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之歡
神用雙手捧著香爐,默默地盯著師清漪看。
香爐蓋上鏤刻了極細的圖案,半邊鶴,半邊凰,拼合在一起,以各自的雙翼相互銜接。香爐的有些深重,襯著神修長的手指越發白皙,對比分明。
看了片刻,神回答的聲音有了些許的憋悶:「……倒了也無妨,反正我們也用不上。」
師清漪:「……」
覺好像是被噎了下,驀地啞口無言。
不過師清漪心裏很明白,這是事實,對於們兩而言,現在的確是用不上的。自從進夢場以後,們兩就一直在連軸轉,好不容易揪出並收拾了幕後控的人,又要先幫魚淺和濯川佈置好一切,以免們過早覺醒,陷痛苦,之後還要去雨霖婞和音歌,還有千芊的夢場里接們出來,最後再去看長生。
這些連續的安排,都需要花費不力,們哪裏還有什麼心思和時間去想別的。
但即便是這樣,師清漪還是捨不得倒掉。覺得就算此刻用不上,等們將朋友們都妥善安頓好了,時終於閑適下來,或許就可以……
師清漪想到這,臉頰越發有些熱,一方面是怕那香真倒了急出來的,另一方面也是被自己腦海里的旖旎心思給燙出來的。
出手,拉著神的手臂,仰著臉看著神,說:「誰說用不上?怎麼就用不上了,你……你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想和我用這個香麼?」
的紅眸原本被再度遮擋了,只是現在大概是有些急火攻心,眼中的紅約晃了過去。有那麼一個瞬間,是個委屈的紅眼兔子模樣,看著像有點想咬人的兇意,卻又斂著幾分似有似無的委屈。
之後瞳很快又淡了下來,恢復了偽裝,看上去也就溫和多了,於是眼中的委屈又帶了些乖覺,是快要融化的。
神被這眼中的變化看得怔了下,垂眸看著,片刻后才道:「眼睛沒有遮好。」
師清漪也愣了愣,下意識了下眼角:「……紅眼出來了?」
「現下好了。」神道:「方才有個瞬間能瞧出來。」
眼底含了些不太明顯的笑意:「許是你方才太過著急了些,才會如此。之後莫要急,便無妨。」
師清漪:「……」
被神說中了原因,師清漪輕聲嘀咕起來:「……那你都不想和我用這個香,還要倒掉,我能不著急麼?」
「我怎會不想?」神瞥一眼,聲音低下去。
師清漪雙眸明亮起來,心中盈起喜悅:「那你要直接說,你想。」
神無奈地輕搖一下頭,拿沒辦法,輕輕哄道:「……我想。」
師清漪笑意清甜,眼中都倒映著的月。
「但……我們無法。」神道:「清漪,現下是在夢場,我們待在裏頭的時間不會太久,待解決了眼前之事,總要出去。而此香其實是我們在夢場中造出來的,我們無法將它帶出去,又怎能用得上。」
「……那我就和你在夢場里用。」師清漪一咬牙,一時半會也不想要臉了,將心裏想說的話口而出:「反正只要在夢場里,這個香就是真的。」
神似乎本料不到會這麼說,眼中越發有些怔住,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
師清漪只得低頭,看著地面:「……」
關於夢場里造出來的一切,它到底是真實,還是虛無,這種概念其實是相對的。
因為夢場的這個小世界很特殊,它雖然基於夢主的記憶和潛意識而造,但它是專門存在於一個有別於現實的小世界裏,這個小世界有空間,本就是理方面的真實存在。人要從現實進夢場,也必須要讓自己真實的穿過夢場間隙,相當於進了另外一個空間。
而夢場里的一切,都在遵循著現實中的邏輯。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只要人待在夢場裏面,那就是真實的,們在裏面會,的時候得進食,吃下的食相對在夢場里的們而言,也是真實的,能夠驅散飢;會累,累的時候得休息,休息過後疲憊自然也會消除。
同樣的,就算是一,進夢場,為一個活死人,那他到底也是有了一部分活人的特徵。
尤其是像濯川這樣特殊的半主,進夢場以後,居然和活人無異。那麼在夢場里,濯川其實就是一個活人,的一切,,都是在真實存在地活著。
但夢場畢竟不是本來的現實世界,是造出來的,裏面的一切都無法帶出去,半主出去后,還是會恢複本來的狀態,那麼它就有了一種虛無。人們總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別的世界,會沒有歸屬,於是更加重了這種虛無。
如果一個失去現實世界記憶的人,在腦海里一片空白的狀態下進了夢場,他的認知只在夢場里建立,就會認為這個夢場的世界才是實際的,屬於他,即使他後來回到了現實世界,外面的世界反倒會讓他覺得虛假。
人的初始認知,決定了他看世界的覺,並無絕對。
沉默了好一會,師清漪看著自己靴子,哀哀地說:「……你不要把香倒掉。」
「我不會倒掉。」神看著這副可憐的小模樣,道:「方才不過是在魚淺們面前的說辭而已。」
師清漪這才抬起頭來。
神凝著:「你說要在夢場與我……」
師清漪咬著,臉頰上浮起櫻,剛才沒忍住說出來,現在只覺得自己怎麼這麼不知恥。
神鬆開捧香爐的一隻手,將耳畔的髮下來,遮住耳垂,聲道:「……清漪,聽你這般說,我很歡喜。但是,即便夢場能抑制你的戾氣,也只能制一部分,無法徹底消除,恐怕在夢場期間,你也都無法恢復,仍有危險。」
師清漪現在也有些後悔,又怎麼捨得神吃苦,低聲說:「怪我剛才沒忍住,才說了……那樣的話。現在我這個狀態,也沒辦法控制,到時候你肯定會很疼。」
垂下眼:「我錯了,不該那樣說。」
但有的時候浪推搡著,某些念頭趁著疏忽,一瞬間就蓋過了的理智。
神手過去,在的臉頰上,認真道:「若你當真想,我不怕疼。我只是怕你到時難以自控,加重了你的戾氣,會傷害你自個。」
「……不行,不行。」師清漪聽這麼說,只覺得心尖都疼死了,又更恨自己,上前一步,抱住了神。
將臉埋在神頸窩裏,紅著臉如實說:「是我太壞了。我承認我是有那種念頭,都怪那個阿槑,在我耳邊上說的那些七八糟,我聽了……我聽了,看到你的模樣,我就……我就忍不住。」
神單手摟著的腰,著。
「……我實在太想你了。我就想抱你,親你,還想好好地……要你,特別特別想。」師清漪心底發酸,一時半會也忘記了矜持,微微有些哽咽起來:「你別笑我。」
「我怎會笑你。」神輕聲道:「我若笑你,你豈不是也能笑我。我也……如你這般。」
師清漪這回輕輕笑出了聲,只是的臉著神的,這笑聲有些蒙住臉似的悶。
「你笑我?」神將抱了些。
「我是聽你這麼說,開心來著。」師清漪稍微踮了下腳尖,雙手摟著神的脖頸,喃喃著,貪這短暫的溫暖。
分開的時候,師清漪的臉頰還有些約的紅。兩人帶著香爐回到湯殿,神尋了個空香爐遞給師清漪,道:「你先送過去,我很快過來。」
師清漪接過空香爐,還特地打開蓋子看了下,這回確認裏面的確沒有任何殘留的香,這才放心下來,說:「你不跟我一起過去?」
神取來一個小香匣,將之前那個香爐里的香慢慢取出來,勻進小香匣中:「我將這香收起來,免得總似這回這般被拿錯了。」
「……這香的確不能剩在香爐里。」師清漪覺得說得在理:「那我先去那邊燃香。」
神看著,道:「好。」
師清漪帶著空香爐快速返回魚淺和濯川所在的浴房,就見魚淺坐在浴池邊沿,正赤著雙足在浴池的水中晃,濺起水花,濯川就坐在旁,安靜地看著玩耍的模樣。
師清漪將這香爐放在浴池附近的一個桌案上,放夢核,點燃以後,裊裊的煙霧從香爐的鏤空散逸而出,夢核的香氣擴散很強,很快就在浴房瀰漫開來。
魚淺回過頭來,對師清漪笑了笑。
濯川站起,特地走到師清漪邊上道謝。
師清漪不想耽擱們時間,盡量簡短地待一聲,說:「那我這便走了,今夜我和神不在凰殿。」
「你們要去何?」濯川有些疑。
師清漪還得去其他夢場,沒辦法留在凰殿,又怕魚淺和濯川找們的時候,發現們不見了而著急,於是找了個合適的理由:「姑姑與長生皆去了千凰亙古,祭殿的人若是有要事要尋姑姑,我們若過去,也能幫著拿個主意,今夜就宿在祭殿了。」
濯川點點頭。
師清漪笑意溫:「只是神們也都歇下了,殿只有你們二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只得你們自個來。這裏便是你們的家,莫要有任何拘謹。」
「明白。」濯川道:「師師你不必擔心。」
師清漪見都安排好了,確實也放心不,說:「你們沐浴罷,我與神去祭殿了。」
說完,轉走了出去,替魚淺和濯川將浴房的門帶上。
阿槑還站在浴房門口,本來想進去,師清漪怕進去后又看著什麼浴池嘿嘿傻笑,只得讓在門口等。
「別站這了,我們得走了。」師清漪朝阿槑招了下手。
阿槑乖乖跟上去,師清漪邊走邊對說:「現在開始,你把凰殿裏面的所有『眼睛』和『耳朵』的監控全都撤了,尤其是們的浴房和房間,知道了麼?」
「我當然知道。」阿槑特別自豪:「還沒等你說呢,我早就都撤掉了,什麼非禮勿視嘛,這是絕私,我都懂。」
雖然布夢人如果要穩定地掌控夢場,就得掛著「眼睛」和「耳朵」進行窺看,但這樣做的目的其實主要是針對幻影,而不是場景。場景是固定好的,就算布夢人不掛眼睛,它仍然能穩定,但幻影表現出的一舉一和真人無異,有表作,更有格思想,這些多變的幻影才是最難維持的,更是夢場是否鮮活真實的關鍵所在,需要「眼睛」和「耳朵」來保持窺視。
之前阿槑沒被發現之前,每個夢場的幻影都得小心翼翼地維持好,尤其是兆脈底下那些神們,更是不能懈怠,否則稍不留神就出現紕。以至於在夢鈴響起,「眼睛」和「耳朵」暫時失效時,阿槑得冒著被發現的危險,親自前往師清漪們附近盯著。
但是現在凰殿裏已經不需要幻影了,只需要給魚淺們留下休憩的場景即可,「眼睛」和「耳朵」反而了累贅。
「你懂就好。」師清漪嚇唬說:「別想著看,你如果看,我會知道。」
「我當然不會看啦。」阿槑答得真誠:「這可是職業道德,我肯定遵守,你就放心吧。」
師清漪滿意了,不再吭聲。
阿槑卻歪了下頭,看著師清漪,興地說:「其實你比我更懂的樣子。我也覺得你安排得很妥當,浴室的確更適合們,那麼大的浴池,那個魚淺是鮫人,水是能夠化魚尾的,多刺激多有趣啊,你可太懂了吧。」
師清漪:「……」
涼涼地盯著阿槑:「……我不懂,別瞎說。」
阿槑又是嘿嘿一笑,不再吭聲了。
們走了一段路,在路上遇見了神,看來神是從湯殿剛出來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