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終歸
因為一直被埋在地下,這些古老的石板相對而言都保存完好,只是被泥土臟污了。
神手裏那塊被拭得很乾凈,深深的刻痕清晰可見。清淚落雕刻的凹痕里,與殘留的些許泥濘混合在了一起,化泥水,刻痕這才好似又變得朦朧了。
——天已經晚了,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師清漪吸了一口冷氣。
石板上那些字,看著怎麼那麼眼。
比如說應該挑勾的地方,只是一豎而下,沒有一個是挑了勾的,實在是很像自己平常寫字時的習慣。雖說平常寫簡,不過因為考古專業的關係,經常會抄謄繁,所以這些寫字習慣還是可以很好地比較出來。
為什麼?
心底掠過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幾乎都要發抖了,師清漪不敢往下想,收回目,轉而定定地向神。無數複雜的與心緒融雜在口,那一瞬間幾乎都要難得炸開了。
尤其是還讓看見神流淚。
忍如神,以往在面前幾乎都沒哭過,現在當著雨霖婞他們幾個人的面,神……竟然哭了。
手太臟,師清漪湊過去用袖輕輕拭了下神的臉頰,頓了半晌,嚨哽著千萬句,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最後輕著聲音道:「這裏太冷了,我幫你把這些全都搬進去,你到……到家裏,再慢慢看。」
石板堆疊得太多了,剛才看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
「家裏?」神抬起眸,看著師清漪的雙眸,低低呢喃。
眼底一片極淡的紅,長睫上淚珠輕輕地,師清漪看得心中又是一悸。
「是,家裏。」師清漪強忍著酸:「已經回家了啊。」
神怔住。
轉而含淚微微一笑:「嗯,回家了。」
眼見神展,師清漪的心好歹才緩和了些。對真的是已經到了一字癡的地步,哭就難過,笑才高興。
「那我先搬這一部分。」師清漪作勢去搬那疊刻字石板。
「罷了。」神攔住:「先進去,後面再來也不遲。」
「……好。」師清漪點點頭。
怎麼樣都好。
雨霖婞等人也都很,雖然神是背過去的,但還是能看出是落了淚的,於是雨霖婞他們也都只是安靜地在後面看著,沒有說什麼,即使不解,倒也免除了尷尬。
神與師清漪一起站了起來,神道:「你們隨我進來。」
一行人跟著神往前走。
穿過小徑,推門進去便到了前院。
這前院很大,左右環樹,樹下石臺石椅,一方石臺上刻著圍棋棋盤,一方刻了象棋,古古香,清幽靜雅。
院子裏坐落著一座宅子,青檐白牆,只是年頭久了,那牆也染上了歲月的斑駁,變得灰撲撲的。這宅子很大,由許多間屋子聚集而來,而且很多屋子的修建材料和手法各不相同,似乎是經過了多次翻修擴建,規模才越來越大。
眼前所見之景,就像是隨著歷史回溯了,師清漪看著看著,甚至覺自己已經離了現代的範疇,走一個古雅繾綣的遙遠夢境。
可即便恍恍惚惚似了夢,那種細緻與敏也沒有就此到影響——發現了一個非常古怪的點。
這種古怪讓不由得蹙起了眉,看得更加細緻。
師清漪看景,神便安靜看著表細微的變化。
而一路過來,雨霖婞震驚之下,表別提有多風雲變幻。不過是那種心境自由毫不拘泥的人,變著變著也就適應了,既然表姐說了回去談,也不著急。
師清漪了下手上的泥,保持沉默。
發現這裏不但安靜,還很乾凈。
安靜得如同無人居住,可是前院裏居然沒什麼落葉,很明顯是有人打掃過。
樹上和屋檐上積著白雪,但是石臺上卻很乾凈,這裏一定有人住。
師清漪腦海里劃過一個令人心的猜想,看向神。
神眉目寡淡,沒說什麼,上前推了下門。
那門沒有落鎖,被輕輕推開。
進門是前廳,後面是後堂,兩邊各有偏廳,再後面應該是後院和其它房屋,雖然沒有徹底進去,師清漪對這種古代房屋的規格還是十分了解。
剛進前廳,更加驗證了師清漪的猜想。
廳里保留著古時的家什佈局,纖塵不染,桌上立著一隻淡青的細頸瓷瓶,裏面著幾支白的蕊梅花。
這裏……有人住。
誰會住在這裏?
神那麼多年都沒有回來,從表妹留下的石碑推斷,年號換了三代,從洪武在位的朱元璋,到建文的朱允炆,再到永樂的朱棣,表妹至苦苦找了近三十四年。
沒有看全那些石板,不確定後面又找了多久。
而外面設有陣仗,除了神和表妹,應該沒有人可以進到這裏來,那麼說這裏應該是沒人在才對。
除非……
師清漪面凝重。
「這裏收拾得真乾淨。」雨霖婞的臉也變得有些僵了,扭頭看著神:「有人在這裏住?」
神抬頭看著通向偏廳那道門下懸掛的一串青竹鈴鐺。
冷風從外面灌進前廳,那串青竹鈴鐺叮鈴作響。
「表姐?」雨霖婞再度低喊。
「嗯。」神眸晃了晃,回過頭:「此地是我老家,自然會有親人在此居住。」
「可是你不是……」雨霖婞言又止。
神道:「我曉得你想說什麼,我夜間會尋你談的,現下還有許多要事要做。」
雨霖婞只得挨著一張椅子坐下,隨意一瞟,發覺這椅子居然是不朽的南山名木所制,如今的黃金寶鑽跟這種古木一比,立刻跌份跌到沒邊。
不遠那白梅花的淡青細瓷瓶估計是北宋的貨,瓷胎輕薄,釉通,上上之品。
中央懸掛著不同大書法家的墨寶真跡。
不是他們朝代所帶來的厚重歷史環,就是他們各自的名頭,也都是震天響的,隨便拿一幅放到拍賣會上,都能死全場。
這裏的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
雨霖婞自然見識過不寶貝,而說起古董寶貝,世人哪個不是捧在手裏怕跌了,放到故宮博館展個覽還里三層外三層保護,雲遮霧繞的,像這樣名木椅真的做椅子用的,北宋古董花瓶真的拿來花的,還真是頭一遭。
這還只是前廳,不知道其他房子裏有些什麼看似低調典雅,實則奢華無比的擺設。
「你們在此稍作休息,莫要隨意走。」神溫言囑咐:「我先去洗個手,回來再作安排。」
說完,將前廳的門關上了,再度強調:「在我回來前,你們千萬莫要離開前廳,背包里尚有食飲水。」
千芊明白事理地點點頭:「好,我們在這等著。你也很久沒回來了,肯定有很多事要先理。」
「清漪,你不洗手麼?」神看向神恍惚的師清漪。
師清漪回頭看,只是了。
「過來。」神站在原地。
師清漪忙走過去。
神領著師清漪穿過前廳和後堂,來到後院的廚房裏,師清漪目掃過去,發現灶臺里積著冷灰,鍋碗瓢盆一應俱全,角落裏堆著乾柴,灶上甚至還掛了半隻熏乾的野兔,另有些許冬天的時蔬,居然都很新鮮。
師清漪:「……」
誰住在這裏?
本問不出話來。
害怕。
即便心裏大概有了一個猜測的答案。
水缸里清水清澈,明鑒照人,神舀了瓢水先行洗過,再替師清漪細細地洗凈手上的泥污。
師清漪低頭看著水流從自己指上流下去,腕子上的表讓產生了幻覺,到與這個滿載歷史的古老空間很不相符。
「好了。」神用掉了半缸水。
師清漪沒,手還垂在半空。
神湊過來,在臉上輕輕吻了一記:「我說好了。」
師清漪如夢如醒,臉上頓時滾燙起來:「嗯……嗯。」
神彎著眉眼笑,看的眼神卻又著說不出的凄惘和憐惜。
「你在想這裏住著誰,對麼?」神溫言道。
師清漪靜了半晌,才點頭。
「不在屋子裏,應當是出去了。你隨我來。」
神說著,牽起了師清漪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師清漪被這麼牽著往後門走,心裏既高興又心酸,腦子裏既清醒又混沌。
在有記憶的這麼些年裏,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本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複雜覺。
院子後面就是的竹林,冷風吹拂青碧的竹枝,颯颯作響,白雪紛落。
兩人在這白雪竹林下攜手而行,影窈窕,長發輕盪。
「這裏真。」師清漪看著頭頂那片碧玉,低聲道。
「喜歡麼?」
「嗯。」
「竹林那頭有片魚池,很久以前,我著人開挖的。稍遠一些,另有果樹林。」
「左邊還有禽園,對麼?」師清漪順口接一句。
神不說話了,諱莫如深地看著。
「我……我隨便猜的,有魚池,有花花草草,有果樹,肯定也有什麼小小鴨了。」師清漪笑:「猜對了沒?」
「對。且正是在左邊。」神深邃若夜的眸子裏點起星。
周邊清幽,師清漪到染,暫時從那種複雜心思的枷鎖里離出來,腳步不由得更加輕快了。
——刷啦。
遠枯萎的扶蒿里有了響。
師清漪聽力好,霎時一個激靈。
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師清漪覺自己的手心突然張到出了一層汗。
神則站定不。
一個高個子人撥開扶蒿,從裏面走了出來,略微低著頭,能看到隨著這作輕晃的長發,如同烏瀑一般。
人手指纖長,食指和中指扣著一道繩子,下面勾著一尾活魚,還在掙扎著滴水。
還穿著古代的裝,流蘇長自在地挽起來,出下面赤著的一雙腳。玉足踩在白雪裏,竟毫也不覺得冷,腳踝上用紅繩綴著一塊長安玉。
然後抬起頭來。
面容姣好,雪中神靈一般,高貴清麗不可方。尤其是一雙溫的眼與師清漪倒有幾分相似,只是師清漪睫還要長些,雙眸凈澈若琉璃,而的眼則稍微顯得有些迷濛了。
雖然神早有所料,看見這走出來的人,雙肩也是一,目膠著在那人上。
師清漪也看著,一不。
顯然那麗人也怔住了,似是看見了什麼不敢相信的景象,手裏那尾活魚跌落下來。
那條魚在雪地里翻彈著,旁邊就是人的足。
「阿瑾。」人喃喃道:「阿?」
在神,這師清漪自然明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要自己阿瑾。
寒風拂過竹林,這三個姿容雅緻的人相對站著,就好像是照亮這片薄雪的。
人最終朝這邊走過來,神兜住了的腰,上前抱住。
然後附在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人眼中閃過一詫異,然後沒說什麼,神鬆開了,人轉而看著師清漪,迷濛的眸里似覆了一層薄霧。
師清漪看見神親昵抱那人的舉,薄抿住了。
心裏像被針扎一樣,看看神,又看看那人,最終還是得溫和地低聲道:「你好,我師清漪,你是神的……表妹麼?請問怎麼稱呼。」
神走到師清漪邊,聲說:「不是我的表妹。是我的堂姐。」
堂姐?
師清漪訝異。
人赤著足,款款走向師清漪,眼波流轉,定定地看著:「我姓靖,你喚我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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