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花園出現異常現象的29戶人家中, 有12戶是孤寡老人。

　第三次貓犬狂吠事件發生后，社區就安排人將12位老人接走，并將他們的寵單獨看管, 防止出現意外。除此以外，其余17戶人家雖然依舊住在康定花園, 但他們的寵也被暫時帶到社區，做統一觀察管理。

　早在第一次貓犬狂吠事件后，這些異常的貓狗就被帶去做過檢。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蕭矜予跟在王警后，走到六層高的經濟適用房前。“蕭先生，小心頭頂。”積滿水銹的綠鐵門嘎吱一聲向外側打開，兩人微微彎頭，繞過門頂上的蛛網, 走進暗的樓道。

　王住在康定花園103室, 也就是一樓第三戶。

　王警從兜里掏出鑰匙, 打開塵封許久的門。因為屋子的主人早已被接去社區照顧, 一個月過去，房間里堆滿沉重的霉氣。

　王警遞來一張口罩，

　蕭矜予接過：“謝謝。”

　“不客氣。”年輕的警搖搖頭, 解釋道：“社區也很忙的，要管附近兩個小區, 很多老人。所以沒空幫著再打掃屋子。”他介紹道：“10月18日凌晨3點，王在臥室里睡覺, 的金犬也趴在臥室的地上。就在這個位置。”

　康定花園的房間布局很簡單，都是兩室一廳, 和蕭矜予家有些像。

　屋子南北通, 方方正正，一進屋就能看見所有門窗。

　兩人走到臥室, 蕭矜予蹲下子，他不聲地抬起手，劃眼皮。過了會兒，他抬起頭，聲音平靜：“它就是在這個地方一直的嗎？”

　王警只以為蕭矜予在查看地上是否留有什麼線索細節，沒想太多：“不是。按照王說，被吵醒時，金犬小娜已經跑到廚房，在廚房里瘋狂嚎。后來又跑去衛生間，了一會兒。”

　“廚房、衛生間……”蕭矜予低聲重復。

　王警立即道：“其他29戶人家里，有20戶也說，自家貓狗狂吠時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廚房和衛生間。”

　這是個重要線索。

　蕭矜予先走到廚房。

　開啟第四視角。

　微微抿了抿，他又走向衛生間。

　過了會兒，蕭矜予再次詢問王家那只金犬的狀況，以及最近這段時間里，有沒有再發生異樣。王警搖首道：“沒有了。那些貓狗在社區收留所都很安靜，除了一開始的應激反應，沒其他癥狀。”

　蕭矜予思索片刻：“去下一家吧。”

　“好。”

　寵出現異樣，聽上去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蕭矜予并沒有掉以輕心。

　當初霍蘭絮一手策劃的摘頭游行事件，謀徹底發前，其實有兩個被害者已經因為霍蘭絮不練使用“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出現了癥狀。一個是他的媽媽，一個據說是發生在鉑久公寓的砍頭殺人案的害人。

　那起案件的死者被發現時，已經死在獨居的公寓里五天了，尸早已腐爛。當時眾人都以為這只是一起普通的殺人案。不過，因為脖子上的斷口太過，用戶委員會也接到轄區派出所的上報，發布了任務，派遣一個用戶去調查這是否是邏輯鏈事件。

　然而，那位用戶沒有發現這是邏輯鏈事件。

　當然，就算當時蕭矜予也報警理媽媽的事，用戶委員會也不可能將媽媽的異狀和教宗寶冠聯系到一起，最多以為媽媽被某個用戶的邏輯鏈殺害，陷特殊狀態，立案調查，但還無法找到兇手。

　——因為教宗寶冠已經死了半年了。

　總而言之，誰也不知道，藏在一件看似簡單的案件背后，到底是怎樣神莫測的邏輯鏈謀。

　不能輕視任何一個微不起眼的異常狀況。

　一整個下午，蕭矜予跟著王警，將29戶出現異常的人家全部走遍。他們登門造訪時，有幾戶人家家里還有人在。蕭矜予詢問了對方幾個問題，對方都一一回答。

　答案和王警告訴他的大同小異。

　那些寵貓狗都是在同一時間段，突然開始狂吠，并且經常往廚房、衛生間的方向跑。

　蕭矜予謹慎地使用第四視角，將這29戶人家全部檢查過去。

　“……嗯，沒有才是正常的。”

　走完最后一戶人家，王警正在下樓，忽然聽到后傳來青年小聲的嘀咕，他回過頭，茫然道：“沒有什麼？蕭先生。”

　蕭矜予頓了頓，輕輕搖首：“沒什麼，隨口這麼一說。”

　“哦，好。”

　……沒有邏輯因子，才是正常的。

　蕭矜予早就習慣，每次接取任務，別說能看見一條完整的邏輯鏈，他連邏輯因子的影子都不可能看見！

　一、粒、都、沒有！

　別問，問就是習慣了。

　偏偏這些任務還都不是烏龍，全是真正的邏輯鏈事件。

　比如他接取了王的任務，沒在咖啡店發現邏輯因子，倒是憑借推理在衛生間抓住了張海象；又比如楚文婷的任務，他看了許久也看不見邏輯因子的蹤跡，最后還是楚文婷自己摘下腦袋，這才能確定是邏輯鏈事件。

　至于爬山虎的事就更不用說了，第四視角也看不見人家爬山虎的邏輯因子……

　蕭矜予深深嘆了口氣。

　他的這條邏輯鏈，大概不該“看見邏輯因子”，而應該看不見邏輯因子吧。

　蕭矜予忽然意識到：似乎每次解決邏輯鏈事件，靠的都不是第四視角看見邏輯因子……

　正想著，王警已經帶著蕭矜予在小區里視察起來。

　第四視角不負眾，依舊沒看見一粒邏輯因子。

　蕭矜予沉思半晌，道：“如果可以，今天晚上我能住在王家里麼？除了第三次狂吠，發生在11月11日下午三點，其他兩次都在晚上。我打算在王家住一天一夜，看看有沒有異常。”

　王警：“就單純地住著嗎？”

　青年神不變：“我已經讓同事幫我拿專門測量的儀過來了。”

　王警頓時雙眼一亮：“王那邊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和王很，一定會同意。蕭先生，需要我和你一起住下來嗎？”

　“……不用，我會找同事來，我們需要做一些實驗。”

　王警愣了愣：“好，但如果有需要您隨時說，我們轄區派出所的警務亭就在兩條街外。您打我電話，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能在十分鐘趕到。”

　……

　暫別熱心的王警，蕭矜予拿著王家的鑰匙，定定地著年輕警察遠去的背影。

　自從為用戶后，蕭矜予接過四個任務，兩次都要與警務人員打道。每一次，這些年輕的警察總是特別熱。

　這位王警倒是比民警小吳穩重點。

　又想起那位工作態度非常積極的新警察，蕭矜予垂了眸子。

　民警小吳也被教宗寶冠的邏輯鏈捕捉了，雖然他現在可以正常生活，并且因為教宗寶冠的骨灰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不會強行去摘自己的脖子。但小吳的脖子事實上是斷裂的。

　不再多想，蕭矜予拿出手機，他找到一個名字，撥打電話。

　“李部長。”

　電話那頭傳來翻閱紙質資料的噠噠聲，李笑笑語速很快，沒有一個字的廢話，開門見山道：“蕭矜予，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天上午接取了一個C級任務，那個任務是我們用戶委員會發布的，任務地點在比山區。現在打電話過來，是否需要幫助？”

　“確實需要幫助。”蕭矜予也很快回答。對方需要負責的不僅僅是他一個用戶、一個任務，他也不打算浪費李笑笑的時間：“邏輯研究所里有沒有那種儀，可以檢測極其微弱的聲音，或者味道。”

　“微弱的聲音和味道？”李笑笑訝異道。

　“對。”

　蕭矜予長話短說，將自己的這次任務簡單敘述一遍。他目沉著：……“如果說有什麼事是貓狗會狂吠，人類卻察覺不到的，我想應該只有聲音和味道了。比如狗，狗的聽覺最高可達一百萬赫茲，能聽到人類聽不見的聲音。且它們的聽覺水平大致為人類的十六倍，極其微弱的聲音也能聽見。其次就是嗅覺。人類聞不見的味道，貓狗也能聞到。”

　李笑笑沉良久：“這種儀邏輯研究所有類似的，但未必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不過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

　蕭矜予微怔：“人？”

　李笑笑含笑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C4873，ID……‘狗狗俠’。”

　***

　彎月細如鐮刀，高懸中天。

　料峭寒冷的漆黑晚風中，清瘦單薄的青年站在康定花園的門口。遠，一個矮小瘦弱的影裹上的風，頭腦，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蕭矜予的視線在對方白的寬沿帽上輕輕掠過，他打量著來人的黑風。

　按照李笑笑所說，這人應該就是狗狗俠。

　用戶執行任務，偶爾也會出現進展到一半，發現自己一個人無法順利完任務的況。如果不想放棄任務，這時，他們就會尋求其他用戶的幫助。

　有時是自己私下發布一個任務，描述自己當前遇到的難題，等待其他用戶接取；有時是尋求用戶委員會的幫助，愿意將自己的任務獎勵拿出一部分，讓別的用戶協助自己。

　“狗……”聲音停住，蕭矜予低眸，看著對方的后腦勺，“怎麼稱呼？”

　“我姓顧。”抑卻清脆的聲音倏地響起。

　蕭矜予微愣，不由多看了對方一眼。

　自從進他的視野后，這位狗狗俠就一直死死將腦袋埋在帽子下，不肯抬頭。全副武裝，帽子圍巾手套口罩，一個不落。就連眼睛都用純黑的墨鏡擋住。十二月的寒冬臘月，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這樣一個戴墨鏡的人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

　偏偏，狗狗俠就是不肯抬頭，也不肯看蕭矜予一眼。

　聲音都刻意了極力沙啞的聲線。

　但還是可以聽出來，應該年紀不大，最多十幾歲。

　蕭矜予：“顧小姐，任務況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接下來就請你和我一起進小區看看……”

　狗狗俠猛地抬頭，震驚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的？！！！”

　蕭矜予：“……”

　“我不是瞎子。”

　“我哪兒像的了？不是，你連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我連手都包得嚴嚴實實，你怎麼能認出我呢？”

　聽著對方不再偽裝的聲音，蕭矜予皺起眉頭：“你有十六歲嗎？”

　“……”

　深深嘆了口氣，蕭矜予聲音平靜：“我對你的真實份沒有興趣，也不想揭穿這樣ID背后的人到底是誰。我見過比你還奇怪的用戶ID，他也過得很好，非常果斷自信，甚至還對自己的邏輯鏈沉浸其中，并提升了舞技……”

　“舞技？”

　蕭矜予面不改，扯開話題：“接下來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大概要在這個小區待上幾天。如果三天找不到任何異常，我會再想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