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章——花明
好冷。
師清漪雙肩打了個哆嗦,醒了。
四周漆黑,只能聽到些微水流沖刷石岸的聲音,輕輕的,一下又一下,像靜謐的安魂曲。
由於太過靜謐,睜開眼的那一瞬,師清漪甚至產生了錯覺,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等努力挪了挪子,發現自己的脖子完全僵,而渾上下從到骨骼,都被巨石碾過般的劇痛,這才回過神來。
還活著。
只不過活在了一種茍延殘,十分辛苦的狀態。
右手掌心裏依舊攥著神那隻白香囊,捨不得放開,就好像此刻正攥著那人的手,嗅到清冽幽雅的冷香。
一如夢裏那樣。
師清漪靠著石壁靜坐,息著緩和了片刻,最終將那香囊小心地揣回外套口袋,又用勉強可使的右手索一番,取出手電筒打開。
冷亮起來了,第一時間去看錶。
表在左手腕上,雖然左手出來的部分,已經由黑淡化了紫,毒正在漸漸凈化,不過依舊毫無知覺。既然手沒辦法,便只能側過子,將自己的腦袋吃力地往下,藉著看錶。
一度以為自己睡了很久,說也得有好幾個小時,甚至曾幻想過是否自己醒過來時,神已經找到了,能夠躺在神懷裏好好休息,而事實證明,這都是奢。
才睡了幾十分鐘罷了。
師清漪苦笑一下,單手扶在牆上,巍巍地站起來。
渾,寒氣刺骨,那些傷口滲出的水甚至都已與服的布料粘結在了一起,一扯就疼。
沒辦法,也沒氣力去清理,勉力扶住牆,將手電筒照向了面前水域。那些蛇不知道去了哪裏,遠完全是一片混沌,靜悄悄的。
這水潭範圍實在太大,遠瀑布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不知道眼下這片水岸究竟是在什麼方位。
當時水裏全是蛇,雨霖婞們出之後,如果要找,也不可能會傻到再跳進水裏。而自己現在這種狀況也不能再下水,力不支的話很容易就會溺死在水裏,何況水域面積過大,極容易迷失方向,目前唯一的選擇就是走旱路了。
師清漪扭過頭,將手電筒重新打向岸邊深。
咬牙,撐著開始跌跌撞撞地往裏走。
就算只剩下這最後一口氣,也得好好珍惜留著,只為到時候可以與再相見。
兩邊都是黑石壁,像夾心餅乾一樣夾著,地上全都是水,一部分是那邊水潭漫過來的,還有一部分恐怕是從中空牆壁里滲出來的。這一次特地多留了個心眼,對石壁上那些潛在的裂特別關注,唯恐到時候又冒出幾條三頭蛇來。
往前走了十分鐘,水似乎又深了些,幾乎沒過的靴子。拐過幾道彎,道路更窄了,兩邊石壁夾擊,好像是行走在一個十分狹窄的山裏。
——咔。
一個聲音混在靴子踩水的聲音里,輕輕響起來。
師清漪變得警惕起來。
——咔。
——咔咔。
有點像是扭關節的聲音,又有點像是什麼在咀嚼某種堅的骨頭。
這並不是什麼好徵兆,師清漪停下腳步,右手撐在牆上又息了一陣,心中思緒起伏,斟酌起來。
要過去麼?
那裏會有什麼東西在等著自己?
考慮了兩分鐘,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試探了一段距離,這才發現前面道路盡了,左邊牆上劈出一道窄,地面水流往那裏拐了進去。
咔咔聲應該是從那個窄裏發出來的。
而眼下只有那個窄可以走,別無選擇。
被到這個份上,師清漪的心突然又變得平靜起來,或者說是已經被折騰得麻木了。想著就算裏面真有什麼,也得進去,如果正面撞上,直接手就好,連蛇群的劇毒都過來了,這世上又還有什麼東西是令恐懼的。
看了看那道漆黑口,最終獨自踩水走了進去。
那種咔咔的聲音還在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響著。
水聲嘩啦,水位已經漫過了的靴子,滲到了裏面沉甸甸的,上又帶著重傷,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
頂變得越來越矮,師清漪抬頭一看,就見頂的裂裏掉了一條人的手臂骨骼出來。
除了兩邊牆壁有裂,頂也有,那人手就卡在那隙里,搖來晃去的。
這應該算是一條新鮮的人骨,被啃食得很乾凈,只留了許暗紅的末黏在上面,上部分垂了幾條爛條的黑料下來,是登山服的材質。
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師輕寒隊伍里的那些人之一,被什麼東西抓住后,再被拖進了此。這裏的那些牆壁都是中空的,甚至頂層都是中空的,除了作為那種蛇的棲息之地外,或許還被某些東西用作了儲存口糧或者進食的空間。
——咔咔咔。
這時候,不遠這種咀嚼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而且從未有過的大聲與清晰。
幸好軍刀還沒有丟,師清漪關掉手電筒,將軍刀握在手上,小心地朝前索了過去。
走得很輕,生怕濺起水花。
終於,看見了發出聲音的那個黑影。
那黑影就靠牆壁坐著,懷裏抱著一個東西在那裏啃。
它手臂很長,像人一樣將那啃食的東西抱在懷裏,腦袋歪下去在那東西上,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咬一下,就是咔一聲,可想懷裏那東西是如何堅。
而師清漪看見這黑影的第一眼,就反應過來,之前關掉手電筒的舉,其實並不明智。
關掉手電筒是為了避免對方看見自己,自己有夜視眼,沒有手電筒也並不是什麼大事,要是被對方看見了才是不值,可是等看見那黑影的腦袋上豎著兩隻尖耳朵,形健碩猶如猿人,便知道即便關掉手電筒也沒用。
那黑影其實早就知道的存在了。
因為上有,而那狼頭猿的傢伙,嗅覺強至可怕。
果不其然,那黑影突然就將懷裏那東西一丟,跳了起來,直接向師清漪。
懷裏的東西圓滾滾的,落下來,在水裏咕嚕滾了一小段距離。
而就在黑影跳起來的那一瞬間,師清漪反應也格外迅速,將手電筒重新打開,丟在水中照明,同時攥著軍刀就沖了過去。
白凄凄,被那「狼猿」丟出去的圓東西原來是一顆人頭,師清漪強下心中噁心,腳下步法飛快,轉瞬就到了那「狼猿」邊。
沒有時間了,也沒有多餘力,只能先發制人速戰速決。
那「狼猿」長手臂,五道如刀的利爪裂空朝劈過來,按照這種鋒利程度與力氣,只要一被那爪子抓到,皮不得都要撕下幾寸。
師清漪側躲過。
不過現在實在是太疲憊了,傷痕纍纍,踩步的時候因為疲又崴了一腳,這就給那東西留了個破綻。
那東西非常狡猾,智商就和人似的,甚至可能更高,瞅準這個間隙,立刻又抬起健碩的朝師清漪掃過去。它的腳掌與手掌一樣,末端都是鋒利的刀刃,一掃,眼看師清漪這也要被它切沒了。
師清漪紅了眼,咬牙再度一退,同時軍刀往自己背包肩帶上一割,速度極快,背包立刻就跟著垮下來,沉甸甸的,眼疾手快地將那背包撈在手裏,力一甩,背包便朝那東西臉上狠狠地砸了過去。
那東西被砸了個狠的,哀嚎一聲,自然也跟隨有短暫的停滯。
師清漪前一秒丟完背包,后一秒抄起軍刀就上,一刀扎在那東西肚腹之中。
那東西如同鐵壁般堅,要不是師清漪氣力可怕,恐怕軍刀斷了都不一定能捅進去。
那東西吃痛之下,變得狂暴起來,師清漪這時候卻比它還兇,單手握住刀柄猛力一旋,眼見那東西爪風又近,趕又將軍刀了出來,頓時鮮四濺。
躲過了那東西的手爪,沒想到它腳掌上的爪子又勾了過來,師清漪只覺得膝蓋一痛,半截子的布料都被扯了下去,那裏皮開綻。
左手不能,左腳又傷到了筋骨,這下子師清漪本就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平衡,立刻單膝跪在了水中。
遠傳來了踩水的聲音。
速度快的可怕,像冬日呼嘯的風一樣。
好像……又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而此刻,眼下那東西也不會放過。
師清漪抬起紅眸子,煞氣森森地看著那東西朝自己衝過來,就在它的爪子就要掃向臉頰的時候,突然抬起右手,那一瞬間拿住了那東西的手腕,跟著手一個翻轉,只聽巨大的咔嚓聲響起來,那東西的整條手臂竟都被擰斷了。
那東西斷了手臂,後退兩步怒吼起來,凄厲裂肺,那一瞬間覺整個山都要塌了下來。
而它也就吼了兩聲,聲音戛然而止。
師清漪息著跪在地上,就見一個人影轉瞬就到了那東西後,手裏的長劍橫在那東西的脖子上,往後一切,直接來了一個背後絞殺。
那東西脖子相對其他地方異常脆弱,哼都沒哼一聲,就被後那人斷了。
頸骨斷了,狼頭瞬間落了地,與之前它啃咬的那個人頭滾在一起,怒目圓睜,說不出的諷刺。
師清漪了,看著那人,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那人快步跑到面前,也跪了下來,烏黑的眸子裏晃著水波,就那樣直直地看著。
人雙肩抖,低喃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師清漪對人魂牽夢縈,之前無數次想過再見時,會說些什麼,就算不說,也肯定會地抱住,而現在,本就沒辦法去抱。
不是因為自己手殘廢了,而是實在不忍心去抱那人。
因為神看上去好像完全了個人,只怕抱一下,便要碎了。
渾上下沒有一是好的,素風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大面積的斑斑跡。
擁有這世上最風華絕代的一張臉,每一寸都是無雙的昳麗與,如今上面卻濺上了目的紅,紅梅點染一般,底下更是蒼白到了極致,尤其是角,跡才剛被拭過不久。
幸而那雙烏黑的眸子依舊深邃專註,是永不褪的墨玉,就那樣看著師清漪,自責,又憐惜。
「你怎麼……怎麼變這樣……」師清漪哽咽著,哭了起來,本沒有想到,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
「莫要說話,我背你。」神輕聲哄,聲音急切:「我們先出去。」
師清漪的目落到神的左腹,那裏跡最大,半邊白襯衫全都紅了,甚至還有不斷從裏面冒出來似的,能約看見下面略包紮的繃帶。
神察覺到師清漪的目,知道不能再耽擱,二話不說將背上背包提在手上,矮將師清漪強行背上了背。
「你在流!我自己能走!」師清漪不敢掙扎,怕了給增加負擔,只能低聲哀求。
真的是在哭著求:「我求你了!我自己能走!」
「我求你。」下的人聲音輕地說:「清漪。」
師清漪聽到聲音里抑不住的抖與輕,立刻安靜了,右手勾著的脖頸,抿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神背著師清漪,手裏提了兩人的背包,很快就出了水。
口趴著一隻白的大傢伙,八條尾垂在淺水地上,看見兩人出來,立刻就彈起來,低聲嗚咽。
它型太大,本進不去口,神先前便讓它在這裏等候。
「月瞳,趴下。」神低聲道。
月瞳依言趴下來,神將師清漪小心地放下來,又手抱住,將扶上了月瞳的背。
師清漪坐在月瞳背上,巍巍地出右手,在的臉頰上。
即便面上都是,也是最麗的一彎銀月。
神的手覆上師清漪的手背,安般微微一笑,跟著自己也翻上了月瞳背部,從後面抱住了師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