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半天時間, 檢查林豪生前使用的辦公室、教室和宿舍。再讓學校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一個活人鐘老師，走到足足一百米開外的地方……

　現在蕭矜予非常確定：這條邏輯鏈絕對和用戶沒有關系。

　一條離用戶而存在的邏輯鏈，蕭矜予的第一反應就是, 這條邏輯鏈失控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邏輯鏈失控后污染他人, 是否會有時效。比如在邏輯鏈失控的那一瞬間，用戶和普通人就會被污染，還是說得有一段時間，這個污染才會表出來。

　他的問題還沒問出口，電話里的男人就給了他答案——

　23天。

　……宿九州知道他在想什麼。

　漆黑深邃的夜風中，蕭矜予拉了拉脖子上厚重綿的圍巾，他拿著手機, 聲音有點輕, 卻很冷靜：“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宿上校, 我姑且將邏輯鏈看做是……一個有意識的生命。這個假設可以嗎？”

　“可以。”

　蕭矜予沉了眸子。

　宿九州竟然沒有反駁他的假設。

　他沉片刻, 繼續說了下去：“那麼，邏輯鏈這種生在用戶上的時候，兩者是能和諧共的。一旦失控, 它就會離開用戶的。如果它愿意，它可以在第一時間就污染人類；但是它也可以選擇潛伏起來, 等到自己實在撐不住，必須‘汲取營養’的時候, 再污染人類，讓這些‘污染者’獵殺人類, 它從中獲取營養。”

　電波的傳輸令宿九州的聲線顯出一磁的啞音, 他聲音低沉，很堅定：“不是。”

　蕭矜予怔住。

　宿九州帶了點笑音, 卻很耐心地說道：“首都邏輯研究所進行過失控邏輯鏈的污染實驗，邏輯鏈離開用戶的那一瞬間，該用戶必然被污染，直接為污染者。但是除了該名用戶以外，他的邏輯鏈未必會污染人類。”

　頓了頓，他補充道：“你可以將失控邏輯鏈的污染階段看做是可控和不可控的。于存活期的失控邏輯鏈，是可控的，它可以選擇是否污染人類；超過存活期，它就喪失了一切理智，不可控地瘋狂污染人類。除此以外，邏輯鏈的主人是特殊不可控狀態。這也屬于邏輯鏈的不可控范疇。在它失控的那一瞬間，它無法克制，主人必然被污染。”

　這個世界上一共有兩種況，是失控邏輯鏈無法控制自己，必須污染人類的——

　第一，它超過了自己的存活期，必須污染人類，讓污染者殺人，汲取營養。

　第二，這個人類是它的主人。

　雙眼輕輕閉上，大腦迅速運轉。回憶著過去兩周自己見過的各種奇怪邏輯鏈，以及從齊思敏、徐啟口中聽到的關于污染者和失控邏輯鏈的只言片語，一個關于“失控邏輯鏈”和“污染者”的世界框架關系，在蕭矜予的腦海中緩緩浮現。

　下一秒，他睜開眼。

　蕭矜予聲音沉著：“宿上校，你剛才說的，失控邏輯鏈最長的存活期上限是23天？”

　“是，23天。”

　蕭矜予不假思索：“但這是實驗觀察得出的理論數據。”言下之意，或許失控邏輯鏈可以堅持更長時間，但只是沒有觀察到更久的時間數據而已。

　然而。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宿九州口而出：“堅持23天的邏輯鏈，屬于一位五級用戶，他曾經的編號是A09。”

　蕭矜予陡然靜聲。

　短短幾句話，他瞬間又抓住一個關鍵信息：按照宿九州的意思，失控邏輯鏈的存活期長短，似乎和原本的邏輯等級正比關系。

　等級越高、越強的邏輯鏈，存活期就越長。

　那麼……

　眼眸輕抬，青年看向遠黑暗中快步跑進學校大門、向自己跑來的年輕老師。

　蕭矜予：“那麼現在我們要排除的第一件事，就是現在在這所學校里游的，到底是不是一條失控的邏輯鏈。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殺死林豪，卻沒有再污染其他人。但它確實有可能是一條失控邏輯鏈，現在還在它的存活期。”

　11月5號，林豪去醫院復查，發現癌細胞消失。

　11月15號，林豪暴斃亡。

　從5號至今，過去了整整22天，恰好在23天的最長時限范疇。

　其實蕭矜予知道，22天幾乎也是一個不可能的數據。能堅持22天的邏輯鏈，至也得屬于一個五級用戶。但是最近這段時間，長腦APP的A級用戶排行榜上，沒有出現五級用戶排名的消失——

　用戶死亡三天后，長腦APP會自清除其排行榜記錄。

　當前整個華夏，沒有一個五級用戶死亡。

　如果這條失控邏輯鏈真能堅持22天不去污染人類，它只可能是一條屬于外國人的五級邏輯鏈。

　這種可能極低，但也不是沒可能，而他要做的，就是排除一切可能，找到最后的答案。

　鐘老師氣吁吁地跑向五層小樓。蕭矜予著他急匆匆的影，眼看鐘驍越跑越近，蕭矜予突然道：“如果不是失控的邏輯鏈呢？”

　宿九州微微一頓。

　蕭矜予卻打開了新思路，他快速道：“不是邏輯鏈，我也看不見邏輯因子。這個世界上和人類沒關系的邏輯鏈，除了失控的邏輯鏈，其實還有一種，就是污染……”話音剛落，蕭矜予卻自己閉上了。

　不對。

　如果是污染，污染沒有腳不會跑，不會像邏輯鏈那樣躲起來讓自己找不到。

　他沒在這所學校看到一粒邏輯因子，哪怕是黑的污染因子都沒有。

　這不可能是一個污染。

　每個污染都會釋放污染因子，這是不污染控制的，它一定會日積月累地污染人類。但是康新中學從來沒有出現過污染者。林豪不是污染者。

　而且如果林豪真的是被一個污染影響，導致自己全癌細胞消失，這個污染一定是他經常接的東西。剛才他把林豪所有的品都檢查過了，沒有異常。

　除非，那個污染的污染因子是他看不見的。

　……

　等等！

　雙目倏地睜大。

　蕭矜予握手機。

　“泥土？”

　“生命之息？”

　兩道男聲同時響起。

　蕭矜予翕。

　電話里，宿九州輕笑：“嗯。生命之息。”

　此時此刻，鐘驍也從校外廣場跑了回來。掛斷電話前，蕭矜予輕聲道：“是不是失控的邏輯鏈，我再進一步做排查。但如果真有一個污染被埋在了這所學校的地下……宿上校，這件事就需要你幫忙了。”

　……

　電話掛斷，蕭矜予抬起頭，鐘驍正好走到他的面前。

　從早上就一直忙活到深夜，鐘驍卻沒顯出一不耐煩，他極有耐心地問：“蕭先生，怎麼樣，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蕭矜予點點頭：“確實有需要鐘老師幫忙的。”

　鐘驍一愣。

　還有？

　他就是又隨口一說……

　原本以為這位蕭先生這次又要自己跑來跑去，做些奇怪的行為。鐘驍心一橫，只當是為了前途努把力。誰料青年認真地看著他，沒有提出什麼奇葩要求，只是神嚴肅，鄭重地問道：“鐘老師，我想請問你，在你的印象里，你們學校有沒有發生過除了林豪以外，其他比較奇特的事件。”

　鐘驍驚訝道：“奇特的事件？額，我不知道蕭先生你指的是什麼。我們學校其實也有很多校園傳說，你知道的，學生之間都喜歡講一些恐怖故事，但我保證那些都不是真實發生的。比如有傳言說康新中學以前是火葬場，但其實不是，真的就只是一家孤兒院。”

　蕭矜予目冷靜：“不是，我說的奇特事件，是和健康有關的。”

　林豪的癌細胞突然消失又出現，這必然屬于某條邏輯鏈，了邏輯鏈影響。如果康新中學的其他人上發生了什麼特殊表現，那也一定和健康有關。

　鐘驍仔細思考，良久，他搖了搖頭：“這個真沒有。蕭先生，去年十月林老師得了癌癥后，我們學校重視的，幫他搞了捐款，同時也讓全校187位老師都去做了一次全檢。我們學校的老師都非常健康，連胃炎、高這種常見病都沒有。”

　居然沒有健康的詭異事件？

　蕭矜予想了想，又道：“也不一定要癌癥那麼嚴重，就一些稍微奇怪點的事件，都可……”

　聲音戛然而止。

　蕭矜予目古怪：“鐘老師，你剛才是說，你們學校187位老師……每個都非常健康？”

　鐘驍一臉茫然地點頭：“對啊。”

　“187人？”

　“是，187位老師。”

　蕭矜予抿起：“除了老師呢，你們的學生，都怎麼樣？”

　鐘驍：“啊？”他仔細回憶：“我是教務的老師，但我也教初一的地理。我的印象里，我教的四個班學生，從來也沒請過什麼大病假……”倏地，他的聲音停住。

　蕭矜予：“鐘老師？”

　鐘驍作遲緩，像是被人按下了減速鍵，他緩緩抬起頭，看著蕭矜予，聲音沙啞：“蕭先生，我來康新中學五年，我教的學生，沒有一個請過病假，連冒發燒這種都從來沒有過……”

　蕭矜予的目漸漸沉了下去：“鐘老師，現在麻煩你匯總一下康新中學全校學生的狀況，我們很需要這份資料！”

　鐘驍回過神：“好！”

　***

　康新中學西墻外。

　月輕明亮，灑在一條條幽靜的小巷外，勾畫出細細狹長的黝黑腔道。

　男人掛斷電話，直修長的眉微微抬起，宿九州看向籠罩在月下的寂靜學校。

　夜風拂面，吹著滿墻茂的爬山虎，發出唦唦細響。

　現在他們已經確定了，藏在康新中學的神邏輯鏈，只有1%的可能，是一條游離的失控邏輯鏈；還有99%的可能，那是一個被埋在地下的污染。

　請蕭矜予來完這個任務，本來是想讓對方找找空氣中有沒有游離的邏輯因子。如果真是一條存活期長達22天的失控邏輯鏈，那這件事就很棘手了：非華夏用戶的邏輯鏈，沒有在華夏大地上覺醒，所以沒被長腦APP收錄。

　抓捕一條失控邏輯鏈一共有兩種況，其中最難搞定的，就是還于存活期的失控邏輯鏈。

　要抓它，真的很麻煩啊……

　宿九州雙手進口袋，微微一笑，面無奈。

　不過，如果是個污染，那倒是好抓多了。只要將污染關進生命之息，就可以順利回收。他也更希這是個污染。能夠影響到他的邏輯因子，讓邏輯因子更劇烈崩潰——

　既然能導致加速崩潰，或許就能反向研究，如何使邏輯因子減速崩潰。

　宿九州勾起角。

　剛才他已經給王饕打過電話，讓對方立刻派挖掘機來，挖開康新中學的土壤。這所學校不大，十臺挖掘機一起工作，天亮前肯定能完工。

　正想著，寂靜空曠的黑暗巷道里，手機鈴聲突然滴滴響起。

　宿九州接通電話。

　蕭矜予清冷低緩的聲音傳來：“宿上校，剛才我已經徹底確定了，這不可能是一條失控邏輯鏈。”

　眸中閃的漸漸沉淀。宿九州：“為什麼？”

　蕭矜予：“因為不是二十二天，也不是二十三天，甚至不是一百天，兩百天……這是三年！而且三年是因為康新中學的學生健康檔案只保留三年，三年以前的健康資料，全部都銷毀了。”

　宿九州瞇起眼：“三年是什麼意思？”

　蕭矜予聲音凝重：“意思是，過去的三年里，康新中學的1986名學生中，只有三個人因為冒，請過病假。只有一個人，因為先天心臟病，休學離校。除此以外，再加上187位老師，康新中學總共2174名師生，全部非常健康！

　“宿上校，如果這是一條失控邏輯鏈，那它的存活期至有三年！A09的邏輯鏈存活期是23天，什麼樣的邏輯鏈能有三年存活期……我想，A01也不可能。

　“所以，它只能是一個污染。但是這個污染的眾至有2174人，且持續時間高達三年以上……

　“宿上校，它很強大，它非常非常強大。我只見過一個強大的污染，污染008，當它開始唱歌后，中都市上萬人到了影響，的時間流速變了原先的十分之一。現在藏在康新中學的這個污染，我覺……它可能不比污染008弱。”

　說完自己最后的推測，蕭矜予臉沉靜。他早就讓鐘驍離開學校，防止這位老師被神污染污染。但是他自己卻留在了這里。

　宿九州無法進學校，他必須在這里，等待用戶委員會來人支援。

　久久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

　蕭矜予：“……宿上校？”

　“不是不比污染008弱。”宿九州漠然嚴肅的聲音倏地響起。

　蕭矜予頓住。

　“蕭矜予，如果它真的影響了兩千人，直接改變對象狀態，并持續三年以上……

　“它一定能排在華夏所有污染里的前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