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無
「原來是……啞。」師清漪琥珀瞳仁了下,低頭沉。
神道:「你好似並不驚訝。」
師清漪出一種略顯複雜的表,說:「大概是我覺得好像個木偶一樣,冷冰冰邦邦的,從來沒聽發出哪怕一個聲音,又何談說話,所以你說是個啞,我倒是覺得沒什麼。」
「而且,我不喜歡。」師清漪直截了當地補充。
格向來隨和親善,幾乎不會正面直接表述什麼喜惡。喜歡的恐怕偶爾還會甜說上一說,不喜歡的,只是不會去在意,很像現在這樣非要將表達出來,且還是那種不悅的緒。
「你喜歡還了得?」神輕輕將眉一挑。
眸中神卻有些凝重,似乎在考慮什麼,目難得猶疑,正在對某些事猶豫斟酌。
「不是。」師清漪說:「我是……我討厭。」
神沉默。
「三番五次想要殺你,甚至每次都不齒地襲,你難道不厭麼?」
「我……無法厭。」
師清漪一怔。
良久,師清漪看向神上的斑斑跡,道:「……好吧。別人不了解你,我卻明白,你就是心太。你做得到,我做不到,我討厭,我討厭傷害你,如果不是,你本就不會弄現在這樣。我有點不敢想像,手段那麼可怕,你要是萬一……」
想到了某個可能的點,突然寒了一下。
雖然對於神的手來說,那種「萬一」的可能完全是微乎其微的,不過神的近來本就不大好,如果之前那場強強對決的生死一戰,神輸了的話,那況會變什麼樣子,師清漪簡直無法想像。
死恐怕不是最嚴重的,依照那人對神的恨意程度,假設得手了的話,師清漪覺得真的有可能會選擇對神剝皮拆骨。
想到這,師清漪暗自咬了咬牙。
接著說:「我也討厭胡殺人。一路上的,堆得那麼高,小姨隊伍里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很多都是做的。我不是佛祖,也不是什麼普度眾生的大善人,我沒那種高度,我就只是知道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殺人不好,殺人不對,罪大惡極。更何況被殺掉的那些人有什麼錯,他們是無辜的,同樣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有什麼資格去隨意踐踏他人的命?誰給的權利?」
神繼續沉默聽著。
「可即便這樣……」師清漪話鋒轉了下,無奈說:「我又覺得……有些可憐,無法真真正正地去徹底厭惡。我不知道這種覺怎麼來的,奇怪,我覺得也可怕的,大概是因為的外形看起來好像……」
說到這,師清漪頓住。
害怕往下說,更是不願意往下說。
神眸子漆黑,瞬也不瞬地覷著:「你覺向來很準,你覺得你這次的覺,會對麼?」
「我……我不知道。」師清漪覺得神在暗示什麼,但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神的手狀似隨意地到左口,輕輕一蹙眉,沒說什麼。
「我能去看看麼?」師清漪語氣地提要求。
神只是靜靜地看著。
師清漪沒再繼續,曲膝坐在地上,等著神的表態。
手電筒的冷照著們兩人,遠的耳室也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音。
靜了許久,神薄一分,終於低低開口了:「我先前便同你說過,要你莫要靠近,離離得遠遠的,那番話,你記得麼?」
「記得。」
「我既然會那麼說,你便曉得我並不願意你見,接,我希你離越遠越好。就比如現下,其實我也不願意你如此近距離地與待在一,僅一室之隔,但是沒辦法。況特殊,我擒了,便必須帶著。」
「我……我能理解的。」
「清漪,許多事,我不想瞞著你,也想能與你說一說,我曉得你早有好奇之心,但是你尊重我,是以很過問,這些我都明白。」神垂下眸子,低低道:「我只是……只是未曾準備好,有些東西你若是曉得了,定然會無法接,甚至會害怕。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神。」師清漪抿聽著,仔細揣了一番神剛才那話的意思后,突然開口。
神等接著說。
「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什麼了?關於明朝那個午後的事,你以前說過,那個時間節點之後的事,你記得不是很清楚。」
「是。」神面蒼白起來,似乎正在回憶什麼至為可怕的噩夢:「我不想騙你,那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我俱都回想了。我的記憶,已然完整。」
師清漪一聽,本來非常激,但是看到神那個表,的心又陡然沉了下去。
「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師清漪說:「不是最近,對不對?」
「是,很久了。」
師清漪心中五味雜陳,斟酌了好一陣,才無奈憋出一句:「……你是怎麼記起來的?你總是這樣瞞著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能跟你分擔。」
「記起來,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師清漪還沒問是什麼代價,神突然腳步踉蹌地站了起來,在心口的手不聲地往下垂,出另一隻手,轉移話題道:「你方才不是想看看麼?我帶你去。」
師清漪抬頭,靜了半晌,這才將手放到神掌心裏。
神穩穩地攥住,將扶了起來,打著手電筒牽著走向墓室那頭的耳室。
師清漪的心咚咚直跳,張,恐懼,還有幾分完全說不出的覺。
神領著進去,手電筒往一角落裏掃。
這間耳室里很空曠,就在那個角落裏依牆靠著一個人,腦袋低低垂著,好像是睡著了。
師清漪小心地靠過去,來到那人面前。
天氣那麼冷,那人還是穿著單薄的黑襯衫,垂頭靜坐,那凝固的畫面,外形真的似極了神。
師清漪:「……」
本來看到神渾浴的模樣,師清漪以為們兩強相爭,這個人肯定也和神一樣傷得很重,但是師清漪蹲下來仔細看了看,發現上的跡很。
雖然是著黑服,跡近距離看還是可以辨認的。人上跡較,而且大多數呈噴濺狀,也就是說這些應該都不是自己的,神上的大部分則是從自己上滲出來的,傷口甚至與料粘連起來了,非常嚴重。
師清漪想到了什麼,臉微變,說:「我能起袖子,看看的手麼?」
「只要你不看的臉。」神輕聲道。
「好,我不……看的臉。」師清漪瞥到黑襯衫人面上那隻森森的鬼面,有點猶疑。
神道:「我封了的,暫時不會醒來,亦不會有威脅,放心。」
師清漪點點頭,手哆嗦地過去,輕輕抬起了那人的手。
那人的手指修長漂亮,和神一樣冷冰冰的,師清漪的目特意掃到左手的小指頭上,發現的小指頭還在,是一隻分外完整的左手。
而初見神的時候,神的左手小指便斷了,是殘缺的。後來師清漪問過原因,說是很多很多年前自己切斷的,至於再詳細的況,神似乎並沒有想說的意思,師清漪也就沒有再問。
不知道為什麼,師清漪看到黑人左手小手指還在,突然微妙地鬆了一口氣。
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這黑人和神不一樣。
對師清漪而言,神眉心點染的硃砂,腳踝紋的紅鯉,還有斷掉的小指,雖然很令人心酸,不過師清漪都在心底將它們當做神的標誌。
的神,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
想到這,師清漪將那黑人的袖子接著往上,檢查了一番,又解開領口的前兩顆紐扣,發現上真的沒什麼傷口,基本上是一些淤青,有些淤青甚至可以看出是有人用劍柄抵過去的時候留下的。還有一些長條形狀的淤青,看樣子是被人用劍平著拍過去的,而沒有使用劍鋒,不然上早見傷到要害了。
師清漪猜測得果然沒錯,黑人上那些噴濺上去的本就不是的,而應該是神的,黑人自己本並沒有明顯的開放傷口。
左肩膀上有幾個手掌印子,也不見,只有右邊肩膀上有一道長口子,是劍傷,這個傷口才比較嚴重。
不過那劍傷口子上纏著紗布,有人替做過消炎止的包紮理。
師清漪眉頭下來,扭頭盯著神,臉不大好看:「你居然只用劍柄和縛鬼手跟打?」
神不言語。
「你……你……」師清漪急火攻心,這算是第一次實實在在地生神的氣:「的每一招都用了勝邪,勝邪上面毒邪之氣那麼重,你看看你上的那些傷口,劍劍都想置你於死地,你為什麼不從頭至尾用巨闕!為什麼!」
「這樣便足夠。」神目偏開,淡道:「我捉住了,是我的俘虜。」
在外人面前總是冰冷淡漠,看起來似乎很難接近,看人的眼神,也是疏離的,那麼冷,人們不敢走近去接,只敢遠遠地欣賞這高嶺之雪,更何談去真正了解的心。
也只有師清漪明白,這一幅無可奈何的心腸。
的慈悲,是最致命的傷口。
這種傷口,可能遲早會要了的命。
師清漪想到這,了,心裏猛地一陣疼,看著神,看了片刻,沒辦法再說什麼,於是只能就著手電筒芒將那黑人再細緻地觀察了一陣,站起來。
師清漪發現人上還有另外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人的底子很好,白皙細膩,凝脂玉也似,但是許多地方有大量黑的斑塊印記,有些小,有些面積很大,就像是胎記一樣,甚至許多都突起來了,像小瘤一樣,非常糙恐怖。難怪師清漪夏天見那次,也是黑黑,將自己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大概是為了遮掩這種可怕的胎記。
「看過了麼?」神問。
「嗯。」師清漪點點頭,言又止。
「不可以看臉。」神盯著,重複。
「……好。」
「我們回去罷。」
「……好。」
神走過來攙扶師清漪,師清漪不說話,兩人回到月瞳那裏,師清漪一直垂著頭,坐在那裏,看起來好像是在休息,實際上心事重重。
「夜了,困了麼?可以靠在我懷裏睡一會。」神輕輕道。
師清漪抬了下眼,看見神一臉倦,說話的聲音比起之前很低了,說的話越來越,似乎每說一句話,都會用掉許多氣力。
「我想睡。」師清漪想了想,點頭:「我睡了,你會睡麼,這裏有月瞳守夜,不會出事。」
神沒立刻接話,師清漪又委婉地勸:「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力,後面要去和雨霖婞們會合,你那麼重的傷,如果不休息,會頂不住的。」
「嗯。」神道:「那我睡一個時辰。」
「你靠我肩膀上,舒服點,我抱著你。」師清漪換了下位置,用完好的右手抱著神,讓靠在自己右口。
神乖覺依了,依在上閉目養神。
過了一陣,師清漪垂眸打量,發現居然這麼快就睡了過去,眉頭蹙著,細細的髮被汗水沾,在上,渾冰一般的冷。
而且的手一直似有似無地擱在心口,看起來擱得很隨意的樣子,師清漪卻覺得好像是去攥心口的姿態。
師清漪吻在的長發上,酸地嘆一口氣。
過了許久,神好像太累了,一直睡得很沉,師清漪抱著神,卻並沒有任何睡意,到了後面,的目瞟到耳室那邊,心裏就好像有一隻小勾子在扯著,扯得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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