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春雪
在神之海的時候,神曾與章臺柳打過手勢,以這種方式與藏在暗的章臺柳流過。在這種流中,章臺柳知道了神獨自赴死的決心,並答允了幫救下邊的那些人。
跟著神之海發生劇變,開始崩塌,章臺柳將除了神以外的一行人盡數救走,並安排妥當。
如果當時沒有章臺柳,或者沒有神與他進行的這種手勢流,神之海最後的境遇,只會更加慘不忍睹。
在師清漪看來,知道神和章臺柳看上去其實並不,以往彼此也沒有多通,神對於章臺柳的了解程度和一樣,寥寥無幾。
但在神之海的時候,神將孤注一擲的賭注押在了章臺柳上,賭他會救們。
這就意味著神在潛意識裡,還是對章臺柳抱有信任。
以至於神現在面對著突然在夢場現的章臺柳,問他「為何在此」,語氣也並不冷,甚至有些客氣。
章臺柳看向神,臉上的微笑更明顯了些。
他的笑意裡帶著幾分對神的欣賞,但是也許是眼底那點淚痣的緣故,他笑起來時,總有種淡淡的憂愁。
尤其是看著神時,他眼底的笑莫名有種悲憫的意味。
「小姐。」章臺柳解釋說:「我到夢場里來,並沒有什麼別的目的,我也從沒有離開過阿音的夢場。我只是放不下我妹妹,進來保護。」
他的語氣很誠懇。
「哥哥。」音歌聽章臺柳說是特地前來保護的,越發開心了些,抱著章臺柳不鬆手。平常看上去無比冷漠,對人答不理的,只有在章臺柳面前,才會出罕見的小鳥依人的一面。
神點了點頭。
師清漪知道神對章臺柳的這個回答,應該是相信的。也並不意外,因為也覺得章臺柳進夢場的理由,真的只是為了音歌。
他一直全程看著音歌,而風笙和蘇亦跟著音歌一起行,所以他們二人的幻影才會一直得以維持。
「哥哥。」音歌問起了章臺柳:「之前我進那個狹窄通道里,看見裡面有許多的幻影,肯定是有當年的目擊者在裡面維持著這一幕,那是你麼,你在通道里看著我?」
這純屬音歌自己的好奇,現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章臺柳上。如果是哥哥在看著,當時覺到通道里有人正在窺視的不適,將會很快消散。
師清漪更是有許多問題想問,但知道章臺柳或許並不會全都為解答,現在由音歌主問出來,這對師清漪而言,是一件好事。
靜默下來,認真聽著。
章臺柳低聲回答:「那不是我。阿音,我怎麼會讓你看那麼殘忍的畫面,那也沒有意義。」
師清漪這下終於得到了確認。
當時是黑袍人一號在通道里。
而章臺柳在通道外,盯著風笙和蘇亦的幻影。
音歌說:「我以為你是想讓我看看當年通道里的真相,以便了解雨霖婞的況,畢竟那時候我並沒有進去。」
「我不會那樣做的,如果阿音你好奇當初通道里的一切,我會直接告訴你。將那些畫面浮現出來,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章臺柳與音歌說話時,語氣格外溫和,像溫在爐上的一壺香茶,暖極了:「我也很後悔。」
「哥哥,你後悔什麼?」
「後悔當時沒有跟著你進通道。」章臺柳說:「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會在通道里出現,以為就算你進去了,又沒有經歷過,什麼都不會看到。」
音歌難得笑了起來:「我沒事的,很快就出來了。」
章臺柳又了的腦袋:「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音歌搖頭:「你在夢場里,一直跟在我邊,怎麼會沒保護好?我希之後哥哥也像之前夢場里那樣,總是能陪在我邊。」
章臺柳的目黯然了些,並沒有直接給出回應。
陪在音歌邊這件事,對他而言,似乎是那樣的為難。
「章先生。」師清漪斟酌片刻,開了口:「我能否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音歌連忙幫著師清漪說話:「阿姐心中有疑問想問你,哥哥你可以回答麼?」
「當然可以,阿音。」章臺柳笑。
他看向了師清漪,溫的笑意中同樣也帶了幾分憐憫之意。
師清漪很敏,其實能覺到他眼中流出的神,包括他剛才看神時,眼中藏著的那種同,師清漪其實也約捕捉到了。
能覺到章臺柳對們的……可憐。
這種讓師清漪到有些五味雜陳,並不需要別人的可憐,自己和神也沒有悲慘到需要他來可憐的地步。
不知道章臺柳為什麼要這麼看們。
章臺柳說:「師小姐,你可以問我了。但是我不能保證你的每一個問題,都能得到回答,如果我不能回答,我會告訴你,請師小姐不要介意。」
師清漪暫時放下剛才那種古怪的覺,同樣微笑起來:「你回答能回答的就好,激不盡。」
章臺柳站在音歌旁,等著師清漪。
師清漪說:「夢場的一開始,風笙和蘇亦的確是由黑袍人一號造出來的,那你是從大概哪個時間節點開始,再度造出了他們的幻影?是在你們來到那個狹窄通道之前的一段時間麼?」
的思路條理分明:「你說你不知道黑袍人一號會在通道里出現,這是否意味著黑袍人在你們到達通道之前,就已經離開你的視野好一段時間了,或許有一兩個小時之類的,你才沒有注意到他的行蹤。而你又是一直跟著音歌,所以在黑袍人一號離開后,你就對風笙和蘇亦的幻影做了一個無銜接,避免雨霖婞和音歌起疑?」
「師小姐大概猜對了。」章臺柳說:「在到達通道之前,那個人的確離開我的視野許久。但是不止一兩個小時,師小姐你可以將它想得更久一些,比如說,五六個小時。」
音歌曾說過,和雨霖婞是在夢鈴響起以後,過了一段時間才抵達雨霖婞父母當年死的通道。
第一次夢鈴響起,是音歌們進夢場的八小時后。章臺柳說黑袍人一號在出現在通道之前,曾離開他的視野有將近五六個小時,這意味著從最開始不久的時候,章臺柳就在那維持風笙和蘇亦的幻影了。
在這段時間裡,黑袍人一號可以藉助間隙錐的力量,自由穿梭夢場。尤其是因為一些特殊緣由,他並不需要遵守間隙錐的規則,只要劃開口子,就能通過空界到達他想要的夢場地點,而不會像師清漪們那樣,每次穿梭夢場的時候,都只能從該夢場的初始地點出發,再度趕路。
這就說明黑袍人一號可以經常出現在兆脈底下,或者雨林場里,他的很多時間,其實是和章臺柳並存的。
但從章臺柳的表述來看,顯然和黑袍人一號並不是一路人。
黑袍人一號知道章臺柳在繼續維持風笙和蘇亦的幻影,卻似乎並沒有去找章臺柳的麻煩,而章臺柳也沒有干涉過黑袍人一號的任何行徑,兩人雖然不同路,卻在夢場里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章臺柳卻會對黑袍人出現在狹窄通道里盯著音歌,而自己卻沒有及時進去阻止的事,而到後悔。
這似乎越發證明了章臺柳對於黑袍人的忌憚,而黑袍人似乎也在忌憚著他,師清漪猜測兩人或許是勢均力敵,於是誰也不敢貿然出手,只要對方不,自己就不,免得惹麻煩。
既然相互在忌憚,是否意味著彼此知知底?
師清漪揣到了這一點,試圖向章臺柳確認:「你……是不是認識黑袍人一號?知道他的真面目?那他是誰?」
章臺柳諱莫如深:「抱歉,師小姐,這個問題屬於我無法回答的範疇。你可以換一個我能回答的。」
師清漪委婉地換了個問題:「那章先生能不能和我說一下,在音歌的夢場開始,到你造出風笙和蘇亦幻影的時間節點,中間這段時間你的所見,或者經歷?」
章臺柳又笑起來了:「師小姐,你很執著,還是在問那個人。」
畢竟章臺柳一直就在音歌邊,而這段時間,那個黑袍人一號為了維持初始風笙和蘇亦的幻影,必定也在附近盯著。
以兩人的本事,應該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或許還發生過什麼。
「這個問題可以回答麼?」師清漪很有耐心。
「既然師小姐這麼執著,我可以稍微回答一部分。」章臺柳說:「那個人造出風笙和蘇亦的幻影以後,就在附近觀察。而如果他要繼續維持幻影,就必須得一直跟著阿音,我不想讓他總是看著,希他離開阿音,就造出了風笙和蘇亦的幻影,對他所造出的幻影進行了一個覆蓋替代。他發覺了以後,知道這是我在提醒他,就沒有繼續糾纏,自己離開了。」
「你怕他傷害音歌?」師清漪從他的回答里察覺到了那麼一星半點的顧忌,說:「他是否對音歌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你才會主去驅趕他,避免他出現在音歌邊?」
「這個問題。」章臺柳的眼神略顯複雜起來,語氣甚至有些嘆息:「我又無可奉告。」
「好。」師清漪並不在意,而是說:「那你為什麼能夠對他造出的幻影進行替代?」
夢主所造出的幻影,尤其是像風笙和蘇亦的幻影,經由夢主的意識而造,無可撼。
如果另外一個夢主也造出與之同樣的幻影,就會產生衝突,兩者必然只能存在一個。一般都是最先造出的那個夢主搶佔了先機,後來造出的,無法進行替代,只有消失這一個結果。
「因為我的朋友,送了我兩件十分珍貴的禮。」章臺柳的眼中飽含哀傷:「我和你們,還有那個人,都同為夢主。但朋友的這件禮,讓我擁有了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高的夢場許可權。」
師清漪想起音歌之前說的話,大概也猜到了章臺柳的意思。
神低聲道:「你上可是攜帶了某個布夢人的腦子?」
「對。」章臺柳承認了:「我是帶著布夢人的腦子,是我的朋友。曾是最好的布夢人,遠在你們現在認識的這位布夢人,阿槑之上。」
這倒在師清漪的意料之中:「難怪阿槑掛著的那些眼睛,本無法發現你在夢場。」
阿槑之前只是說黑袍人一號和二號上帶了布夢人的腦子,而且實力勝過阿槑,以至於阿槑無法在夢場中發覺他們的蹤跡。甚至也可能因為腦子的關係,可以不需要回到初始點,而直接出現在想去的夢場位置。
章臺柳所造出的幻影卻能取代黑袍人一號造出的幻影,應該是他上的布夢人腦子,也要強過一號和二號上所攜帶的。
但這其中有個問題讓師清漪有些糾結,說:「你的朋友,為什麼要把……的腦子送給你?」
布夢人的腦子和尋常人遠不一樣,他們的腦子是不得了的珍寶。每個布夢人都將自己的腦子看得比命還重要,即使死了,族裡的人也會依照規矩,將死去的布夢人的腦子取出,進行焚化,決不能落在外族人手上。
尤其章臺柳說那位朋友曾經是最好的布夢人,這意味著的腦子被太多人所覬覦。越是能力在頂端的布夢人的腦子,就越有用,因為如果隨攜帶了,就能對別的布夢人所造出的夢場進行一些許可權碾。
「因為太出了。」章臺柳聲音悲涼:「有一天,來找我,說快死了,希我能收下的禮,好好保管,不要讓任何人得到的禮。像這種層級的布夢人,太過優秀,的腦子不但外界覬覦,其實族人也很眼饞。在死後,的腦子並不會似別人那樣被焚化,而是會被族裡最有聲的人所帶走,為對方的私有品。在臨死前,覺到族裡派了人出來圍堵,準備守著,等死了以後,就挖走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