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曲曲、長長窄窄的山路, 蜿蜒著向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會休沐，過一個無事一輕的端午, 砍柴的樵夫一大早上了山，趁著太未落, 挑著滿滿當當的柴火歸家, 還有漫山遍野追著兔子跑的獵人，迎著呼嘯的風, 從后疾馳而過, 踏著落葉吖吖的響。

　偶然間便遇上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師父，手持拂塵，腰間別個水壺，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須，帶著小藥大步流星往山下去。

　清泉水流, 獵獵山風，萬籟俱寂之下那些張的心境也漸漸轉向平和。

　終南山距長安不過四五十里，卻足足困住了舒半生。

　道觀大門閉, 墻上青苔布，清冷, 而單單想到這一墻之，住著閱盡人間繁華的貴族婦人, 又格外的矛盾。

　素娥上前敲了敲門，一個老阿嬤喊道：“來啦——”

　打開大門, 看見舒的那一刻，手中菜籃跌落, 滿懷欣喜的往里邊喊道：“夫人, 舒小娘子過來探你啦。”

　隔著遙遠的院落, 舒好像聽到了一陣尖銳的破碎聲。

　過了良久，應了聲：“唉，知道啦。”

　舒指尖微微抖，直到另一雙手纏了上來，將牢牢握。晏希白安似的，低頭說道：“別怕。”

　半晌后，阿娘走了出來，一素布袍，走的頗為緩慢，見到晏希白那一刻后，便連忙疾走過來，下腰行禮，“不知太子殿下來訪，有失遠迎。”

　晏希白虛扶起舒阿娘，“顧夫人請起。”

　好像沒看到舒這個親生兒一般，殷勤地將晏希白請到屋子里邊。

　舒想跟上去，卻把兩人隔開，皺著眉在舒耳邊問道：“今兒不是端午，怎麼鬧著太子殿下一同來了我這小破道觀？”

　“還能怎麼著，想見見你唄。”

　“胡鬧。”輕聲責備道。

　舒心中憋著氣，冷哼了一聲，大抵是從小到大，在眼中，舒便是這樣的：任、胡攪蠻纏、蠻不講理，好似做的一切都是不念前因后果的錯事。

　晏希白連忙笑著解釋道：“是我忽然想要冒昧拜訪，這才央求著舒一同前來叨擾。”

　三人一同來到屋里坐下，老阿嬤給大家都上了茶。舒端起茶盞，呼呼的吹著熱氣，沉默無言。

　在母親面前，素來話不多。

　倒是晏希白，與絡地聊了起來，從過去聊到現在，從大大小小繁雜的瑣事一直聊到舒。

　晏希白目堅定，字字鏗鏘向母親許諾，說是一輩子都不會辜負舒，可母親卻只是淡淡笑著，清楚的知道，來日天子，后宮佳麗三千，又哪會有永恒不變的意。

　“太子殿下對我家舒真意切，便是天大的福分。”

　“這孩子，打小便沒有規矩，整日鬧騰個沒完沒了，子擰，說兩句就生氣。別人有的瞧著喜歡了，便不管不顧非要不可。先前又被楚家退了親，也是我這些年沒教養好，萬萬配不上太子殿下。”

　晏希白在一旁尷尬地聽著，反駁道：“舒格好，善良大方，我很早便心生慕，若不是與楚家退親，我還悔恨今生無緣。”

　舒想，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要埋汰自己的孩子，干脆閉上眼睛，一手撐著耳朵假裝未曾聽見。

　過了半晌，阿娘搖晃著舒的子，“舒，說你呢，聽見沒？”

　舒后知后覺回過來，“嗯，怎麼了嗎？”

　阿娘一臉無奈地說：“改日把你名下那些酒樓飯鋪賣出去，你外祖那邊也不用你來打理，你是要嫁進天家的子，日后收收心，學些琴棋書畫，好好養養子。”

　舒沉著臉說：“不行。”

　阿娘責罵道：“宮中能了你吃穿用度不，這些年你任胡鬧，我也未曾說過半句重話，但日后貴為太子妃，又怎能如同那些低賤的商人一般拋頭面？”

　舒只是覺得，的話太過令人難堪了，既然下定決心對不管不顧，為何又要在晏希白面前說這些貶低的話，“阿娘便是出商賈世家，又何必看不起這些營生？”

　晏希白眼瞧著兩人都要怒，他牽著舒的手，說道：“顧夫人多慮了，宮中規矩雖多，但也未曾命令止在外邊做生意。更何況舒將這一切給他人打理，閑暇時才過過帳簿，又哪需費什麼心神。”

　這時，老阿嬤從外邊進來，遞過一封書信，說道：“夫人，來信。”

　舒一聽，興地探著子，“可是外祖送來的？”

　“阿娘，快些打開，讓我也看看嘛。”

　蔑了舒一眼，“沒大沒小。”

　阿娘又看了看晏希白，他說道：“既然顧夫人還有家事，我便先行回避。”

　“終南山風正好，你們母敘敘家常，舒，我在外邊等你。

　阿娘打開了信件，看了一會兒卻閉雙眼，手愈發抖，舒小聲問道：“阿娘，怎麼了？”

　失力一般，薄薄的紙從手中落，舒拿過來一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娘子，老爺病危，速歸。”

　舒有些呼吸急促，卻強迫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上輩子這個時候外祖父還過得好好的，怎麼會這樣！難道是擅自派了鄭晚晚前去，害得小妾狗急跳墻，這才下了毒手……

　手心滲出冷汗，不解、懊惱、悔恨，諸多緒一腦涌上心頭。

　阿娘與老阿嬤吩咐道：“替我收拾裳，改日啟程。”

　老阿嬤出去后，抱著舒痛哭，一邊哭一邊自責道：“舒，是我對不起你祖父，我是個不孝，我千不該萬不該躲進深山，他老了也未能侍奉左右。”

　“他每日這般笑嘻嘻，樂呵呵的，我以為他定能長命百歲。”

　“是我不好，給他丟了臉面，是我沒辦法讓丈夫收心，是我死要面子非得和離，又不敢回去見他。”

　舒愣愣的，說道：“阿娘，我想與你一同回。”

　沒有同意，也未曾拒絕。

　舒出了道觀，晏希白正在門前前靜靜站著等。走過去便摟著了晏希白的腰，有些頹唐的將自己埋在他前。

　他回抱著舒，聲音啞啞的，問道：“怎麼了？”

　像一朵蔫了的花，頹唐到提不起神，剛開始還只是悶悶的，后來哽咽著說：“或許我不該來的。”

　他安說：“不會啊，你今日來見了心心念念的阿娘，又收到外祖父的來信，若是不開心，趁著今日解除宵，逛逛夜市再睡上一覺，一切便都過去了。”

　舒搖了搖頭，兩人沉默無言下了山。

　直到上了馬車，舒才躺在他懷中，有些無力又沒有道理的痛哭。

　說：“殿下，你再夸夸我好不好？為何要那般貶低我，將我說得一無是，我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晏希白安說：“舒，不一定非得要得到別人的肯定，做自己便好了，開心的活下去，我們又不是貨，又不是工，為什麼非得要有用呢？”

　“這世界上多的是無用之事，多的是無用之人。”

　“可是殿下，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不去看別人的眼，我沒有辦法不去聽別人的評價。”

　“我也，沒有辦法僅憑你的意而活。我總想試圖抓住什麼，用來證明我是自信的，我活著是有意義的。”

　晏希白說道：“好，那舒想讓我從哪里夸起？”

　想了許久，最后說：“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殿下夸夸我有多漂亮吧。”

　晏希白啞然失笑，有些無奈地看著。舒撓著他的腰，“你看著我作甚，不會一句話都夸不出來吧？”

　他一臉認真地說：“舒是京城中最漂亮的娘子，兒時我見了一面便難以忘懷。長大后第一次懂得男，便想娶舒為妻，從此紅羅帳暖，春宵苦短。”

　舒笑他：“你這個壞胚，明知我與他人有婚約在，還日夜肖想。”

　他順著應道：“是啊，每每想到舒日后要嫁作他人婦，便恨的牙，心中像是被倒了一壇子酸水，酸到痛。恨不得強取豪奪，將你一輩子鎖在床榻，教他人見不得半分。”

　舒只當他在開玩笑，只有他知道，是如何與良知痛苦掙扎，是如何不去想。

　“那殿下便是見起意，若我日后年老衰，你后宮納進來一群漂亮的妃子，唉算了，我有什麼立場好計較的。”

　他連忙承諾道：“只有你，只會你，只能是你。”

　舒笑得眉眼彎彎。

　馬車晃悠著往城里去，在晏希白懷中，漸漸便沉夢鄉。

　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周遭黑蒙蒙的一片，了眼睛，問道：“殿下，夜了嗎？”

　晏希白輕聲應道：“嗯，快到戚府了。”

　他撥開車窗的帷幔，外邊才是千燈如晝，哄鬧著的人群盡狂歡，慶祝這個難得的良辰佳節。

　半晌后，舒說：“殿下，外祖父病危，我，我想陪阿娘回一趟。”

　晏希白垂下眼眸，輕著的后頸，應道：“好，早去早回。”

　“別讓來年開春，我的婚禮上了個新娘子。”

　舒坐起來，攬上他的臂彎，目灼熱的與他對視，“那殿下，又要有許久不能相見了呢。”

　晏希白會意，俯一手勾著纖弱的腰，一手牢牢握著的后頸，熾熱的吻落下，直到馬車停下，直到仄的空間再也盛不住兩人氣息，直到舒氣吁吁，饜足的拽他的袖，凌到說不出一字一句。

　作者有話說：

　→之前設定外祖家在揚州，因為太遠不舍得讓小分別太久改了。

　→關于分別后啥時候見面：立刻馬上不出兩章！

　→男主什麼時候完全恢復記憶：快了。

　→關于啥時候大婚：快了。（迫不及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