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流韶

們之前進蜀地竹林的萱華軒夢場時,夢場回到的時間點是當年那一天的下午，而當時外面的現實是在晚上，那時候兩人還各自睡不著。

夢場和現實的時間是同步流逝的,們在夢場里過了兩天多，拜別師錦念和崑崙也是在下午,現在村子裏早已經是漆黑一片。

房子裏昏暗，眾人看著都已經回房去休息，師清漪進去打開了燈，客廳里霎時亮堂了。在夢場中睡過，現在並沒有睡意,徑自去廚房倒了兩杯水，與神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困不困？」師清漪問神。

神搖頭。

「我也不困,現在特別神。覺我們去了夢場后,在倒時差。」師清漪捧著水杯喝了一口，之後坐在那看向前方,面有恍惚。

剛才拜別完過後,緒還沒緩過來。而想到要去拜見的親生爹娘,更是心緒難平,像是心尖都在突突直跳。

「……神。」師清漪轉過來，喃喃著。

神安靜地著。

「我有點張，甚至是……害怕。」師清漪雙手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咬了咬,才說。

神瞥見了這雙手的小作，手過去，將的雙手輕輕裹住。

師清漪得了無聲且熨帖的安,逐漸舒緩了些,說：「我怕你在打架中,被我娘親流韶傷到，雖然我娘親平常很溫，可畢竟是戰鬼，一旦酣斗狀態上來，有時候會難以控制的。尤其是你那麼強，如果我娘親發現你能夠與一戰，只會越打越興。」

「一定要與娘親手麼？」神似有為難：「可有什麼旁的法子避開。」

「有倒是有。」師清漪說：「除非你進去后，就遠遠地看著娘親和爹爹，也不去理我，只是見過們的面，就出來，這樣就不用打架。」

神道：「我怎可不理你。」

「那進去那個夢場后，你要理我，跟我說話，是很難的。」師清漪嘆了口氣：「你進去后時間不多，對於娘親和爹爹而言，是陌生人，他們兩雖然脾氣都很好，但因為份的緣故，短時間是不會輕易與陌生人相的。也不會讓我和陌生人多接，他們很保護我，如果你貿然過去和我搭話，其實不是很安全。」

神認真聽著。

「尤其是我娘親流韶的格，並不會像我娘親師錦念那樣，看見你裝個病弱就會同你。」師清漪說到這，卻又忍不住笑，只是笑得有些苦：「你如果想要在短時間贏得我娘親的喜歡，進而得到與我娘親接的機會，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我娘親認可你的實力。只要我娘親喜歡你，我爹爹寵我娘親，必然也會對你很好，那麼你就能順理章地接到小時候的我了。」

「倘若如此，那是必須與打架。」神沉道。

「你不需要打贏。」師清漪有些囁嚅：「只需要在與過招的時候，撐著時間，你與過招越久，我娘親發現你越厲害，就會越喜歡你。我娘親當年和我爹爹初見，就是要跟我爹爹打架，我爹爹能和打很久，打得高興了，就說請我爹爹吃飯。」

眸中微黯，補充說：「我娘親活著的時候，還沒有任何人能打得過，唯一的敵人，只有自己，所以……才會自盡。只有自己才配結束的生命。戰鬼本就擅斗，是最強的戰鬼王，又手握地煞劍，我外公當年都被打得很慘的。」

神面微愣：「與父親手到如斯地步麼？」

「是的，戰鬼沒有什麼，基本上結為夫妻的，都只是為了繁衍，一起生活，生下來的後代其實也不會有多疼，戰鬼並沒有什麼因為長而確定的尊卑關係，尊卑關係只現在實力，實力越強，越尊重。我娘親雖然是王，上面還有我外公這個戰鬼王，但我娘親反而是在魍魎城裏地位最高的人，因為最強。」

神點了點頭。

為了能讓神更適應到時候的夢場，師清漪特地說得詳細：「我小的時候，外公不待見我，時常冷眼相待，我跟著娘親回魍魎城，他外公，他也不理。那時候我娘親倒也不怎麼在意，就隨便我外公，平常真的很溫，總是帶我到逛。但是有一天，我娘親發了怒，把我外公狠狠揍了一頓，我外公只能被揍得趴在地上。」

「為何如此怒？」神向師清漪討教，看怎麼樣避開流韶的逆鱗。

「我外公看我不順眼，然後那天我外公了我一聲……小雜種。」師清漪說。

神驀地蹙眉，眼中斂著寒冰冷雪。

「我上一半脈來自於我爹爹蒼擘，正是戰鬼最痛恨的脈，外公認為我上流著這樣的，是恥辱，就罵我小雜種。當時我娘親臉就變了，直接手，我外公本打不過。不過自那以後，我外公反倒對我不錯，他是被打老實了，反正戰鬼只服強者，以前我娘親畢竟是他兒，從沒和他過手，他沒嘗到戰敗的滋味，這次嘗到了，心裏對我娘親很服氣。」

師清漪說著，看著神：「在戰鬼面前，你並不需要太在意什麼長輩晚輩的關係，雖然戰鬼也有王族和平民分化，這裏有尊卑區別，平民見了王族要行禮，本質上也不是因為對方是王族，而是因為王族都很強，平民才信服他們。任何人都可以向王族遞戰帖，向王族邀戰，如果打贏了，會得到王族的禮遇。」

「是以我要先寫好戰帖，才能拜見娘親？」神道。

「對，你就在這用筆寫好，一張白紙就行，我娘親並不在意形式。」師清漪說著，又有些張地站起來，想了想，說：「你有巨闕可能還不夠，最好是找個防的，王城裏到都是武店鎧甲店，你反正拿了金條，他們也認金子，可以在裏面買到質量很好的蝟甲，你好歹穿著擋一下。」

坐下來，面憂地嘀咕：「雖然可能在娘親面前……也沒什麼用。」

「你把夢場的地點設在魍魎城了？」神含笑道。

「嗯。」師清漪說：「不能設在當年的凰都，我小時候和爹爹娘親主要在凰殿生活，外頭重重神把守，你很難有接機會，雖然有時候爹爹娘親會帶我去行宮住，但那裏也守衛森嚴，你是進不去的。不過魍魎城不一樣，你可以在裏面自由出，要是他們發現你很強，你還會得到特別的尊重，甚至是……」

「甚至是什麼？」神問道。

師清漪特地讓神進來做準備，最重要的還是要提前向叮囑一些注意事項，說：「……甚至是向你求親。」

師清漪面肅然不：「所以你不要隨便接別人遞給你的戰帖，你進去后，很可能會收到不戰帖。」

「為何？」神看這正經的模樣，眼中約有了些笑。

「當然是……當然是你這張臉太招人惦記了。」師清漪輕哼一聲：「他們是很直接的，看見你好看，覺得你不錯，就會找你下戰帖打架，對於戰鬼來說，打輸了的那一方很容易就會傾心於贏方，你要是接了戰帖，你就必須打架，你這麼強，要是真的贏了，對方會窮追不捨的。」

「好，我不接任何戰帖。」神道。

師清漪這才放心下來，但眉目之間的張還是沒有消散。

「你可是還怕我……見到你爹爹？」神看出的心思。

師清漪沉默了半晌，猶疑不覺：「我其實是不想讓你去這個夢場，可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有這個疙瘩擰著，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你想拜見他。但是這太折磨你了，我不敢想像。」

看著神，神複雜：「剛從蜀地夢場出來，我才覺得夢場太好了，可是也太可怕了，真的。它讓人能夠以這種虛無的形式短暫地回到真實的過去，見到逝去的人，為自己彌補憾，可是它像是毒藥，讓人沉溺，難以抗拒。本來你不知道阿槑的存在還好，之前去了一趟凰都夢場，知道了，你……你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你以前心裏的那刺。」

神低著眉，神微有些晦暗不明。

「更是我不好。」師清漪見那模樣，越發後悔：「怪我沒有忍住，想去看看你小的時候，本來我作為換，以為你只要去看看當年在蜀地的我就行，我沒想到你的執念這麼深，會想去拜見我爹爹。」

「我……」神難得言又止。

渾似蒙了一層冰霜，在那瞬間，看上去卻又是那樣的脆弱。

「神。」師清漪覺有些不太對勁，輕聲說。

神傾過來，輕輕抱住了師清漪，將臉頰枕在肩頭，沉默了一會，才道：「清漪，我……偶爾會覺得有些不過氣來。」

師清漪愣住，極看見神這樣示弱，直白地表述心的，尤其這種居然還是不過氣，只得手輕輕拍在的背上，一下一下地安。

「……沒事。」卻知道神為什麼會不過氣：「這不是你的錯，爹爹……他不會怪你。」

「我以往從未告訴過你，有時我會覺得……時間並不屬於我。」神聲音輕，抱抱得更了：「我每多陪在你邊多一天，一個月，一年，便意味著我又多了這麼多原本不屬於我的時間，可是我又太貪心，我想要一直陪著你，不願……與你分開。」

師清漪這是第一次聽說這些話，似是要剖開肺腑，將那淋淋的殘酷掀出來。

這麼多年了。

居然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釋懷。

心頭這刺就這麼一直扎著，一點點隨著漫長時的推移，越扎越深，與都長在了一起似的。

可折磨神的其實並不是那刺。

而是藏在冰冷之下的慈悲。

這也是最大的弱點。

平常將這個弱點藏起來，那樣的雲淡風輕，會讓人想著，這麼強大，又有什麼好擔憂懼怕的？可實際上只要一下那刺，都會疼得遍鱗傷。

只有慈悲的人，才會為這刺到無盡的痛苦，背負著沉重的枷鎖。而鐵石心腸的人，本就不會去理會。

師清漪想到這，也抑不住哽咽。

可明白，這就是的神，也就是喜歡這樣的神，卻又為這樣的神到心酸不已。

這種痛苦，也不可能代為承。

「你心中有刺，我知道……我知道。」師清漪將抱得更，哄著說：「我之前捨不得你進去心裏那刺的折磨，現在我想，還是去拜見他吧，只有你眼見為實，知道他有多麼溫，你才會明白，他絕不會怪你。」

師清漪的聲音越來越低，話語卻著一種豁然：「你不用拔掉你的這刺，我知道如果拔掉了，就不是你了。但是你可以見一見他。」

神眸中約有了些許水汽，凝著。

「不要難，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師清漪笑了笑：「但我會陪著你。」

不需要再有多別的安。

們只需要攜手向前，去面對。

神看了這笑意片刻，突然湊近了去，在上吻了下。

師清漪渾一個激靈。

怕師清漪不住，神也只是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師清漪之前雖然也與親過，卻都是提前告知的練習。

而這一次，猝不及防，於是那怦然的心瞬間將渾的孔都炸了起來似的。

師清漪了下自己的，看著神，眼睛都有點發直。

「我也會陪著你。」神眼角微紅，笑意淡而悲涼地斂在角。

如果有一天，無法再繼續陪伴。

也會拼盡全力，找到回到邊的路。

師清漪悄悄開心起來，沒有看出神那抹笑里的意味。又十分仔細地與神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兩人休息了這麼一段時間，寫好戰帖，再度回來院子裏，以間隙錐進去空界，邁步進最右邊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