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道：「你手腕上這串紅玉手鏈，從何得來？」

神在一旁安靜覷著們兩，默不作聲。

「這個麼？」師清漪主將袖撈起來，出一截皓白的腕子。

上面的紅玉手串與皎潔兩相映襯，紅的越發妖紅，白的越發白。

阮一直盯著的手鏈，沒有挪眼，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

「我從一個古董鋪子里收來的。」師清漪回想起當初去芙蓉巷無鋪里找陳景發拿貨的景，機緣巧合之下戴上了這串手鏈，之後就被寧凝綁架，進了落雁山，從而得以與在落雁山古墓里沉睡的神重逢。

那一天所發生的一切，彷彿就在昨天，不覺有些唏噓。

流逝，自己都沒想到，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人世沉浮，艱難險阻。

更在今天，見到了這串紅玉手鏈當年的主人的幻影。

只是這手鏈的主人幻影並不明白這裡面的玄機，看上去還以為這手鏈就是師清漪的，畢竟自己那串，還好端端地戴在手腕上。

在夢場里，人的幻影與件的幻影有著本質的區別。夢場里人的幻影，與這個人的本絕不可能共存，如果本進了夢場，在夢場里的幻影就會立刻消失，從而被本所取代。

但件卻不是。

件和件幻影可以同時存在，不會產生悖論。

於是這串紅玉手鏈雖然是獨一無二的，卻既能以記憶里的一種虛無形式存在於夢場里的阮的手上，又能以真實的形式，存在於師清漪的手上，師清漪腕子上這串紅玉手鏈雖然是真的，卻並不會取代手鏈幻影的位置。

「古董鋪子里收來的？」阮越發疑：「這……」

「我這手鏈有何不妥麼？」師清漪將自己的手湊過去，以便讓阮看個仔細，並且觀察眼中的反應：「莫非這是贗品？那掌柜的與我說，這是好玉，並非凡品，絕不會拿贗品誆騙我，我是上當了麼？」

阮盯著手腕上的紅玉手鏈，看了許久，才道：「師姑娘，你的手鏈並非贗品，是真的。」

「那便好。」師清漪佯裝放心：「阮姑娘既然這般說了，我定是信的。」

「只是……」阮難得有些言談吞吐。

「阮姑娘，你怎麼了？」師清漪再問。

阮也沒有遮掩，主將自己的手腕也亮出來，在師清漪面前出的紅玉手鏈，道：「我……也有一條，與你的一模一樣。」

師清漪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心裡咚咚直跳，但臉上卻十分「驚訝」，說：「你也有一條？」

還特地湊近去，仔細比對了下，才接著說：「確實是一模一樣。可那古董鋪子的掌柜的說，世上只此一條，說這是什麼鬼鏈，那這兩條手鏈之中，豈不是必有一個為假？可你方才說，我的手鏈是真的，可我瞧著你的與我並無二致，也是真的才對，莫不是那掌柜的仍然誆了我？」

阮低下了聲，聲音有了些許微冷的覺，道：「這手鏈，世上只有一串，它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

師清漪趕說：「那我的必是假的了。」

「你的是真的。」阮卻十分篤定。

「那你的……」

「我的也是真的。」阮道。

「這……」師清漪面頓時十分「為難」，說：「阮姑娘，我實在有些糊塗。」

「我也不明白。」阮似乎有些頭疼，手了眉心：「但我認得出，這兩條都是真的。」

「……阿阮。」千芊看見阮這模樣，明白作為幻影，又怎麼可能想通這裡面的玄機。

千芊自己更是因此深刻地會到夢場里的虛無，差點哽咽了，又怕阮發現的異樣，勉強穩了穩緒，湊到阮邊道：「你沒事罷？」

「不妨事。」阮朝笑了笑：「看來我遇到一件稀奇事，正好與師姑娘相談。」

師清漪裝出「迷惘」的神，問：「我是從古董鋪子里收來的，阮姑娘這一串，又是從何得來？不知阮姑娘可方便告知？」

阮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娘親給我的。我看著將那一整塊玉石打磨，旋出一顆一顆的珠子，再串起來，最終做了這串紅玉手鏈。它是我娘親送我的禮，獨一無二，我曉得這世上只有這一串，我娘親說，從此以後，我就是它的主人。」

師清漪說：「那你可自由取下它麼？」

「自然。」阮十分輕鬆地將自己手腕上的紅玉手鏈取下，又戴了回去。

師清漪眸子略略睜大：「……」

……果然。

阮就是這串手鏈唯一的主人，以至於只有阮才能自由控它，將它取下或者戴上。

而不過是機緣巧合才戴上的，就像是寧凝所說，如果不是鬼鏈的主人，一旦戴上就取不下來。

不過寧凝還說這手鏈不能見，但師清漪的早已流到了紅玉手鏈上許多次，不能見這個規矩，似乎在師清漪這裡也不起作用。

「這就怪了。」師清漪心跳有些加速，但還是得穩住心神：「我自從戴上了這串手鏈，就再也無法將它取下來過。」

深深呼出一口氣，問出了一個幾乎讓張到脖頸冒汗的提議：「不知阮姑娘，可否幫我取一下，看能不能取下來？」

「若師姑娘你不介意，我樂意效勞。」阮道。

「我正愁它取不下來，若能得到阮姑娘你的幫助，實在是求之不得。」師清漪站起，走到阮的旁，將挽起的手腕擱在的面前，輕聲道：「那就勞煩阮姑娘了。」

阮出手，搭在師清漪手腕的紅手鏈上，將的手鏈往下褪。

神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

師清漪也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覺那紅玉手鏈又像以前那樣發起燙來，也越發妖冶鮮紅，彷彿裡面灌滿了，此刻就要溢出來。師清漪的手被這紅玉手鏈燒得灼痛，而阮並不知道此刻的覺，手指搭著手串，正認真地往下褪。

手鏈一點點地往下。

再往下。

在場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這手鏈上。

過了一會，那手鏈卻卡住了，阮似乎又用了幾分力道，但那手鏈仍然還是卡著下不來。

阮是個溫的人，也不敢太用力地往下扯，免得將師清漪扯疼了，鬆開手道：「師姑娘，對不住，我無法幫你取下。」

師清漪還是向道謝：「多謝你費心了。」

阮問師清漪：「你可有讓你的沾染這手鏈麼？」

師清漪點點頭：「之前不慎傷，沾上去了。」

阮沉道：「我這手鏈認我為主，只能沾我的，若是我取下后，它沾了旁人的，便無效了，以至於旁人拿著它也沒用，不過只要我將它重新戴上，它又會恢復如初。而旁人一旦戴上我的手鏈，也無法將它取下，很快便會自行死去，一旦死去，手鏈便會自落，是以沒有人敢戴上它。」

師清漪心底打了個哆嗦，不由有些后怕。

原來當初寧凝和董哥他們對鬼鏈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不能沾，戴上了就取不下來，但並不知道人戴上以後，會自己很快死亡。

師清漪自己戴上以後，居然活下來了。

雖說這是萬幸，但實在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師清漪輕聲說：「那我手上這手鏈，就是沒有認我為主，我才無法取下的，是麼？」

「它應是認你為主的。」阮似乎也有些疑：「否則你會死。」

「可我取不下來。」師清漪說。

阮道：「也許它目前只是部分認你為主，雖然不至於要你命，你卻也無法徹底控它。」

師清漪沉默了下來。

難道就是因為鬼鏈現在已經開始認自己為主，所以為原主人的阮過來取，也取不下？鬼鏈認主不完全，既不聽的，也不聽阮的。

不過不確定夢場里的幻影，在對手鏈的認主規矩上，是不是和本人是一樣的。

而面對兩條一模一樣的紅玉手鏈，阮似乎也陷了沉思。很確定兩條手鏈對而言都是真的，越是這樣，就越無法想通這裡面的問題所在。

師清漪思索片刻，向阮問出了另外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說：「阮姑娘，我戴這手鏈也只是出於對古董的喜，沒想到它竟有這般多的玄妙之。為何會有兩條手鏈姑且先不論，我想問你一下，這紅玉手鏈真正的作用是什麼呢？」

雖然紅玉手鏈曾被當做機關的鑰匙，打開了落雁山古墓的門，但這應該就是當初設計機關時，特地針對這手鏈而設計的。換做另外一些特殊形狀的品，修改機關結構，與那些品的形狀對應好以後，同樣可以做到。

紅玉手鏈這麼重要，絕不僅僅是用來開一個古墓的門那麼簡單。

誰知師清漪問完以後，阮卻愣住了。

阮喃喃自語起來：「真正的作用？」

眼中的神似乎有些僵，再度重複：「……真正的作用，真正的作用是什麼？」

這句話像是在問在座的人，也是在問自己。

師清漪覺阮有些不對勁。

如果眼前是真的阮，肯定知道紅玉手鏈的，知道它真正的作用。

但這位只是夢場里阮的幻影，由千芊造出來，如果千芊不知道這個作用，那阮也不可能知道。阮看上去更是像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人問到這個問題，突然有點發起愣來，並不斷地機械地重複同一句話。

這種覺，就像是凰殿玉石臺階底下守著的那兩個神一樣，被師清漪和神接二連三地試探問詢，問著問著，不知道回答，就開始卡殼了。

「……阮。」千芊手攀在阮的肩上，焦急地看著。

師清漪意識到不能再打探了，連忙說：「我方才好奇之下，問了好些個問題，實在是麻煩阮姑娘你了，還阮姑娘勿怪。夜已深了，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

阮這才恢復了過來，眸中溫和，道：「也是到了該歇下的時候。三位一路奔波，定也是疲累得，便讓我和芊為你們安排房間，早些休息罷。」

神頷首：「多謝。」

千芊對阮輕聲說：「我去安排便是，你去歇息。」

「貴客在此，我怎好……」阮猶豫道。

「有我在，們又是稔之人，不打的。」千芊的聲音帶了些輕哄：「你去睡。」

「好罷。」阮依了，站起，向們行了個禮，笑道：「那我回房了，招待不周，諸位莫怪。如有什麼需要，你們告訴千芊便是。」

千芊陪著阮回房去，眼看著兩人影走遠，離開了廳堂，師清漪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沒能問到最重要的，但也有不收穫。

其中有些容應該是阮曾對千芊提起過，但千芊後來不可能每一件都事無巨細地向們待清楚，而是有些零碎留在潛意識記憶里，如今這一問，阮才能答出一些上來。

三個人坐在桌旁繼續喝茶，阿槑剛才出了一冷汗，生怕被阮聽見，低聲對師清漪說：「還好你沒再問了，我跟你們說，差點出大事。」

「怎麼了？」師清漪聽語氣，頓時覺得有點不妙。

阿槑說：「剛才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時，卡殼了，表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陷迷惘。但可不是普通的幻影，而是非常生，是千芊記憶里最悉的勾勒，和凰都那些低級幻影完全不一樣，如果你們問得多了，讓這種生的幻影意識到不對勁，開始懷疑自己，還有周圍的真實，整個夢場就會崩塌的。」

師清漪：「……」

也冒出一層冷汗：「不能讓意識到自己是夢場里的幻影，不然夢場一旦崩塌，我們會被活埋在夢場里，出不去的。」

「對對對。」阿槑趕說：「可要悠著點啊。」

神向師清漪道：「之後若無必要，我們莫要再向阮姑娘打探任何事了。」

「……好。」師清漪點點頭。

千芊送完阮，回到廳堂，師清漪連忙站起來，擔憂說：「阮還好麼？都怪我想問清楚些，沒有想到會讓卡住，我很抱歉，後面我不會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