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也只有在瞧見長生的那一瞬,眼中那沉沉的夜才像是終於有了些許活泛之氣。

但也只是些許而已。

夜邁開赤足,向長生緩步走去。

的烏髮極長，流瀉而下,長發中端用紅髮帶束起，隨著行走的作而在後輕晃。上的黑外頭還披了一件黑輕紗外衫，天地之間融合的那片紅籠蓋下來，彷彿在的黑之上流轉一般,似有似無地染了幾分微紅。

水中更是一片妖冶卻孤獨的紅,輕踏水面之際,水波搖曳,濺起水花,遠遠去好似無數猩紅花瓣翻飛，環繞在雪白的赤足旁。

天上那紅月映照著,那月底下的模樣幾乎無可挑剔。雙耳的耳飾是紅墜帶,掩在烏髮下，整個人如同夜與的結合，寂靜,卻又肅殺。

的貌，竟是那般令人不可視。

長生見夜向走來,心底彷彿被一子滿溢出的思念推搡了一把，步伐越發快了，幾乎是跑著向夜奔去。

當真奇怪,近來分明與夜同住在一個山林之中,時常得以相見,為何此時此刻竟如此想。兩人如今這一面，竟有種來得那般不易之。

長生最終跑到了夜的面前，兩人皆停下了腳步，相互對。

見到夜的那份欣喜終究將長生心中潛藏的疑了下去，長生眉眼彎了起來，向夜道：「夜，下午好。」

很簡單純粹的問候。

夜的聲音聽上去似蒙了一層幽寒，卻又著些許旁人難以察覺的輕，應和了長生的那句問候，低聲道：「小不點，下午好。」

長生笑道：「我昨日不是與你說了麼，莫要再喚我小不點了，我如今早已是大人的模樣，你若一直似以往那般喚我作小不點，那豈不是顯得我甚小？我這一把年紀，已是老妖怪了。」

頂著一張年輕貌的臉，說起自個是老妖怪，竟也說得如此自然，不事雕琢。

夜略有猶疑：「以往喚習慣了，若要改口，我不知如何喚你。」

「你和姑姑，阿瑾，阿們一般，直接喚我長生便好。」

夜覷著長生，未曾接話。

長生往前走了一步，問：「你不願喚我長生麼，可是覺得我這名字不好聽？」

「……好聽。」夜這才道。

長生好奇道：「那你為何不喚我？」

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笑盈盈地接道：「可還是因著不習慣的緣故？這不打，改口也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慢慢來，你不用立刻喚我長生的。」

夜沉默地點了點頭。

長生想起自個來此的緣由，道：「阿瑾想請你去竹舍用飯，你可有空麼？」

夜並未吭聲，依舊只是看著。

長生極細緻地描繪起了師清漪今夜會準備的晚飯，道：「阿瑾和阿今日出去採買了，今晚會準備許多菜，還有水果與點心，我不久前還在水潭抓了兩條活魚，蒸著吃可香了。」

說罷，眨著雙眼，觀察起夜的神。

夜的面還是一貫的沒有什麼波瀾起伏。

長生烏黑的眼珠黑葡萄似的，滴溜轉了一圈，道：「阿瑾晚飯過後，還會做一些糖油果子。」

夜的眸子微微一，總算有了些許反應。

「你要吃糖油果子麼？」長生引道。

「……吃。」夜輕輕頷首。

長生又道：「那你會隨我去竹舍用飯麼？」

夜道：「……去。」

長生眉開眼笑，心中一塊懸著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還是阿瑾有法子，曉得用糖油果子。

在來的路上，生怕夜不會答應，心中難免揣了幾分忐忑。

雖然時常邀請夜去竹舍玩，但夜也並不見得每回都答應，大抵只有一半的幾率會應下來。

能覺到夜待很好，但八年下來，也悉夜的子，夜對待世人極其漠然，甚至於是無，夜能與們一家人說話已是不易，還每年替看診，即便夜待若即若離的，已很是滿足了。

長生站在湖中四了：「你現下在湖中，可有要事麼？若有要事，我便在外頭等你，待你忙完了，我們再。」

「不必。」夜道：「現下便可。」

「太好了。」長生笑了笑，下意識手過去，挽著夜的胳膊，隨一起往湖灘走去。

夜冷寂的眸子瞥了一眼長生挽的手，倒是並未避開，任由長生挽著。

兩人皆赤足行走在淺水中，長生一面走，一面將腦袋往夜那邊靠過去，但並沒有挨著，中間始終隔了一段距離。

而長生這般傾靠，也並沒有什麼旁的意思，只是想與夜比一下高而已。

「我雖每一年都在長高，都長了八年了，但一直還是及不上你。」長生頗有些沮喪，嘆了口氣。

夜一路上沉默不語，這下見似有些難過，才開口道：「你還有兩年，尚有機會。」

長生道：「兩年之，我能長得如你一般高麼？」

的族人生長到二十歲時，方會定下容貌與量，不再變化，往後漫長歲月之中，始終以二十歲時的模樣示人。只不過當年一出生便有缺陷，與旁的族人不同，長到十歲時，便停滯不前了，甚至即便到了十歲，瞧著也如同七八歲孩那般稚氣，神智也懵懵懂懂的，難以開化。

八年前，夜功替易骨，治好后，才得以繼續在當年十歲的基礎之上生長。雖說如今那歲數聽上去老得嚇人，實際上算下來，真正量拔節長高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才十八年而已。

「不曉得。」夜寡淡地道。

長生琢磨片刻，有了些自知之明：「你和阿一般高，我若要長到你們那般，許是太難了些，阿瑾我也及不上，恐怕我只能比十四高上些許罷。」

夜腳步未停，瞧了一眼：「你現下這量，已可以了。」

長生雙眸驟亮：「那你對我的量很滿意麼？」

夜腳步一頓。

長生不曉得為何停下，頗有些疑地著。

夜道：「為何要在意我是否滿意？」

「我也不曉得。」長生答得真誠：「但我希你對我滿意，你若滿意，我便會歡喜的。」

說到此，又豁達地笑了笑：「但你若始終不滿意，其實我也沒有法子，畢竟許多事不可強求。就比如高，到了一定年紀，便不再生長，是斷不能再改變的。我還剩下兩年時間，若能再往上長一長，我自會努力，但若到時定了型，你即便再不滿意我的量，也只能這般。」

夜卻突然問：「滿意，究竟是一種如何樣的覺？」

長生邊走邊答：「似這種覺，一時有些難以形容。大抵是你覺得對方合稱你的心意，覺得對方很好罷。」

夜目視前方，若有所思。

過了片刻，道：「你希我覺得你很好，是麼？」

長生粲然一笑：「自然是了。」

夜側過臉去，看著長生的眸子，輕聲道：「你很好。但我還是不懂滿意是什麼覺。」

長生得了一句「很好」，早已心花燦爛，心滿意足了。曉得夜是與旁人極其不同的，夜並沒有多流，並非是子斂，也非心如止水，而是夜的確不懂，更不在乎這些。

「不懂並不打的。」長生道：「不過你往後若有興緻，可以問我。」

「……好。」

兩人在紅的淺水中行了一陣，來到湖灘的幾塊大石旁。夜在其中一塊浸在水中的石畔坐下，低聲道：「進來。」

長生聽見這聲冷漠的囑咐，曉得是在對外頭的僕從下令，便未曾作聲。

先前在水中跑了一段路程，雖然挽起了子，但濺起的水花太高，將半邊子都打了，正往下淌水。

且剛從湖中上來，湖灘上滿是細沙，漉漉的赤足一踩上去，頓時沾滿了細沙，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穿靴了。

不過長生倒是渾不在意，提了靴子站在一旁等候著夜，顯是打算繼續赤足走回去。

很快外頭那兩名僕從快步走了進來，來到夜所在的石塊旁，躬道：「主人。」

夜沒有吭聲，只是坐在石上。

其中一名僕從蹲下來，鞠起湖水為夜沖洗赤足上沾著的細沙，並為拭乾凈，穿上靴。眼見可以踩踏在地面上了，夜這才站起來，另外一名僕從來到旁，替褪下有些潤的輕紗衫子與外頭兩件衫，出最裏頭雪白的裏來。

夜在長生面前更，倒是並未有什麼避諱之，神毫無起伏。

不過長生瞧見此刻隻著裏，子曲線被薄薄的裏裹著，若若現，面頰微有些泛紅，忙扭過頭去，著紅的湖面。

夜更完畢，走到長生面前，自上而下打量著，目最後落在的赤足上。

「洗乾淨。」夜道：「穿上靴再走。」

長生見夜這麼說了，點了點頭，提著靴子坐在石塊邊上，將雙足浸在湖水中清洗細沙。夜看了其中一名僕從一眼，那名僕從來到長生一側，正準備彎腰替洗，長生忙了下足，道：「多謝你，但不必了。」

那名僕從便向了夜。

夜點了點頭，那名僕從徑自退開了去。

長生自個清洗完，在石塊上坐著，也不下來，只是在湖風中晃著那兩條白且淋淋的小，水珠沿著的腳趾不斷往下滴落。

「乾。」夜在後道。

長生回過頭去，著夜笑道：「那我還需要一會子，我沒帶拭之，得讓湖風吹乾它，我才能穿靴的。」

阿瑾與阿一向好潔，自小教導，每個人都有自個專屬的之，拭巾之類的，斷不可與旁人共用。

不能與夜共用拭巾，這很失禮。

夜著的背影，眼中似乎掠過幾分茫然，向其中一名僕從招了招手，那名僕從隨走遠了些許，夜低聲道：「為何不用我的巾拭，可是嫌棄我方才拭過了？」

那名僕從眼中沒有多神起伏，木然地道：「主人尊貴無比，旁人怎敢嫌棄主人。靖姑娘應是不便與主人共用，畢竟這屬於主人你的私，你用過了，怎好再用，怕主人心中不喜。」

「是這般麼？」夜亦是寡淡地問。

那名僕從語調平平，道：「應當是的罷。前陣子五妹尋不到自個的巾，沐浴時擅自用了九妹拭子的巾，被九妹打了一頓。」

「任由湖風這般吹乾，可會容易著涼？」夜道。

「容易。」

「只要不，便願意用麼？」夜又道。

「下不敢妄斷。」

夜未曾再說什麼，快步走到長生側，褪下自個方才換上的那件黑外衫，裹住長生的赤足，替拭起來。

長生本沒有料到，幾乎是如同一隻小鹿般了驚嚇，雙趕往石塊上，睜大眸子著夜。

夜面如常，一手按著的，不讓，繼續用自個的外衫替長生乾小與足上的水漬。

「夜……你為何如此？」長生有些發懵，不解其意。但有疑也不會藏著，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夜道：「外衫並非我之，你可以用，不必避諱。」

長生心中澄澈無塵，通之極，很快就想通了夜會這般做的緣由，不過並不篤定，試探地問道：「你可是覺得拭巾乃是你的之，怕我不方便用，才用你的外衫幫我拭？」

夜對長生有問必答，道：「是。」

長生頓時噗嗤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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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稍微告知一下夜和長生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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