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烏

「原來你和巫寐都是烏族的,對麼？」頓了頓，師清漪終於說了出來。

拓折，焚，這兩者是烏族供奉的兇神。

烏兇神其實總共有四位，還有兩位分別是招魂,還有雷神。

「是。」千芊微笑：「師師,你很清楚啊。」

師清漪尷尬地擺手：「也不是很清楚,有些是我從書上看過來的，有些好像——」

「好像什麼？」千芊見神有異,便問。

師清漪低聲道：「好像我腦子裏一直就有這麼一些概念。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看書太雜了,那些記錄的東西可能不知不覺就過腦了，我卻沒太注意。」

神抬眸看師清漪一眼，長睫輕若蝶翼,繼續靜默。

「好，不扯遠了,我們說回你的事。」師清漪表恢復和,眸子卻在書房燈下晃出了一點閃爍的星，似乎十分嚮往：「其實很久以前我因為好奇,還做過一點關於烏族的研究，但是它太神了，已經是一個湮滅很久的古老部族,我所能找到的資料非常非常有限。甚至因為這事,我那時還被教授訓斥過。不相信烏族的存在,只認可那是考古學里界定為藝加工的玄奇故事,是當時那些人的幻想寄託，並不承認烏族的真實。如果非要說，覺得那應該就是普通的古苗族而已。」

千芊道：「歷史演變，各族也跟隨繁衍融合，苗族有一部分的確是由我們烏演化而來。所以師師你看，苗族的蠱毒，靈寵，巫等等，都會和烏有重合的地方。每個部族都有它的前，甚至還有前的前，源遠流長。」

「你等等。」師清漪站起來，去書桌的另一頭拿來記事本和鋼筆。

擰開筆帽，這才抬頭，雙眼泉水般清亮：「好了，你說吧。」

千芊：「……」

神瞥眼過來：「好學生，要我再替你尋只話筒遞給千小姐麼。」

師清漪：「……」

千芊這才笑了：「那我盡量說詳細些，師師你慢點記。我烏族當年地南蠻，族人擅長巫蠱，於煉魔，所以在外族眼中名聲不太好，樹敵頗多。我們信仰拓折，雷神，焚，招魂四位神尊，每位神尊都必須有一位祭司主祭，我當年便被族主選去作為拓折神尊的僕人，接任為拓折祭司。那年我十二歲。」

師清漪點點頭：「十二歲可真小。那巫寐什麼時候接任的焚祭司，和你一起麼？」

「是。和我同期接任，長我一歲，那時十三歲。」

原來都在年歲很小的時候。

兩人果然都不是什麼等閑之輩。

師清漪問：「那你所說的那位『烏靈薩阿』大人巫翎呢？」

神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眸沉靜，全程傾聽基本不說話。

千芊回答：「巫翎大人年長妹妹四歲。我與巫寐初為祭司時，巫翎大人已經十七了，其實年時便被選為『烏靈薩阿』，只是等到十八歲時，方才有正式的族禮授予。」

「等一下。」師清漪覺得有點奇怪：「你說『烏靈薩阿』就是族姬的意思，巫翎和巫寐同為姐妹，應該都是你們族的公主殿下才對，為什麼只有巫翎才是？」

「烏靈薩阿，只能有一個。唯一的。」

師清漪心細敏，一下子就明白了：「巫寐是不是從小就很嫉恨姐姐？」

嫉恨與嫉妒，雖一字之別，卻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是。」千芊道：「巫寐自小恨巫翎大人骨。」

師清漪心中通。

千芊了下髮，接著說：「烏靈薩阿只能唯一，巫翎大人太過耀眼，巫寐不到烏靈薩阿的資格，自然也失去了公主殿下的份，即使是族主的親生兒，卻只最多與我同位。極度怨恨巫翎大人，也怨恨的父親。而將這份怨恨推到最高點的，就是十四歲的時候，接任焚祭司一年，就在那一年，巫翎大人被正式授予烏靈薩阿之禮。」

「那年發生什麼了？」師清漪微微蹙眉。

「那一年的烏靈薩阿族禮上，巫翎大人拋棄了的妹妹巫寐，選中了我。」千芊臉上這才有了一容。

「選中是……」

「全族人奢盼的無上榮耀。」

神不語，師清漪眉頭蹙更深。

千芊聲音突然像是變得空靈極了：「長生法。」

師清漪的鋼筆掉了下去：「……」

神輕飄飄將那鋼筆一撈，夾在手裏，又從愣住的師清漪手裏過筆帽，安靜套好，擱在一旁桌面上。

師清漪扭頭看著。

神表很淡。

師清漪又看回來，臉僵冷，幾個字就像是從牙齒裏出來的：「……長生不老？」

千芊表也凝住，過了會才散了，笑道：「你明明剛才聽我說我是戰國人的時候，很平靜，並不覺得奇怪，想必對這些是完全可以接的。我從戰國到了現代，有些東西再明顯不過了，你為什麼聽到長生的字眼，反而會這樣？」

師清漪再度看向神，聲音里一微不可覺的抖：「你和神私下有我不太清楚的流，神是明朝人，也到了現代，這點你肯定知道，對麼？」

千芊點頭。

「那不就是了。」師清漪抿了抿：「神是從明朝睡到現代的，你也可以從戰國睡到現代。」

千芊一愣：「師師，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麼。」

師清漪的眼風掃了神一眼，神靜坐傾聽，沒什麼表示，師清漪永遠不明白在想什麼，只得收回了目。

師清漪低聲說：「傳說中烏族世代工於長生，別的我都可以相信，唯獨這個……我……我。千芊你說你是戰國人，我信，我想著是不是那個青頭鬼的組織在戰國時便早已立，你在戰國了水晶棺，就被埋在貴壽村那邊的墓里，一醒來便到了現代。而中間明朝時因為某種原因，又有組織里的人在那裏修建了古樓，但是那跟你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只是一個間接的歷史時間錯。即便你醒來就知道凌藏在五樓，也可能是你在戰國時就知道了什麼規律，比如說修建古樓的圖紙藍圖，這樣推斷也是可以的——」

在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的推斷提供一個合理的，能站得住的邏輯。

即使在明白其中有著潛在的況下，也還是堅持。

漸漸的，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千芊嘆息一聲。

神抬起眸子，眸輕，看著師清漪。

師清漪看著腳下的木地板。

書房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起來。

「自欺欺人。」聲音輕極了：「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

什麼都可以接，在經歷過各種苦難折磨，詭恐怖，魍魎夢魘之後，真的再沒什麼人能有這樣強大的接納與適應能力。

唯獨接不了這個。

這個所謂的長生。

其實有了那些匪夷所思，長生也不算什麼特別古怪的事了，可就是無法去接。

準確地說是害怕接。

害怕一旦接了這個潛在的長生事實，以前所懷疑的某個點，就可以得到真正地支撐了。

「師師。」千芊低聲。

「既然你自己都這麼說了，那我明白了。」師清漪角終於牽出一笑意：「你活了很久很久，是真正地活著，而非棺木束縛住了時間。你和神……不同，不同。」

神垂了下眸子：「……」

「其實你還不是真正的明白。」千芊補充道：「我是所謂的長生不老沒錯，但是烏族人並非個個長生，世代工於長生純屬外人過分誇大。準確地來說，烏族只有得可憐的幾個人才有長生資格。」

又嘆口氣：「我族人縱然再通異，也是凡人。凡人想要長生不老，便是同天斗，實屬逆天而為，過程可怖之我這裏便不贅述。我想說的是，長生法在我族是無上的榮耀，只有幾人可得，而且生命並非永無止境，終有一天也會消失，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長生，只是將壽命延長罷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還是螻蟻，只有那些蠻荒時期神的後代，他們才是共日月同輝，天生的神賜。」

師清漪道：「所以在『烏靈薩阿』的族禮上，巫寐因為沒有得到這份『長生』榮耀，所以……？」

「所以怨恨到了極致。就在族禮結束后的幾天，假意接近巫翎大人，巫翎大人心知從小格乖戾狠毒，不可信，所以之前才沒有選擇。可是畢竟是妹妹，哪裏又會有那麼多的戒心，巫寐便在巫翎大人上種暗蠱，巫翎大人了重傷，巫寐趁機取得骨笛鑰潛烏境，在那裏發現了煉魔的，族主帶人趕到，竟使了那里的手段，將族主煉殺了。」

「那是的父親……」師清漪心裏一抖。

難怪先前千芊會在師家地下指責巫寐傷姐弒父。

「族主不但死在手上，而且還為了第一個吃掉的人。」

師清漪心中寒冷更甚，頓了好半晌才說：「你是說那時候才十四歲。」

「是。」

「是因為那個什麼？」

「是。雖然我不太清楚為什麼會吃人，但是想來也應該是強行修鍊的原因，天道萬，公平得很，什麼都該付出相應代價。」

「那時候是什麼時候？用我們現在的曆法換算。」

「公元前二二八年。」

師清漪深吸一口氣：「難道吃人吃了……兩千二百四十年。」

不由得想起在地底下靠近巫寐的時候，上那冷的，類似腐的細微味道。

別人可能聞不到，但是騙不過的鼻子。

鬼郎是只獒，因為以前也吃過許多死人，上那味道也非常重。

千芊說：「大概吧。反正從十四歲那時起，巫寐就逃出烏，為永遠的叛徒。烏族經過那次，比起以前更加不了，後來過了三年，發生了許多事，這其中複雜我也知曉得不是很清楚，只曉得因著某些利益衝突，巫翎大人後來迫不得已，遠嫁楚國，做了當時楚王的王妃。」

神眉了。

「外族和親？」師清漪想了想，道：「楚國在某些說法上也算作南蠻區域，它當時是不是和你們相鄰？」

「楚國的確與烏相挨著。只是烏歷來蔽罷了。」

「你的巫翎大人，是嫁了楚恆王，景緋駿麼。」神終於道。

千芊眸子一抹訝異之：「是的，小姐。你怎麼——」

神淡道：「因著很出名，書上有記載，我亦有所聞。只是我只曉得做了楚王妃之後的一些事，並不知尚在烏時的況。」

師清漪聽了，心裏一，就問神：「那巫翎做了楚王妃之後，又怎麼樣了呢？」

神聲音沉下去：「死了。」

師清漪愣了愣。

千芊表似乎更加黯然：「後來楚王宮裏的事，這裏便不做多說了，巫翎大人已逝，我得尊重。只是去世之後，族人十分憤怒，許多族人潛楚國施蠱，鬧了好大一場，再後來楚國氣數盡了，我們烏的氣數其實也早就盡了，分崩離析，我只得離開烏，在外漂泊。當然，這都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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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陵里更加詳細的年代表，都可以推斷出來喲，我自己有一份=。=

以神或者師師的出生為基礎點，向前或者向後推，神出生於公元前二四三年，師師實際年齡比神小十二歲，我雖然有些東西沒有點明說，但是只要對劇脈絡記得悉的話，其它的人和事件時間表就會十分清晰地推斷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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