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祁明最後一次被送進急救室。

他再也沒有睜開眼睛，但祁湛之卻沒有再流過眼淚。

因為他記得，祁明閉上眼那一刻，是笑著的。

他不知道那一瞬他想起了什麽或者是看到了什麽。

祁湛之覺得，他這一生太苦了，和慕才結婚多久，妻就因意外亡。

之後他頹靡數年，好不容易振作起來，關敏也死了。

離去得那樣壯烈，像一筆濃墨重彩，往生命上用力一劃，此生都再難以忘記。

好在他最後離去那一刻，是輕淺的，無悲無痛。

*

祁明的葬禮沒有大辦，很簡單的儀式，那一天，祁湛之在祁明墓碑前從天明站到天黑。

關嫿就站在他後，一言不發。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目有些空，他就那樣站在那裏，站了許久許久。

【小叔，走好，下輩子不要再這麽苦了，甜一點吧。】

祁湛之轉，牽著關嫿的手，慢慢往回走。

夕將倆人的影拉了很長，關嫿怕祁湛之難過，想和他說說話。

祁湛之卻先一步開口了，語氣聽起來倒還平靜：“他隻比我大十歲，所以我小時候，經常是他在照顧我，我很激他，至小時候，有他在陪伴我。”

關嫿抓他的手，無聲安他。

祁湛之側頭，朝笑了笑：“我沒事。”

“他這樣走了也好，我知道他現在整個人是空沒有盼頭的。”

人被打倒還能再站起來，可如果失去鬥誌呢？

他的意誌被碾碎了一次，又一次。

但願來生，他能不再遭苦難。

*

關嫿和祁湛之準備回英國時，關文堅和蘇秋芝突然找上門來。

祁湛之著關嫿，聲道：“你想見嗎？不想見的話，我們就回英國。”

其實關嫿沒想到他們會來找，說要見，的第一反應是：有沒有做錯什麽？他們是不是生氣了？

然而出乎的意料，他們不是因為生氣來找的，他們的態度甚至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是他們做錯了什麽，怕生氣。

這樣的轉變關嫿說不上寵若驚，隻是有些吃驚。

其實一直以為，他們還在怨怪。

關文堅坐在對麵，有些忐忑又有些溫朝道：“嫿嫿，新婚快樂。”

他說著，將一件禮盒推到關嫿麵前：“這是我和你媽媽為你準備的新婚禮，希你能喜歡。”

從小到大，關嫿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著二人，是真的茫然疑：“為什麽？”

“你們……不恨我了嗎？”

蘇秋芝突然哭了，忽然手，抓住關嫿的手，頭垂得很低，淚如雨下：“我……是媽媽錯了，你可以…可以原諒媽媽嗎？”

關嫿震驚著蘇秋芝，整個人都忘了反應。

沒想過，蘇秋芝竟然會向道歉。

可是，為什麽要向道歉？喵喵尒説

事實上恢複記憶後，關嫿完全理解蘇秋芝的崩潰，包括將送回鄉下的舉。

不怪蘇秋芝因此開始偏關敏，不怪將送去爺爺那，不怪從此將忘。

因為當年如果不是為了救，關敏不會遭到魏金的毒手。

所以，在關嫿看來，也許每個人都有資格說一句蘇秋芝不對，但是沒有資格的。

蘇秋芝小心翼翼問著關嫿：“可…可以嗎？”

關嫿著，許久，輕輕搖頭：“您沒有什麽需要我原諒的。”

蘇秋芝臉一白。

“我沒有資格說什麽‘原諒’的話，這句話，不應該是我來說。”

應該是關敏說的。

關嫿緩緩將手回來，頓了頓，又道：“您其實沒有做錯什麽，相反您不再怨我、恨我，我才覺得驚訝的，謝謝你們。”

“還有，抱歉，以前是我做的不對。”

不應該因為蘇秋芝偏心關敏而嫉妒，很懊惱，也很後悔，如果那個時候就恢複了記憶的話，決計不會那樣。

何況，蘇秋芝隻是不，是一種本能，而的表達方式是一種自我選擇，同樣，不也是。

如何能強求一個明明不的人選擇去？

關嫿每說一句，蘇秋芝的眼淚就愈多一分，太難了，拚命搖頭，可是要說什麽呢？

明白關嫿為什麽驚訝，明白為什麽反過來向道歉。

曾經想要強求的，現在已經不要了啊。

蘇秋芝哭得不能自己，卻隻能低著頭，佝著腰。

因為關嫿越說，在麵前就越抬不起頭來。

關嫿有些怔愕和無措：“您別哭了。”

想讓關文堅勸勸蘇秋芝，卻發現關文堅同樣紅著眼眶，別開頭看向了窗外。

外麵祁湛之忽然走進來，朝關嫿道：“嫿嫿，再不走，飛機要趕不上了。”

關嫿站起來，沉片刻，還是拿起桌上的新婚禮，“你們的祝福，我就收下了，那我要去趕飛機了，就先走了……你們以後，照顧好自己。”

說完，關嫿轉，牽住祁湛之的手，並肩離去。

蘇秋芝著倆人的背影，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楚，究竟失去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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