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新年

鬆開懷抱以後,師清漪頭略微低著，只是看著腳下的冰面。

剛才那個擁抱，對而言已經是一種豁出去的極致奢侈。就在神埋在肩頭喃喃說出那兩個字的剎那，覺那混到搖搖墜的心世界頃刻崩塌了。

這是自己的人,自己的至寶，去擁抱吧，也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本就如履薄冰,如今冰就要裂了，那就讓自己在這最後碎冰的一刻來一次恣意吧。

而等到恣意淡去，一切平緩下來，某種恐懼又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了。

「抬頭。」神輕輕說。

師清漪睫了下,抬起頭來，目有些散。

神抬起手向的長發，師清漪下意識將腦袋往另外一個方向偏了偏。

連看都不敢看神,更何談去。

即使如此。

神對師清漪這個偏頭的小作視若無睹,抬手到挑碧玉簪的髮際，將那簪子用手指扶了扶。

碧簪紅蕊，襯著神手背雪白的。

「這簪子很配你。可還喜歡？」神目瞬也不瞬地道。

「嗯。」師清漪連忙點點頭：「起來的時候在枕頭下那個紅包里看見的,我想是你給我的，就戴上了。裏面還有這塊桃木片,我也一起帶在上了。」

說著,像個孩子一樣低頭往自己兜里掏了掏,最後出那塊打磨的桃木片,擱在手心說：「……我都很喜歡。」

桃木能驅魔辟邪，從古至今一直被當做平安木，可保平安的。

「喜歡就好。」神一直看著師清漪。

師清漪被這灼灼的目看得心裏一陣刺痛，很想迎上去與對視，最後眼神只能四飄：「你給了我紅包，我都還沒給你的。」

「以後有的是時間給。」

師清漪一聽，又沉默了。

「外頭冷，回罷。」神替師清漪好銀狐裘，戴好絨絨的兜帽。

「……我躺在床上躺了好久，有點悶，特地想出來轉轉的。這裏空氣很新鮮，可不可以在這裏再待一會兒？」

神挽一笑：「確是好久了。」

師清漪神恍惚。

神聲音溫：「自是可以。我陪你走走。」

雪花飄到神的長發和肩上，師清漪覺在風雪中的面容清麗無匹，卻又似乎在雪花遮掩下變得有些模糊了，忙回過神說：「你看你都沒帶傘的，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不用傘。」神道。

師清漪立刻把裹著的狐裘了下來。

神看見這個作，臉就有了點變化，手過去輕輕抓著師清漪的手腕子。師清漪低頭不看，腕子上回過去的力道卻顯示了的執拗與倔強。

神覺到了，鬆開了手，默默接過狐裘，披在了上。

師清漪沒說話，角卻終於顯出一抹明的笑意來，雙眸亮晶晶的，與蒼白沒有的臉形強烈對比。

「過來。」神牽著師清漪走向銀巨狼。

師清漪心裏一抖，對神這種上的親接到很恐慌，手指了想要開，神卻抓抓得非常巧妙，並不會讓師清漪覺得痛。

加上師清漪心裏一直有著某種憂慮，也不敢貿然對神用什麼力，於是後面本就掙不開了。

銀巨狼趴在冰面上，神帶師清漪攀上了銀狼寬厚的背，師清漪在前面，神趁勢一把從後面抱住了。

狐裘袍寬大如同羽翼，神同時將自己上的狐裘往前包，一下子將前面的師清漪也包了個嚴實。

師清漪渾一個哆嗦，僵著。

腦海里在竹林里舉起巨闕刺向神的那幕轉瞬劃了過去。

鮮四濺。

連那時濃烈的腥氣現在似乎都還是清晰可聞，深深刻進了骨里，變夢魘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曾造過的罪孽。

罪無可恕。

如果當時那一劍不是被自己控制住刺回來，而是真的刺進了神的，應該怎麼辦。

我是個瘋子，是個怪。

神靠近我，會死的。

這次躲過了。

下次呢？

以後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

神覺到師清漪潛意識裏的反抗，卻還是無聲地抱住——擁抱的力度並不大，而且避開了師清漪的傷口位置。

然後將狐裘上的銀兜帽往前拉。

師清漪的后傾，神則略微探往前，脖頸著師清漪的頸側，臉著臉，那兜帽又大，自然也將兩人一起遮擋了。

狐裘包裹時帶來了暖意，更重要的還是後人近時的溫，還有那散在風中的淡淡冷香，就像是唯一遮風避雪的港灣。

那種無比包容的溫與安定讓師清漪渾發，漸漸妥協了下來。

「傲月。走。」神擁著師清漪，在狼背上淡道。

銀狼起了，旁邊那九條彩尾的也一起起來了。

「這樣便不冷，也不怕沒帶傘了。」神著師清漪臉頰，輕輕挲：「想去哪裏？」

師清漪蜷在神懷裏，有點小鳥依人的味道，又有些若即若離的畏，說：「……那就往回走吧，路上隨便看看就行。」

神驅使傲月往萱華軒方向走。

兩人兩行在白茫茫的一片寂靜里，師清漪低聲問：「它傲月，那隻呢？」

神道：「九尾。」

九尾一聽，尾抖了抖，腦袋朝狼背上的師清漪和神轉過去。

它看上去既興，又很殷切，往那邊快步了。

「你在何遇上它們的？」神語氣淡而輕，閑聊般開口。

師清漪手裏還握著梅花：「就在開梅花的那個地方。當時它們兩從後面過來，也沒什麼聲音，我差點——」

師清漪突然頓住。

「嗯？」神等下文。

我……差點殺了它們。

師清漪臉僵，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那時候正踮著腳去折枝，醒來之後的五比起以前又有了極大的提升，聽到後面似乎是猛靠近的響，還以為是什麼豺狼猛虎之類的東西要來襲自己。

當時的戾氣盈滿心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手裏的梅枝到了手上完全可以變比劍還要冷冽的利，手腕蓄力，差點就將那梅枝反轉刺了過去。

只要刺過去，不管是多麼堅的野頭顱都會被刺穿的。

可等看到眼前出現的一大一小兩隻，驚訝之下立刻停手，卸去了那可怕的力道。

雖然一頭是型健碩的巨狼，另外一隻更是長得奇形怪狀，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種，但就是覺出了一種悉與親切，並不忌憚。

「我……我差點就嚇死了。」師清漪回過神，訕訕地搪塞說。

「它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猜到它們是你養的，我一點也不怕，而且看起來又還很乖的樣子。傲月當時還趴了下來，我看它意思大概是想背我回去，於是就這麼坐上去了。」

師清漪說到這，抬起食指朝九尾搖了搖。

九尾看見師清漪搖的手指，忙在跑中歡欣地跳躍起來。

傲月額頭上點著紅雲印記，從鼻腔里噴出一個低悶的聲音，腳步也加快了。

九尾型比傲月小很多，卻勝在迅捷，一下子就趕上了，後面甚至還超過了。

於是傲月更快。

然後九尾還要快，師清漪們也越來越近。

兩隻你追我趕的，師清漪終於忍俊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神在這種顛簸中摟更，冰冷的在臉頰上，輕輕親了下。

師清漪眉眼彎彎地帶了笑，眼角一點潤。

院子裏正等著幾個人影。

「回來了，們回來了！我就說我聽見了吧！」雨霖婞激地大聲說。

千芊抱著手臂，偏頭笑：「明明是長生小姐聽見的。你不是說外頭就連鳥聲也沒有？」

「閉。」雨霖婞一抖手裏的半掛鞭炮。

師清漪在黑竹鎮添置用品的時候曾買了些煙花鞭炮，結果被雨霖婞嘲笑，現在雨霖婞倒是喜滋滋地將師清漪的鞭炮給翻了出來。

長生微笑不做表示，遠趴著團團的月瞳，正抱著一塊不知道是什麼的在那啃——它被雨霖婞自隔離到好幾米遠之外。

傲月載著師清漪和神緩緩朝院子裏走，九尾隨其後。

雨霖婞一下子就點著了鞭炮。

紅彤彤的的鞭炮綻出火花，噼里啪啦地在白雪裏跳躍起來。

在鞭炮聲中，神扶著師清漪下來，替披好狐裘。

白雪黑髮，一雙璧人。

「師師！新年好！」雨霖婞眼圈通紅，看著師清漪大聲道。

「師師，新年好。」千芊也來了一句祝福。

長生笑：「阿瑾，新年好。」

「新年好。」師清漪微微一笑。

神輕笑不語。

然後只聽一聲咆哮，月瞳拋開裏的，形暴漲變作一頭雪獅子般的巨，八尾潔白，惡狠狠地瞪著傲月。

傲月雙眸通紅，頓時齜開了牙。

九尾一下就跳到了傲月背上，也變得齜牙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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