釘住了。」
幾個人湊近去一看,發現果然如此,被固定在棺材底上,神目冰冷地在棺中逡巡,什麼也沒發現,最終把目落到那塊雪白的墓碑上,墓碑的頂端一片紅褐的跡,好像是被什麼人撞過了。
「清漪,看著這裡。」神囑咐道。
師清漪點點頭,神走到那塊墓碑旁,右手搭在碑頂,用力往下。
在那種駭人的力氣下,墓碑開始往下沉。
很快,只聽一聲沉悶聲響,石棺的底板一側突然往上翻,另外一側著棺壁往下側,像個蹺蹺板似的,翹起的那個方位出了一道黑黝黝的口子。
師清漪這才看得恍然大悟。
因為石棺底板一側上翻,另外一側自然就往下沉,原本底板平行,那些玉陪葬肯定是兩邊都有,現在棺材底板發生位置變化,翹起來那邊的玉全都滾到低的那邊去了,因為重力作用,有些不牢靠的玉,才會在這種撞擊中碎了。
而那個老人家的被固定,並不會翻下去,還是停在原地,但是姿態作還是會有些變化的。
難怪師清漪當初看的時候,覺得有幾分奇怪。
神走回來,手到那老人下,慢慢索,跟著右手發力,將釘在那老人下與棺低相連的長釘一一小心地拔掉,最後兜住那葉片似的老人,將從棺材里抱了出來。
師清漪心中酸更甚,只覺得這老人實在是太凄涼了些,在生的時候被人活活斷了,死後還被長釘釘著,不得安生。
神將老人放到遠一塊乾淨的地上,現在沒別的辦法,只能將安置在這裡,不管在哪裡,都比被釘在棺材里來得好。
幾個人對著老人家的拜了幾拜,跟著走回了石棺旁。
「誰先下?」雨霖婞說。
「我先吧。」千芊說著,抓著棺沿翻了進去,腰肢纖,如蛇一般潛進了那道裂口裡。
雨霖婞和風笙隨其後,最後只剩下師清漪和神兩個人。
神一直沒說話,似乎在等其他人都離開,師清漪就站在原地,眸溫地看著。
之前勢那麼張,甚至同神好好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現在一切都靜下來,心裡頓時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覺。
在之前的過道里,師清漪就覺得神有話要對自己說,但是神最終偏偏什麼也沒開口。
究竟要說什麼?
神薄了下,師清漪從烏黑的雙眸中,看到一無奈。
「清漪。」神握巨闕的手,了。
「嗯?」師清漪到前所未有的張,只能勉強一笑,輕聲應。
神低低道:「下去后,倘若你看見那戴鬼面的人,立刻就跑,千萬莫要靠近。我要你離遠遠的。」
聲音永遠清冷綿,讓人聽了無法抗拒,而最後那句話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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