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恂默了默, 道:“阿姐,我先回府,諸事繁多......”
說到這里,忽有護衛匆匆來報, 道顧夫人和小公子車馬已進京城。
一瞬間, 嘉公主清晰看到, 自己這個向來喜怒不形于的弟弟眼睛亮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如今到了哪里?”
護衛猶豫片刻,道:“剛過定勝街, 再有半刻鐘可至王府。”
趙恂想到王府里的鶯鶯燕燕,又想到顧紜的子, 不覺頭痛,轉頭看向嘉公主:“阿姐......”
他目殷殷, 嘉公主便知道他的意思,嘆了口氣,對護衛道:“請顧夫人來公主府一敘。”
“你且安心, 在宮之前,便讓都在公主府罷。”嘉公主道,“便是不看你,也要看阿詞。”
說到這里,又覺黯然。
......
顧紜到公主府時, 已近正午,隨著馬車晃晃悠悠, 煜兒眼睛瞇了一條,一只圓胖的手指塞進了口中, 已是昏昏睡。
生下煜兒時間不長, 本該出了月子再趕路, 但京中波詭云涌,放心不下趙恂,執意回京,而這位清冷寡言的蕭世子,待的態度極為溫和,在安排好王府的護衛之后,又加派了人手妥善護送,是以才能順利趕至京中。
這一切,都是因為阿詞罷。思及此,心生惦念,阿詞如今遠在江南,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聚一敘?
不想下了馬車便看到趙恂。
顧紜微怔,隨即緩緩綻開一個燦如春花的笑容。
趙恂接過煜兒,細細端詳他的眉目,又看了看顧紜,聲道:“我很歡喜,是一個長得很像你的孩子,紜兒,辛苦你。”
趙紜瞥了一眼周圍的丫鬟侍衛,雖見他們都耳觀鼻鼻觀心地垂下頭,仍雙頰微紅,嗔道:“說幾句罷。”
嘉公主安排的住仍是卿云軒,這里應是時時打掃整理,因此看起來非常整潔。
原來烏云蓋雪依舊養在卿云軒里,順,比從前碩了些,琉璃般的眼珠盯著看了片刻,便“喵嗚”一聲撲了上來。
顧紜俯了烏云蓋雪的腦袋,烏云蓋雪一直“喵喵”著,似乎久別重逢很是親熱激,顧紜忍不住笑問:“你記得我,還記得阿詞麼?”
聞言趙恂面微變,恰他要回府與幕僚議事,安頓好顧紜便匆匆離開。
正是夏日午后,倦極思眠的時候,顧紜也泛起些微困意,慢慢闔上了眼。
院中一片安靜,外頭兩個小丫鬟的竊竊私語傳耳中,便格外清晰,兩人想必以為在睡著,百無聊賴開始閑話。
顧紜原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忽然聽到其中一人道:“是從前常來府中那個孟夫人麼?子溫又有趣,年紀還那麼輕呢,便這麼去了,真是可惜。”另一人猶豫著道:“聽說不是,只是長相有那麼幾分相似,孟夫人怎能與宮里那位扯上干系?說是在含章殿去的,和那位......在一起呢。”
如今雖大局已定,但趙恂尚未正式登基,朝中也未有對于趙麒的發落,是以提起他來都比較晦。
“別說了,若傳華蕊姐姐耳中,必是要罰我們的。”一人噓道。
京中夏日炎炎,顧紜不覺已是一寒涼,驟然起推開門。
兩個小丫鬟聞聲轉頭,便見顧紜正站在們后,聲問:“你們在說什麼,哪個孟夫人?”
兩人對視一眼,忙跪下道:“夫人,奴婢錯了,再不敢胡吣了。”
“你們聽說了什麼,照實道來。”顧紜面森然,"我便饒了你們,不然,我打發人去與公主說,敢背后議論主子的奴婢,我用不起。”
“是!聽說是先頭那位皇帝.....不是,祈王爺在含章殿自焚,旁還有一個子,長相和定國公府蕭世子的夫人極為肖似,也有人說便是蕭世子的夫人.....,從前總來咱們府里頭那位,就是這些,再沒有了。”
顧紜卻是知道祈王對孟清詞有不軌之心,聞言子晃了晃,一瞬間中哽住,淚水漸漸盈滿眼眶,所以,是阿詞嗎?是他害了阿詞?
良久,聽到自己的聲音道:“去,著人尋王爺,便說我有要的事找他。”
......
顧紜一向識大,知輕重,幾乎從未在他議事的時候打斷,趙恂以為是煜兒出了事,匆匆結束后返回公主府。
卿云軒里闐無人聲,室里顧紜背對著他躺在榻上。
趙恂坐在榻旁,溫聲問:“這是怎麼了?”
顧紜驀然起,竟滿面淚痕,問:“王爺,阿詞是不是出了事?”
“你不要瞞我。”
趙恂知顧紜與孟清詞意深厚,他沉片刻,嘆了口氣:“你莫哭,你還在月子里,我慢慢與你說。”
趙恂將孟清詞被趙麒強擄來京之后發生的變故說了,又安道:“蕭臨簡仍在尋,孟夫人許還有一線生機。”
即便早有準備這是真相,被證實的這一刻,顧紜捂著心口,只覺有一痛到不過氣來,緩聲問:“王爺和世子先前不知阿詞在宮中麼?”
“詔是阿詞送出來的,你們怎能不知道呢?”皺眉,喃喃自語。
趙恂默了默,顧紜卻一下子想通了其中關節,冷聲道:“是有人瞞了這一消息?”
“是誰?”
趙恂無法回答,嘉公主所做所為也是為了他。
顧紜看著他的神,卻于瞬間明白了:“是公主嗎?”
“阿姐也有苦衷......”對著顧紜憤怒的目,趙恂艱難道。
顧紜忽然輕聲笑了笑,笑意里帶著說不盡的嘲諷,笑著笑著淚卻流了出來:“王爺,是不是在你們這些天潢貴胄眼里,為你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都是應當應份的事!”
“明知阿詞以伴虎,拼了姓名為你們尋了詔,你們卻眼睜睜看著去死!”
蒼涼道:“其實我也是那個無形中害了的人,擔心你不好過,我也為之苦,所以才冒險盜了詔。”
目蒼涼,驀然起跪下,行了大禮,才抬頭道:“妾有兩事,求王爺全。”
趙恂深深看著,便聽顧紜道:"一則,妾尚未拜見主母,煜兒也未見過主母,我二人在外,名不正言不順,請王爺允我母子回府居住。”
直視著趙恂的眼睛,接著道:“二則,我知王爺在京中有支暗衛,里頭不乏江湖高手,奇人異士,我亦覺阿詞仍有生機,還請王爺施以援手。”
趙恂面大變,他負手走到窗前,目看向院中繁花綠樹,聲音平靜道:“紜兒,這是我萬不得已才能用的人。你可知,若蕭臨簡一旦......你我將再無退路。”這是他在宮中那般艱難時,便是拼著淳熙帝猜忌,也要保全的一條線,也是他最后的倚仗。
“于我而言,阿詞就是萬不得已亦要救的人。”顧紜決然道,眼含熱淚:“若今日被趙麒擄去的是我,我不敢奢求王爺,但阿詞,我寧愿以我之死,換之生。”
“還請王爺全。”行了大禮,懇求道。
若是顧紜,他可會像蕭珩這般不顧慮一切地去解救,去追尋?趙恂捫心自問,卻不能夠給自己答案,他閉了閉眼,半晌,邊溢出苦笑,說道:“紜兒,我答應你。”
*
蕭珩帶著人幾乎將含章殿的每一寸地面都翻了過來,終于在午后,尋到了一條暗道,暗道幽深一眼看不到盡頭,有搖曳的燭火微出。
蕭珩正要下去,卻被趙劍攔住,他懇切道:“世子,屬下請令前去,定將夫人帶回。”
蕭珩定定看著他。
趙劍低聲道:“咱們為寧夏王做了這麼多,這從龍之功眼看就要夯實......這個時候,您不能離開。”
蕭珩沉默了一瞬,疲憊道:“蕭家要這從龍之功有何用?”
我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挽回阿詞的心而已,若不在,這于我有何意義?
他道:“我意已決。”
趙劍便知無法勸阻。
“若五城兵馬司那邊有消息,盡快傳于我。”
暗道的墻壁明顯看得出是新壘,隔著幾丈便嵌著一個燭臺,方才從外頭出的微便是這些燭臺散發出來的,道的地上有紛的腳印,蕭珩俯斟察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臉更加沉凝。
一行人足足走了盞茶功夫,道忽然寬闊,原來是一個小花廳,只里頭什麼都沒有,只盡頭是一扇平常而樸素的木門,一個國公府的侍衛正要推門出去,蕭珩突然道了句:“且慢。”
然而為時已晚,說時遲那時快,一柄短劍已破門而來,如靈蛇般直沖侍衛的膛而去!
那侍衛萬萬沒想到外面還有人襲,一驚之下便往后退,卻依然躲不過那迅疾的劍氣,眼看劍尖就要刺上膛,蕭珩突然指一夾,那劍尖就堪堪停在了侍衛前。
侍衛后怕不已,便聽蕭珩道:“是影閣。”
一行人里有蕭珩在錦衛的親信,自是知道蕭珩前年便曾到“影閣”的殺手刺殺,并因此墜落崖下,負重傷,便有人失聲道:“難道是祈王?”
影閣是江湖中最頂尖的殺手組織,然江湖之于朝廷,只要不構威脅,便一直維持著微妙的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影閣也只那一次刺殺蕭珩之后,便銷聲匿跡,當時蕭珩曾遣錦衛追蹤過,但并未尋到痕跡,后來不了了之。不想今日竟重現于人前,且一出手便是凌厲殺招。
若是祈王早搭上了“影閣”,那這一切便都有了解釋。
便有人想問為何不撤,回頭卻驚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暗道,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闔上,似乎有意引他們來此,既再無退路,前有追兵,蕭珩沉聲道:“沖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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