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追溯
房間並不算大,看起來布置得很簡陋,除了這幾棺材以外,就只剩下天花板上垂下來的一個羅盤。
羅盤的最中心位置牽出一線,全靠這唯一的線將它吊起來,它的平衡點找得十分巧妙,以至於整個羅盤完全呈水平放置,在半空中如同凝固了一般,就連哪怕一一毫的晃都不曾出現。
師清漪站在剛剛跳下的位置,仔細觀察,就見那羅盤的邊沿其實又牽出了好幾細線。
這幾細線比最中央垂掛的那線還要細上許多,極難辨別,順著這些線的走向看去,發現它們分別連接在了房間里的那幾棺材上。
再往裡看去,牆上現出一道門,裡面是另外一間房,依稀可見又是一些棺材,也垂了羅盤下來。
看來這種房間可能有好幾間,結構布局也都是類似的,看著簡單,實則藏乾坤。
師清漪看了看神,發現神的目也在隨著那些線移,過了片刻,神不聲地靠近了,牽住了的手。
師清漪的呼吸微微一。
神就只是牽著,再沒有進一步的作,似乎在等待什麼。
這時候,一水看著們說:「……我們往前走吧,出口就在附近。」
話雖這麼說,他卻並沒有彈,彷彿是在等師清漪和神先走。
神的手指這才輕輕蹭過來,一直到了的掌心,指尖在掌心緩緩移。
師清漪覺神在的掌心上寫起字來,一筆一劃的,帶來輕的。們剛才本來就是牽著的,此刻在掌心寫字,旁邊的人本察覺不到。
很快,師清漪就知道了那是什麼容。
神寫的是:「小心機括,跪行。」
這種通過掌心寫字傳遞消息的方式是們之間相對比較的方式了,比做手勢或者在手機上打字要更為謹慎,一般如果使用了這種方式,那就意味著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們之間正在商量著什麼,也就側面說明了在們邊上的人,現在並不能信任。
雖說一水現在的敵意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但一個人的觀念不可能在短時間改變得這麼徹底,尤其現在並沒有實際的證據,他疑心仍在,是不可能相信們的。
他會告訴兩人出口的位置,完全是權衡利弊之下做出的選擇,當時他別無它法,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現在他已經從毒氣困境中逃,對眼前通往出口的這條路又悉,他可能會覺得自己存活的幾率增加了很多,從而做出一些比較危險的決定。
比如說,他可以在這條路上藉助機關,想辦法只讓他自己活到最後。這樣他既能活命,又可以守住他爺爺留給他的東西。
從之前的表現來看,一水為了守住他爺爺的囑託,連命都可以不要。但是他又害怕如果他死了,東西照樣還是會被他眼前所認為的「壞人」拿走,他的死亡將會變得毫無意義,什麼都守不住。
這種恐懼開始逐漸影響他的心智,讓他偏離了他原本的單純。
師清漪在心裡嘆息了一聲,面上沒什麼表示,而是似有慵懶地倚靠在了神上,挽著神的胳膊,拖延起了時間,說:「表姐,我有點累了,我們在這休息一下吧?」
神配合道:「好。」
一水這下急了:「怎……怎麼能現在休息呢?說不定那個放火燒蛇的就追上來了,我們留在這太危險了。」
師清漪說:「太累了,走不。「
一水一聽,立刻心思轉了一圈,莫名有些慶幸起來:「那……那你們在這休息,我先走,行不行?」
他想著只要他能先走,就可以早一步帶走爺爺的東西,也就不用故意引們先去發機關了。至於們之後能不能走得出去,就看們的造化,如果們能活下去,他也就不用那麼疚。
師清漪和神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一水見們沒什麼反應,以為是答應了,幾乎抑制不住喜悅,轉就走。快靠近第一棺材的時候,他突然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然後膝蓋著地,跪著往前走。
師清漪回想神剛才在手心寫的「跪行」,安全通過的方法果然是這樣。
神的眸子微微瞇了瞇,問一水道:「你為何要下跪?」
一水渾一凜,連忙解釋:「這……這些棺材里躺著的都是我的祖先們,我是後輩,面對祖先,當然要恭敬,我跪他們都是應該的。」
「你孝順的。」師清漪站直了子,向前走了幾步:「不過我想起了一件事,你可是被綁架了,怎麼能先走呢,這不太好吧?」
一水跪著僵在原地:「……」
師清漪挽著神說:「表姐,我們也跟上。」
神道:「好。」
兩人往前走去,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距離最近的那棺材。
一水就跪在不遠,他面張地看著兩人。
師清漪一邊走,一邊看到棺材與棺材之間,棺材和牆之間,棺材與羅盤之間,都以細線相連。這種線細若蛛,在房間里縱橫盤繞,幾乎無不在。
如果人直立著走過去,一定會到這些細線,而一旦到,不難猜到會有什麼後果。
明明看見了,們卻裝作沒看見,像是在試探什麼,仍然不不慢地邁開步伐。
眼看著兩人離其中一線越來越近,還差幾步,就要撞上去。
一水心裡背著個沉重的包袱,本來就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提醒們,如果不提醒,們可就真的要死了。
他這下越看越覺得渾發冷,突然大喊了一聲:「等……等一下!」
「什麼?」師清漪停下腳步,饒有趣味地看過去。
一水磕磕絆絆地說:「這些雖然只是我的祖先們,但你們……你們要不要也跟著我跪下來,祭拜一下?」
兩人沒吭聲,只是打量著他。
一水有些著急起來,生怕們不跪,趕說:「他們畢竟是長輩,我們應該要做個有禮貌的後輩,跪拜他們是……是應該的,你們說是不是?」
師清漪還是不說話。
一水牙關咬,道:「反正……反正我已經告訴你們要禮貌了,至於你們聽不聽,就不關我的事了。」
「說得有道理。」師清漪這才諱莫如深的:「禮貌是最基本的要求,我們敬重你的祖先們,當然要跪。」
和神一起跪了下來。
一水看上去像是莫名鬆了口氣,說:「那你們跟著我,我跪多久,你們就跪多久,千萬不要擅自站起來。」
「為什麼?」師清漪明知故問。
一水臉漲得通紅:「因……因為這是禮貌!」
師清漪點了點頭:「行。」
一水跪著往前爬,兩人跟在他的後,九尾還是沿著天花板躥過去,藏形,一路隨。
師清漪挨著神,牽過的手,在手心裡寫道:「還算他有良心。」
神輕輕一笑。
們雙膝著地,爬得很慢,師清漪左手撐在地面上,右手在爬的過程中攥著神的手,在手心裡繼續書寫:「這些真是他祖先麼?」
神在師清漪手心回寫:「你問他姓什麼。」
於是,師清漪向前面說了一聲:「鄭一水。」
工場的負責人姓鄭,故意喊了一聲「鄭一水」以作試探,姑且不論這個姓是不是對的,如果不對,以一水的格,會立刻糾正。這比直接問他姓什麼要更加有效,如果直接問,一水甚至都不一定會回答。
果然一水就有些氣鼓鼓地回道:「你別喊,我才不姓鄭,我姓夏!」
師清漪角勾了勾,說:「原來你夏一水?我聽說你那個工場的老闆姓鄭,你還是他親戚,就以為你也姓鄭呢。」
一水哼了一聲,繼續爬。
師清漪看向神,神在手心寫:「棺中之人皆姓夏。」
寫完,指向其中一個棺材,棺不起眼的位置上刻著銘文,銘文裡面記錄著棺中之人的生卒年月和名字。
這時候,一水已經爬到角落裡的一棺材面前,磕了幾個響頭,他磕頭的時候就忍不住輕聲哭了,用袖子乾眼淚,對著那棺材喃喃自語了幾句,這才不舍地離開。
師清漪並沒有過去,但明白,那應該是一水爺爺的棺木。
之後們從一間房爬到另外一間房,經過了一又一的棺材,這些棺主全都姓夏,年代各有不同,時間越了幾百年,甚至都能追溯到明朝。
而且越往裡爬,地形似乎有所升高,坡度在逐漸抬升,等們爬到了第三間房,已經可以明顯到第三間房遠遠高於另外兩間房,梯度分化明顯。
尤其是第三間房的最里端中央,擺放著一棺材,這棺材與其它棺材相比,型更大,高度更是高出許多,而且還在坡度最陡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很快要落下來,但實際上棺卻是巋然不。
一水看上去對這棺材格外敬重,他特地爬到了棺材面前,又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師清漪和神過去看了看,找到了這棺材的銘文。
這棺材的棺主做夏沉,卒於永樂十九年,是這些棺主里年代最久遠的一位,從棺材的規模來看,他的地位應該也是最高。
夏沉的棺材上飾有棺紋,上面刻著墨斗,墨線,磚石等圖案,這些是工匠的象徵,另外還有不象化的機關圖。
更奇怪的一點是,夏沉的棺材下端,開了許多作用不明的圓形小孔。
師清漪指著這些圓形小孔,問一水:「你知道這些是做什麼的麼?」
一水搖頭:「不知道,我以前問過我爺爺,我爺爺也不清楚。」
「這是你家能追溯到的最早的一位祖先麼?」
「……是。我爺爺叮囑過我,我家的一切都是源於這位祖先,要我好好跪拜。」
「他是不是一位工匠?」
「他可是超級厲害的工匠!」一水得意起來:「我爺爺說這位祖先在永樂年間,可是幫著夏主和神修建不得了的大工程,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是至高榮耀!」
「夏主?」師清漪說:「還有神?」
一步一步,循循善:「你說他是你們家最古早的祖先,你們又姓夏,那麼他應該是你們家歷史上最值得尊重的人吧?所以夏主不應該是這位夏沉大人麼?怎麼又還有另外一位夏主?」
一水大驚失:「你怎麼能這麼說!夏主地位尊崇,我們夏家的人不過是下人,姓都是夏主賜下的,怎麼配和夏主相提並論!」
「是麼?」師清漪笑道:「夏主地位有多尊崇?我猜肯定比你那個什麼神尊崇很多吧?」
「你又在這胡說八道!神是至高無上的,怎麼能用來對比,你不許這麼說!」
一水說到這,雙眼放空,像是看到了世間最粲然的芒,呢喃著說:「神特別神,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我爺爺提起過,夏主和神是好朋友。」
片刻之後,他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多了,頓時後悔莫及,大罵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我怎麼樣?」師清漪無辜道。
「你騙我話!」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這怎麼能算騙呢?」
一水氣急:「你故意說錯或者把事實往反著說,騙我來糾正你!你怎麼這麼壞!」
師清漪笑了笑,著神耳邊輕聲細語:「他罵我壞呢,早知道我就該讓你去盤問,讓他見識下什麼做真的壞。」
神卻罕見對搖了頭:「不。」
師清漪:「……」
神道:「只給你見識。」
師清漪:「……」
……算見識到了。
一水見們兩在那咬耳朵說悄悄話,以為們在盤算什麼,就說:「你……你們別想又使什麼壞,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
神瞥了一水一眼,道:「噤聲。」
一水臉憋得通紅,還在那說:「你……你讓我不說話,我就不說話,那我不是很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