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也涌進了一群流民, 原先人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越來越多后，兵怕引起恐慌, 只好強地攔在了城門外。

　衫襤褸的一行人，拖家帶口住在了城隍廟, 每□□過路的商人討點賞錢。好心的僵持不下扔了幾塊銅板, 脾氣火的只會嫌他們擋了路，無論老弱殘病一腳踹過去, 也沒有人敢說不是。

　外祖父也見不得舒整日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 準備了些稀飯饅頭，讓跟著去城門外賑濟災民。

　就這樣，庸庸碌碌忙了起來，有時候就坐在城郊的石頭上，看著垂頭喪氣, 為了一口饅頭爭執不休的人群，好像所有景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見不到半點彩。沉悶、喪氣, 怏怏不樂。

　有時候又到城中四奔波，忽悠著那些巨賈豪商多捐些銀子, 湊夠了給晏希白送去賑濟災民，本來小肚腸、極為吝嗇的商人, 一聽到太子殿下的名頭，不知道是出于敬仰, 還是出于結，倒是樂呵呵秒變了臉, 愿意將千金拱手相讓。

　舒看著鏢局的人將一箱箱資送走, 而城郊的流民也愈來愈多。

　無數次想要坐上馬車, 不顧一切飛奔過去見晏希白一面。

　但每次卻只能告訴自己，再忍忍，切莫壞了大事。

　府拖拖拉拉，終于給流民建好了避難所，但朝廷沒有撥來銀子，他們也養不了這麼一群閑人。外祖父也沒有點石金的法，他跟舒說：“老好人最易吃啞虧，再這樣下去咱們也要揮霍一空啊。”

　舒懂了，接下來幾日布粥派米的勢頭漸漸歇了下來，甚至規定了只能給那些老弱婦孺。

　這卻漸漸引起了不滿，有些壯漢領不到糧食，就懶洋洋往路中間一躺，怪氣，說他們小心眼，賺了一輩子老百姓的冤枉錢，到頭來出了事藏著掖著，只有自家清福。還要裝模作樣來這里做善事。

　舒翻了個白眼，走過去踹了他一腳，怨懟道：“一個大老爺們整日無所事事，拿著水災當借口，躺在這里等別人施舍，你還要不要臉啊。”

　他說：“小娘子穿得倒是漂亮，你是不曉得我們這些窮苦人家，咱就算愿意干活，人家也不收啊。”

　旁的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舒才不要慣著這些懶漢，“你是瘸了還是廢了，沒日沒夜在這里躺著，你當人人都有義務賞你一口飯吃？”

　指著不遠的一座山：“要吃的自己去找，野菜山菇會采吧？山野兔總能抓到兩個吧？再不濟，去河里抓兩條魚，拾幾干柴回來取取暖都好過你現在這幅模樣。”

　那人有些啞口無言了。

　舒每日風塵仆仆回到家中，挎著臉猶如深閨怨婦，阿娘察覺到不對，說：“哪有人花錢給自己找罪的啊。”

　舒起先也只是想讓自己忙活起來，不用再去日日夜夜沒有理由的替晏希白擔心。

　可城郊的災民，上總是縈繞著愁苦、哀傷和得過且過，一連呆上幾天，倒是被這些怨氣浸染了。

　素娥小聲嘟囔道：“娘子不要掛念在心，那些人啊就是好心沒好報。”

　也不全然，舒給臟兮兮的小孩了把臉，塞了一顆糖果，也會甜甜笑著，靦腆地說：“謝謝姐姐。”

　有時候老婦人行不便，牙齒也不利索，舒端了碗南瓜粥過去，握著的手一連說了好幾句謝謝。更何況，那些埋怨的人也只是說上幾句，傷不了皮。

　可舒這人不夠大氣，才不要白白給自己找罪，再也不去城郊湊什麼熱鬧了。

　那些壯漢真的結伙去山上獵了些野兔山，晚上架了篝火，山串起來一烤，飄香撲鼻，許久未曾見過黃黃的油，大家都不咽了口口水，一個男人用荷葉小心包好，拽下了一只，東張西，問道：“前幾日布粥那個小娘子呢，怎麼沒見過來。”

　有人默默嘆了口氣，“得了得了，人家已經仁至義盡，還未曾許配人家，哪能天天到我們這兒拋頭面啊。”

　城門口驚起一陣哄鬧，戚舒帶著一群穿戴整齊的商人走了出來，大家也不曉得要做何事，卻也為了過去。

　揚聲說道：“這些個都是城里的老板，手下缺些短工，有到碼頭上拆卸貨的，有去挖礦的，也有滿大街跑給大戶人家送東西的。有強壯想尋工作的就來瞧瞧，酬勞也是各位老板依況而定。”

　“若有娘子能干這些苦活，老板也收，若是不能干，過些日子我送些手工活來，補補也能討些錢。”

　聽到有活干，有銀子賺后，大家都開心了起來，熱熱鬧鬧的終于有了朝氣。

　舒卸去周疲憊，這些破爛事總算解決了，不枉這些日子四奔波，好說歹說才找到幾個愿意收人的。

　很快，的日子又陷了閑暇當中，阿娘帶著去了好幾家寺廟祈福問平安，舒搖了幾支簽，每簽都是上上，總算是安心了，每天嚷嚷著時來運轉，甚至在信中得意洋洋地向晏希白炫耀，還威脅他：要是你缺胳膊了，我就逃婚！

　他的回信終于不再是干的幾個字，他說舒求的簽非常靈驗，水已經退去，災民也安排妥當，不日便將回京述職。

　他還洋洋灑灑寫了許多途中見聞，厚厚的一沓信紙，舒看著文字，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最后，徹底被這個才華橫溢的太子殿下折服，他好像生來就是要當皇帝的，既有雄才大略，也能勤政為民，足夠坦，足夠無畏。

　到最后有一行極小的字，如同字的主人一般膽怯可是又龍飛舞極為夸張，過飄逸的字跡好像都能觀察到他的開心。

　他說，婚期將近，戚舒注定是晏希白的新娘，天生一對，無路可逃。

　舒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信件，最后面紅，將整個人埋在了綿綿的被窩當中。

　天氣漸涼，舒終于聽到了喜訊，如他所言，晏希白很快便回來了。那日，舒估好時辰，便騎著高頭大馬前去城門等人。

　等得有些厭煩了，一架馬車暢通無阻從城門進來，舒一眼便認出了晏希白的侍從，吹了聲口哨，晏希白掀開帷幔，探出頭來，不知道他吩咐了什麼，馬夫駕車來到路旁，停下。

　晏希白下了馬車，走到舒旁，兩人對視許久，都想開口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啞然失笑。

　“好久不見。”

　“平安就好。”

　舒朝他開手，說道：“殿下，上來吧。”

　繼續解釋道：“馬車坐久了有些煩悶，狹小的空間讓人不過氣來，不如讓我帶你去看看城的好風。”

　晏希白沒有接著的手，踩著馬鞍一個翻便坐在了舒后頭。

　他繞過舒的腰，手拽住了韁繩，大庭廣眾之下，別的小作是一點都不敢有。

　“往哪里走？”他在舒耳畔輕聲問道。

　舒沒有說話，駕的一聲驅使馬兒跑了起來，一路上專挑那些彎彎繞繞、罕無人煙的小道走。

　晏希白見無人后，膽大了些，一手扶著的細腰，下輕輕擱置在了的頭側。

　舒能清晰地到，他的肩膀好像更寬闊了，顯得自己越發小。

　他好像又長高了不，舒轉過來，也只能仰頭看見他的薄。他上依舊清瘦，只是多了些邦邦的，摟住舒的時候，那種愈發清晰的發力讓清楚的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文弱的書生。

　呼嘯的風，灼熱的呼吸，還有彼此間得要死的心跳，舒張地呼了口氣，迷迷糊糊地說：“殿下明明風吹日曬的，也不見黑了多。”

　這話有些酸溜溜的，舒看著他白皙的脖子，細膩，很見有褶皺，結得要命，還有衫下若若現的鎖骨。

　他說：“若是舒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到心臟撲通撲通跳，喜歡到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與你比擬。

　舒雙手放開了韁繩，離了束縛的駿馬瘋了一樣向前疾馳，拽著晏希白的服，輕輕的，親了親他的結。

　晏希白一手扶穩了的腰，一手拽韁繩牽制瘋馬。

　舒出格的作，讓他一瞬間心跳飛快，呼吸急促。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會到什麼做心猿意馬。

　還強詞奪理，倒打一耙，惡狠狠地說：“晏希白，你這個男妖，就是想讓我一輩子折在你上。”

　他順著說：“是啊，若是早知道舒喜歡我這幅皮囊，還管他什麼禮節，發了瘋也要將你勾到邊來，食髓知味，永生難忘。”

　烈馬被馴服過后，步伐也漸漸慢了下來。轉眼又到了一個路口，晏希白問道：“走哪邊。”

　舒晃過神來，看向四周，有些陌生，最后理直氣壯地說：“忘了。”

　找不到路最好，兩人還能獨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