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邃。

　薄薄的輕霧如破碎細裂的紗, 籠罩這片安靜偏僻的小區。

　一棟棟六層小樓靜悄悄地矗立在濃郁的黑夜中，夜已深，過淺淡的霧, 只有零星的幾戶人家亮著昏暗的線。

　蕭矜予拉了拉圍巾，他的后, 矮小的跟著。

　兩人一起走進康定花園3棟的青大鐵門。

　進了屋子，蕭矜予打開手機：“現在是23點17分。”

　既然已經被對方認出是個孩子，狗狗俠也稍微卸下了一點偽裝。小心翼翼地把黑大墨鏡摘下，但仍舊倔強地不肯手套、口罩。“用戶委員會的人跟我說了，這次的任務里，那些貓狗異常狂吠最多的地方是廚房、衛生間。”

　蕭矜予轉眸看：“這兩個地方有一個共通之。”

　狗狗俠也抬頭看他。兩人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出那句話——

　“水管。”

　不錯, 無論是廚房還是衛生間, 兩者有一樣東西是其他房間不可能有的。

　那就是水管。

　細小的管道無聲無息地埋在一堵堵黃舊的老墻中, 人的眼無法看見, 但水流向來是穿過這層層墻壁，將自來水送到千家萬戶。

　狗狗俠突然想到：“等等，會不會還有天然氣管道？”

　的反應很快, 蕭矜予不由多看了這位全副武裝的二級用戶一眼。

　過去的一個月中，蕭矜予一共見過三個二級用戶。除去滿謊話、現在疑似盜竊越獄的張海象, 這個比李小同聰明，但是和齊思敏相比, 了幾分年齡上的和積淀。

　就算是二級用戶，也不可小覷。

　蕭矜予搖搖頭, 清俊冷靜的臉龐上沒有表波, 他鎮定道：“這座小區建立四十多年，當初沒安裝天然氣管道, 居民用的都是煤氣罐或者電磁爐。”

　“哦，那行。”

　兩人先走進廚房。

　積灰的灶臺上放著幾副碗筷。狗狗俠鼻子了，在空氣中輕嗅。

　接著又走進衛生間。

　狗狗俠同樣鼻頭微，過了幾秒，看向蕭矜予：“我沒聞出什麼太特別的味道，就是霉味和很久沒通風的味道。聲音也沒有，都很安靜。嗯……上面四樓的那戶夫妻好像在吵架，其他沒了。接下來怎麼辦？”

　是二級用戶，聽從一位三級用戶的安排很合理。而且這本來就是蕭矜予的任務。

　蕭矜予的視線在上落了半秒。猶豫一瞬要不要詢問對方邏輯鏈的大致使用方法和效果，蕭矜予還是沒有多問，他道：“二十九戶人家里，比起衛生間，貓狗去廚房的次數更多點。所以你待在廚房，我去衛生間。接下來三天，我們就在這間屋子里，等待靜。”

　爽快地點頭：“好。”

　兩人都沒有說太多廢話。蕭矜予搬了一張椅子，坐在衛生間門口。狗狗俠則搬了另一把椅子，也在廚房門口坐下。

　兩人隔著大約三米的距離，中間是半個客廳。

　蕭矜予雙手抱臂，微微后仰靠著椅背，朝不遠的頷首。

　狗狗俠也出手，戴著手套，比了個“OK”的姿勢。

　接下來，就是漫長寂靜的等待。

　為用戶以后，蕭矜予的素質增長許多，可以說早已超人類。但是他也需要睡覺。三天就是整整七十二個小時，蕭矜予不可能做到不眠不休，二級用戶狗狗俠更是如此。兩人約定好，蕭矜予每隔四個小時休息半小時，狗狗俠每隔六個小時休息半小時。

　三級用戶的素質自然高于二級用戶，可狗狗俠才是這次調查任務的核心。

　必須長時間保持警惕，萬一在休息時貓犬狂吠的異象出現，兩人就會錯失真相。

　“嘀嗒、嘀嗒——”

　悄然靜默的房子里，客廳墻上的掛鐘輕輕擺。

　蕭矜予從再一次的休息中睜開眼，他沒有完全睡，說是休息，也只是閉目養神。他掃向眼前的，只見狗狗俠雙手疊放在膝蓋上，整個人坐得筆直。

　冬日清晨昏暗的晨過客廳窗戶映上戴著口罩的臉頰，鐵防護欄桿在口罩上折出一條黑的線。

　蕭矜予的目從狗狗俠端正的雙手上掠過。

　——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八個小時了。

　顯而易見，這是邏輯鏈“狗狗俠”的因。

　而邏輯鏈的果，李笑笑已經向蕭矜予大致闡述過，這條邏輯鏈能讓用戶獲得狗一樣靈敏的聽覺和嗅覺，還有強大的追捕敵人能力。

　至于邏輯鏈能維持多久，蕭矜予暫時不知。但是當他提出兩人在房子里待七十二小時的時候，狗狗俠并沒有拒絕。所以這條邏輯鏈至能保持七十二個小時，不停斷。

　這是個很不錯的邏輯鏈。

　狗在被人類馴養前，也是大自然中強大的捕食者。這條邏輯鏈升級到后期，極其強大。它可以讓主人聽見極遠的敵人靜，也可以讓主人嗅到特殊氣味。甚至，如果它的追捕能力很強，那攻擊就絕對不弱。

　但是狗狗俠的邏輯排名是：C4873。

　全華夏八千多位二級用戶，只排在中游。

　“砰！”

　門外傳來巨大的關門撞擊聲。

　蕭矜予瞬間回神。

　坐在廚房門口的狗狗俠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驚恐地連連氣。緩了三分鐘，再次將雙手放在膝上。

　蕭矜予閉上眼。

　“嘀嗒、嘀嗒——”

　沉悶破舊的房子里，太自客廳東邊的窗戶升起，又緩緩沒大地。

　黑夜再次降臨。

　“……如果三天還是沒結果，你打算怎麼辦？”

　蕭矜予抬起頭。

　“將任務還給用戶委員會。”

　狗狗俠愣住：“你的方法就是放棄任務？！”

　蕭矜予神淡漠：“我放棄這個任務，不代表這個任務就永遠不會被完。就邏輯鏈來說，你比我更適合接取這個任務，但你沒有接。”

　狗狗俠小聲吐槽：“長腦APP每天都有很多任務刷新，我沒看到過這個任務。”要不然就接了……

　原來正常用戶還需要自己從繁多的任務里挑選適合自己的……

　蕭矜予默不作聲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仿佛察覺到他的注視，屏幕實時亮起，兩條七彩斑斕的彈幕快速劃過，五六，彩奪目。

　【嘿嘿(￣▽￣)！】

　【爸爸是不是更我了~~】

　蕭矜予：“……”

　[你什麼時候會發七彩彈幕了？？]

　【和我的好大哥學的呀！】

　【今天爸爸一直在忙都沒理我，我就和大哥學習了一丟丟東西。】

　蕭矜予：“？？？”

　爬山虎在學校地下埋了那麼久，居然還會發彩彈幕？！

　蕭矜予不明所以，但現在不是詢問004的好時機。他關了手機，放進口袋。

　蕭矜予：“你想單獨接這個任務？”

　狗狗俠不假思索：“當然！”聲音停住，尷尬地笑道：“不過已經是你的任務了，我也不會搶。這個任務適合我的，要不然你也不會找我來幫忙。”

　“這個任務不適合任何用戶。”

　“啊？”

　青年神平靜：“真正適合完它的，是邏輯研究所。”頓了頓，蕭矜予解釋：“你的邏輯鏈確實很適合解決這個任務，如果能讓貓狗察覺異常，當時你在場的話，你也肯定會發現不對的地方。除非這是條怪異的邏輯鏈，它只對產生反應，你為人類，不會有應。當然，這種可能并不高。我個人還是比較傾向于是特殊的聲音或者氣味。

　“但你終究是個人類。”

　狗狗俠瞇起眼睛，黑漆漆的眼珠盯著蕭矜予：“什麼意思。”

　“你想在這個小區里住多久？”

　狗狗俠愣住。

　“第一次異常現象發生在10月18日，第二次11月5日，第三次11月12日。而到今天，已經12月5號了。最短的時間間隔是6天，但是最長為25天。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的異常現象，也不知道多久它才會出現。如果它一直不再出現，你難道一直就在康定花園住下去了麼？”

　“……”狗狗俠：“有道理。不過你剛才說，邏輯研究所才應該接取這個任務，你的意思是……”

　蕭矜予面不改：“讓邏輯研究所改進研發特殊檢測儀，安裝在這29戶異常人家的家里。要是出現異常，直接自報警加開啟尋源功能……”

　讓機盡其用。

　狗狗俠蔫蔫地垂了眼睛，雙手也向兩旁歪了歪。

　“你手沒放正。”

　狗狗俠一驚，趕正襟危坐。

　下一秒。

　狗狗俠：“……”

　蕭矜予：“？”

　痛苦道：“你果然不僅看出我是個生，還發現我的邏輯鏈需要狗狗坐才能使用了，是吧是吧！”

　蕭矜予：“……”

　他說了一萬遍，他對你的邏輯鏈真的沒任何興趣，也沒想過嘲笑……

　“不要說話！”

　瞬間嚴肅的聲倏然響起，蕭矜予神一，他警惕地抬頭看向狗狗俠。

　瘦小的生迅速起，腳步輕盈，被口罩擋住的臉龐只能看見一雙謹慎鄭重的眼。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并沒有在意地板上厚厚的灰塵，直接整個人趴在地上，耳朵上瓷磚。

　過了幾秒。

　狗狗俠肅重地再跑到衛生間。嘩啦打開淋浴間的玻璃門，將臉頰再湊上冰冷的地面。

　“這里！”

　蕭矜予直接起：“什麼聲音？！”

　狗狗俠：“很奇怪，咚咚，啊啊的。很小，太小了。這聲音怎麼會有貓狗能聽見？這是貓狗不該聽到的分貝范圍！”

　蕭矜予：“它還在響？”

　“在！”

　“你看準時間！”

　“好！”

　兩人都非常冷靜，有條不紊地分工合作。

　狗狗俠死死將耳朵在地上，時不時地移腦袋，尋找更響亮的發聲。蕭矜予則走到臥室，他將門鎖上，盡可能不讓自己說話的聲音影響到狗狗俠的判斷。他撥打電話，嘟嘟聲剛響，對面就接通電話。

　“蕭先生，怎麼了，是有進展了嗎？”

　蕭矜予：“王警，你能找到那些被送去集中飼養的寵麼？”

　“能。”

　“帶兩只過來。”

　“啊？”

　“作要快！”

　“好好！”

　半個小時后，王警火急火燎地抱著一只貓，牽著一只金犬，滿頭是汗地敲響房門。蕭矜予立即給他開門。

　此時此刻，狗狗俠還趴在衛生間的地上，旁拿著自己的手機，計時仍在走。

　這一次的異象已經持續半個小時了！

　蕭矜予原本以為王警帶貓狗趕來時，應該已經錯過了狗狗俠發現的異響。可他沒想到，這次的異響居然會持續這麼久。王警剛進門，他便快速抱起貓狗，在年輕警察震驚的神中，將近百斤的金犬直接單手抱進衛生間。

　五秒鐘后。

　蕭矜予低下頭。

　貓狗仰起潤烏黑的眼珠，人寵六目相對。

　蕭矜予：“……”

　“顧小姐，這些貓狗沒反應。”

　“但是我有反應！”狗狗俠頭都不抬，“這些不該是貓狗能聽到的聲音，這只有我能聽到！就在這條下水道里，很深很遠的地方……有東西在！”

　王警匆匆趕到衛生間：“怎麼了怎麼了？”

　蕭矜予將貓狗還給他。青年俊秀的臉龐上神凝重似水，他先是回頭問了一句：“是人類的聲音嗎？”

　狗狗俠停頓許久，再細聽：“不能確定，但不像。但是它很痛苦。”

　蕭矜予回頭看向一臉茫然的小警察：“王警，現在我們懷疑是有特殊的東西卡在下水道里……”

　“不是下水道。”

　蕭矜予猛地回頭。

　狗狗俠不停拿手輕輕敲擊下水道的出口，片刻后，抬起頭：“如果是在下水道里，它的聲音不可能這麼悶。它不在管道里，它……應該在管道外。”

　蕭矜予：“管道外是哪兒？”

　“……墻里？”

　蕭矜予沉了眸。

　“不是墻里。”

　狗狗俠愣住。

　所有建筑的墻壁看似澆筑整片，沒有空隙，但事實上，它們大多都有間隙，能容納小鉆進去。但這個神聲音的對象絕不可能在墻里。

　二十九戶人家，十三棟樓！

　這十三棟樓，不可能因為某堵墻里的東西造暴|。

　“是地下……

　“它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