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 冷風嘩啦啦地拂面而來。外邊雨停了，庭院里到都是漉漉的一片，盈盈的月灑下, 約約能看到房屋的廓，西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晶瑩的水珠啪嗒一聲滴落。

　拱門外, 稀稀疏疏的幾道人影，手中提著燈, 舒踏著一灘灘小水坑小跑過去, 帶著不可言說的欣喜和期待。

　告訴自己要走慢些，黑燈瞎火的若是摔倒了要惹人笑話，告訴自己不要太過猴急，不然會顯得不夠矜持。

　可是，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氣吁吁的停下, 抬起頭便看見了每一個人清晰的面孔，左顧右盼，獨獨見不到心中所想, 難免有些失。

　“怎麼沒穿外就跑了出來？”阿娘見恍恍惚惚，開口問道。

　“不是說太子殿下來了麼, 他在哪？”

　阿娘抬起手指向門外，“喏, 這馬車不是剛到嗎？”

　長舒了一口氣，跟在提燈的小侍后頭, 走了出去，外祖父聽到消息后, 也連忙匆匆趕來。

　晏希白正在顧府門前站著, 他愈發清瘦了, 看起來太過勞累。

　舒屏氣斂息，來到他側，不知道說些什麼，開口便喚了聲：“殿下。”

　晏希白眸閃，他解下披風，小心翼翼蓋在了舒肩頭，“夜雨風寒，有勞娘子前來相迎。”

　隨后他轉向外祖父作揖，“顧員外，本宮奉命前去治理黃河水患，途徑，前來寄宿一晚，多有叨擾。”

　外祖父連忙說：“不算叨擾，不算叨擾。簡直是……蓬蓽生輝。”

　他招了招手，吩咐侍：“想必殿下風塵仆仆，趕了許多里路。快去備些熱水，整理好廂房，再讓廚子做些熱食。”

　晏希白說道：“我們一行人在路上吃了些干糧，大晚上的，就不勞煩諸位了。事急，從長安到這兒一路連夜奔波，只暫住一晚，明日一早便得離開。”

　舒心頭一，拽著他的袖，小聲問道：“這麼快嗎？”

　他低下頭，淺應了聲：“嗯。”

　外祖父讓開道路，“既然如此去，這大晚上的，殿下先進去歇息吧。”

　“好。”

　舒跟著晏希白一路往廂房走去，眼看著就要走進屋里，外祖父連忙一陣咳嗽，舒有些疑地向他看去。

　他背著手，深復雜地說：“舒，大晚上的，你也快回去睡覺吧。”

　“我……”舒扯著晏希白的袖子，不愿離去。

　晏希白低聲哄道：“回去吧。”

　“嗯。”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

　回道房中，嗚咽著躺在了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起后，小心翼翼出了房門，見周遭都熄了燈，索索潛進了晏希白所住的廂房。

　他洗漱過后，換了寢，坐在床榻上借著燈看地圖，頭發松散有些凌，臉上還還氤氳著薄薄的霧氣。

　他聽到靜后，抬起頭來，隔著珠簾看見舒的影，笑著說：“你來啦。”

　舒走過去，坐在他旁的床榻上。“若是我不來，殿下又該如何？”

　“若是不來，某不敢唐突娘子。”

　“唐突，怎麼才算唐突？”

　舒側，一手撐在他左側，一手輕輕去他眉梢未干的潤。指尖流連而下，劃過耳廓，最后輕緩地著他白皙的耳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孤男寡，干柴烈火，殿下，若是我們不做些什麼，豈不是辜負今夜良宵？”

　他明明面紅，眸晦難懂，卻只是將攬懷中，頭埋在肩上，鼻息間是悉的香味。他卸下了滿疲勞，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輕聲拒絕道：“舒，我明早還要趕路。”

　舒有些委屈地說：“可我真的好想你。”

　他輕笑一聲，將反抵在了床榻上，修長又炙熱的手上的腰肢，不同于往日的意，好像每一寸都帶著灼熱，他起初只是輕輕吻上的眉眼，最后認命一般，將淡的櫻一點點染上曖昧的紅。

　舒被這種急劇的親昵沖昏了頭腦，眼角泛出淚珠，手不知道放在何，不小心便了他的間，手是熱氣騰騰，細膩的。手指，腹間堅實，讓人有些吃驚。

　晏希白子抖，屏住呼吸，連忙將的手反制在枕頭上，“舒，不行。”

　一聲嚶嚀，氣吁吁，腦中是落了又漲的水，不想，手真好……

　半晌后，意迷的兩人緩了過來，沉默無聲躺在床榻上，可終究是誰也睡不著。

　夜半更聲傳來，舒好像想起來什麼，興地拽了他的手，“殿下，子時過了，今日七夕，你與我在一起。”

　他恍惚了一下，笑道：“是我與舒的第一個七夕。”

　舒輕聲問道：“殿下，外祖生辰過了，他現在子朗，又有阿娘作陪，我和你一起去治水好不好？”

　他說：“舒，天災人禍，流民泛濫，太危險了，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舒反駁道：“殿下，我不是只會飲酒作樂的娘，我吃得了苦，幫得了忙的。”

　“可我卻不愿讓你涉險，留在好嗎？等我安好災民，便與你一起回長安，過了冬，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舒牽著他的手，輕輕應了聲：“好。”

　晏希白坐起，拉著的手：“舒，更深重，我送你回房中。”

　側著子，看向晏希白，“睡吧，殿下，我明天早點起來，再著跑回去。”

　他親了親舒額頭，卻有些惴惴不安地喚道：“殿下……”

　“嗯，怎麼了？”

　沉默半晌后，說道：“此去治水賑災，以來千萬要保重，二來，殿下還需多費些心神，嚴防小人作。”

　“好。”

　晏希白勞累許久，沾了枕頭，很快便沉沉睡去，舒聽著他平緩的呼吸，側過子，月灑落窗臺，睜著眼，格外清醒。

　放不下晏希白，可是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事態本來就，不能去幫了倒忙還要晏希白分心。

　朝廷每年都有撥款下來修筑河防、整治河流，但一路貪污，資金一路衰減，到了目的地已經是所剩無幾。修建的進程一拖再拖，有時候修到一般沒錢了，便草草了事。

　發生水患之后，朝廷撥款賑災，便是這些救命錢，也有膽大的一路克扣，從中渾水魚撈點油水。

　前世，亦是如同現在這般，太子晏希白奉旨前去治理黃河水患，他護百姓，治水有功，更是大力懲治了貪污吏，在民間聲頗高，甚至一路蓋過皇帝。

　有好事者在民間散播這些危言聳聽，說當今圣人不僅日漸沉迷酒，更是喜歡煉丹之道，養了一群沒用的國師道士，一會兒這出現了祥瑞，一會兒那里有客星犯主。

　全然不顧百姓私活，手底下更是一群只會阿諛奉承的貪污吏，不如早早退位，讓賢太子殿下。

　皇帝聽后然大怒，派人將那些刁民的通通上，在朝堂上更是有意無意疏離他這個深百姓戴的好兒子。

　可流言是止不住的，孰是孰非，誰好誰壞，誰真正是為民請命，大家都心知肚明。

　后來，那些利益收到侵害的“肱骨之臣”，到二皇子唆使，都當是抓住了晏希白莫須有的馬腳，一個勁兒的羅織罪名，生生將清清白白的太子殿下，說是無德無能的廢，說是勾結黨羽、意圖串位的惡人。

　皇帝也容不得這個兒子啊，順著大家的臺階下來，一道圣旨廢黜了太子之位，讓他日后只能在書省做個遠離朝堂政事、清而不要的閑。

　可是舒無法晏希白變得更加世故圓，無法他不顧念百姓生死，無法他為了自己便不去做這些種種。

　但愿，這輩子，他也能活得暢快。

　那些傷他害他的人，哪怕權勢滔天，也得百倍奉還。

　*

　舒說是第二日要起早些，可睡著睡著便起不來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耳邊說著些煩人的話，舒皺著眉頭說了句：“素娥別吵了，我再睡會兒。”

　翻了個，蓋上被子便能與世隔絕。

　素娥今日膽大包天，居然上手推著的子，“舒，醒醒，我要走了。”

　終于意識到不對，掀開被子做了起來，睜眼后卻看到了晏希白的臉。

　小聲咕噥，“我還以為昨晚是一場夢呢。”

　晏希白了的頭，“不是夢，舒，我該走了，你先回房中再多睡會兒，好嗎？”

　舒清醒過來，晏希白已經換好服，背起行囊了。

　抱著他的腰，有些不舍：“這麼快便要走了啊？”

　“嗯，離開長安的時候太過匆忙，上未曾帶什麼值錢的件。”

　說著，他拿出了一塊玉佛，放到了舒手中，“這是兒時母后送我的，說是能保平安。今日七夕，謹以此贈予娘子。”

　“說來，阿娘還未曾得知我要與你親呢。”

　“舒時也是阿娘看著長大，若是還活著，不知會如何作想。”

　舒連忙把玉佛塞回他手中，“既然是保平安的，還是殿下好好留著。等回到長安，你再想盡法子再送我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