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明鑒

眼見那最難纏的金品階詭終於了捉妖箱,解決了這個最大威脅，眾人心頭懸著的一塊巨石終於得以放下。

只可惜所有的夜明珠都在剛才那場尖嘯中被毀去，再也無法照明。風才停歇不久,那些被碎了的夜明珠塵仍在空中飄飄揚揚的，發出極其微弱的，倒也不至於立即陷漆黑。

氣氛不再繃,神們依次從藏之走了出來。他們都是多年的兄弟,一向很好,相互問詢對方有沒有傷。

只有兆唁一個人找了個位置席地而坐,一聲不吭，也沒有任何一個神過來與他說話。

兆玨遠遠地看著兆唁孤獨的影。

換做平常，他肯定會快步過去問詢兆唁的狀況，看看他這位弟弟是否被那詭傷到了哪裡,但是現在，他卻罕見地只是站在原地。他的面看上去更是有些恍恍惚惚的,過了一會，眉頭鎖了起來，手指幾乎攥得有些發了抖。

使用捉妖箱來捕一隻品階這麼強的詭，這對濯川而言消耗極大。鬆了訣的手,子微彎,勉強站在那氣，呼吸時心口起伏尤為劇烈，原本紅潤的也泛了些蒼白上來。

魚淺心疼不已,這種況之下又不好與說話，只好在邊上攬著濯川的子,讓靠在自己懷裡稍作歇息。

師清漪則是第一時間跑到了神旁。

神將那安靜下來的捉妖箱扶正了,正用平常保養巨闕的巾細緻地拭著捉妖箱的表面。師清漪也不打擾,只是站在邊上，湊近了的耳邊，仔細地看。

「做什麼？」神其實知道在看什麼，還是一邊拭，一邊輕聲問。

「你的耳塞呢？」師清漪隨手將神耳畔的髮了，說：「我怎麼沒看見。」

「已壞了。」神道。

「壞了？」師清漪蹙眉。

神停下拭，手裡著巾，回頭著，邊斂著幾分笑，道：「一次的。」

師清漪：「……」

「你逗我的，是麼？」師清漪瞥見神邊的笑意，心有猶疑，說：「就算是一次的，壞了，好歹也有個剩下的殘骸才對，你將耳塞拿出來我看看。」

神用手撣了撣上的白，彷彿是輕撣去那散開的煙塵，道：「拿不出來，皆碎了，化為塵散去。既然夜明珠都被那尖嘯聲震碎了，耳塞自然也能碎去。」

尖嘯聲響起的時候，線極差，場面又極混，加上師清漪是背對著神站著，當時無法確定神所說的耳塞是真是假。

現在問了一陣，也沒問出什麼來，盯著神看了好一會，突然說：「我現在說一段話，你跟著我複述一遍。」

神著，點了點頭。

「我背過去說。」師清漪轉過了去：「我開始說了，你注意聽。」

「好。」

師清漪這回的聲音得非常低，比剛才說話時輕多了，語速也變得極快，說：「紅牆上畫凰，凰畫在紅牆。紅凰，凰，紅凰，花凰。紅凰，黃凰，紅凰，紅凰，花花凰。」

神：「……」

師清漪特地說了一段繞口令。

這段繞口令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但由於語聲極低，如果之前神沒有使用耳塞，在經歷過那種程度的尖嘯以後，聽力必然會暫時到影響，聽聲時容易模模糊糊的。湊近了正常說話還好，但如果低了說，說的速度還很快，就不知道師清漪到底說了什麼，如果說的是繞口令，難度又加大不。

而師清漪轉過去說，也是為了避免神通過讀的語，來判斷說了什麼。

師清漪再度轉過來，眸子瞬也不瞬地打量神：「我剛才究竟說了什麼？你念一遍。」

若神的確有耳塞保護的聽力，以神以往辨聽的能力，就算用了幾乎低到氣音的程度說繞口令，神也絕對能聽見說的容。

神悶聲道：「……胡鬧。」

師清漪眨了眨眼，狡猾得像是小狐貍：「我沒有胡鬧，就想看看大騙子這回有沒有騙我。」

神無奈地瞥了一眼，道：「紅牆上畫凰，凰畫在紅牆。紅凰，凰，紅凰，花凰。紅凰，黃凰，紅凰，紅凰，花花凰。」

師清漪得到確認，雙眸終於漾開笑意，走過去挽著神的手臂，放心下來，說：「雖然我對你是否戴了耳塞，還是存疑，畢竟你沒有提供證。但我相信你剛才保護了自己的聽力，不管你用了什麼辦法，你耳朵沒事就好。」

神眉眼微彎，道：「殿下明鑒。」

師清漪輕哼了一聲，從神手裡拿過巾：「你休息下，我來。」

說著，低頭仔細拭起來。

終於逮住了一隻大傢伙，這可多虧了捉妖箱，師清漪心好，並將這種輕飄飄的心現在了拭的作上，輕快又溫，神就在一旁默默看著。

等魚淺和濯川走到們二人邊時，濯川的捉妖箱已經被得乾乾淨淨的。

師清漪問們：「子如何？可會有哪裡覺得不適？」

「我沒事。」魚淺道：「只是阿川有些累，方才歇息了一陣，已好多了。你們呢？」

「我們也無妨。」師清漪笑了笑，說。

魚淺的目往地面瞥去，隨著一段時間的緩緩降落，那些碎裂的夜明珠塵逐漸落在地面上，蒙了一層極淡的暈，四周也變得越發昏暗了。

「只可惜全都碎去，不能再打扣了。」魚淺惋惜道。

師清漪安：「待我們之後離開兆脈，還可以拿到新的夜明珠，你若喜歡，讓濯川給你多打幾次扣便是。」

濯川靦腆地笑了：「好。」

魚淺道：「師師，我們快離開兆脈了麼？」

師清漪看著們二人，心複雜，頓了頓才說：「……快了。若我猜得沒錯，斷掉的脈息源頭已離我們不遠。」

魚淺滿目欣喜之：「那就好。我們已捉了一隻最強的詭，估計也會對剩下的那些起到一定震懾作用。」

濯川蹲下來，著捉妖箱道：「還好先前采了墨鬼長傘，添進定妖香里，定妖香的藥效增強了不，它在裡頭沉睡，不會再作祟了。如此一來，也方便去捉下一隻。」

師清漪思慮片刻，說：「我們再歇息半盞茶的功夫，便繼續往前走。」

魚淺和濯川點點頭，神沒有吭聲，手垂在側，手指有些抖，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兆玨見們四人在休息，走上前來，躬向師清漪道：「殿下，臣下有些話，想告知殿下，不知殿下可願……一聽。」

「你想說什麼？」師清漪回應得十分溫和。

「臣下斗膽，想請殿下過去一敘。」兆玨指向遠一個僻靜的角落，道。

「帶路。」師清漪吩咐完，又看向神：「我很快回來。」

「嗯。」神靜靜地看著。

兆玨領著師清漪，走到剛才他所指的那塊位置。一路上師清漪觀察過他的神，覺他有些心事重重的，與之前的覺很不一樣。

「說罷。」師清漪等他開口。

誰知道兆玨在面前跪了下來，這一跪，跪得實在，兆玨的額頭都磕到了堅的地面上，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你怎地總是跪來跪去的？話還未說，便又跪上了。」師清漪忙彎下腰，準備將他扶起。

兆玨這回卻十分執拗，遲遲不肯起。

師清漪無奈，只得鬆了手，說：「你可是有事相求？」

「……是。」兆玨肩膀微抖：「臣下有一事，還殿下全。」

師清漪凝目，瞥著他頭頂束髮的玉冠，說：「你老實相告，這回求我，是為凰都，為你兆脈，還是——為你自個？」

兆玨道：「……是為臣下自個的私念。」

師清漪越看他，心中越是沉重，嘆了口氣，說：「你年時，我便多次見你。後來你長大了，隨你爹爹到凰殿議事，也有許多年了，你一向溫厚，助我良多。你甚求過我，偶有開口相求，就如今日下脈一事，亦只是為了兆脈。」

兆玨低著頭跪著，恭敬地聽說著話。

師清漪說：「但你為你自個來求我，卻是生平頭一回。你且說說，你求些什麼？」

兆玨呼吸有些重，道：「臣下懇求殿下，留下……留下阿唁一條命。」

師清漪面愕然。

半晌，喃喃道：「你……說什麼？」

兆玨抬起頭來，雙目通紅，也不多做解釋，只是道：「臣下的意思是，阿唁他自小便孤僻，很離開兆脈，更不知多禮儀。若有朝一日，阿唁他……他衝撞了殿下，惹殿下生氣了，還殿下……還殿下手下留，留他最後一息。」

師清漪眸子微瞇了瞇：「你說，他為何會惹我生氣，還到了要他命的地步？他可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兆玨牙齒都有些打，穩了穩緒，才道：「臣下是說，若是有那麼一天的話。只是……假如。」

師清漪說：「兆玨，這並非為你自個而求，而是為你弟弟。」

兆玨忙道：「臣下是為了自個。」

「此話何解？」

兆玨道：「臣下只有這一個弟弟，臣下希他至能活著，這便是臣下的私心。臣下乃是為了這私心而求。」

他看著師清漪，又說了一句聽上去有些古怪的話：「殿下，這句話，是臣下自個的意思。還殿下明鑒。」

師清漪卻聽懂了，一時更是五味雜陳。

將手搭在兆玨肩上，輕輕拍了拍，低聲道：「兆玨，我可以理解你疼你弟弟的這番心意。但你要明白，值得麼？」

「也許是不值得。」兆玨苦笑：「但他畢竟是我弟弟。殿下生氣了，可以廢了他，但萬殿下留他一命，臣下定然萬死以報殿下恩典。」

他突然怔住，看著師清漪，又改了口：「殿下恩典，臣下來生必報。」

師清漪閉上眼，呼出一口氣，才睜開了眸子，說：「這件事，我無法立即應允你。我需要時間考慮，你回去罷。」

「……多謝殿下。」雖然沒能得到師清漪明確的允許，但兆玨看上去卻像是釋然了不，起向師清漪鄭重地行了三個禮，走向神們的所在。

師清漪在原地靜立了片刻，往回走去。

魚淺舉著一隻濯川從捉妖箱機關匣里取出來的火摺子，看回來時面有些沉，關切問道：「師師，兆玨與你說了什麼，你好似心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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