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狠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黝黑的皮極好地藏住當事人復雜的心, 趙狠低下頭看著手里的顯示屏。寒冷刺骨的晚風迎面刮骨，良久，趙狠：“……你看到地下有什麼特殊的異了嗎？”

　蕭矜予：“……”

　俊秀的青年勉強扯出一個尷尬的笑：“沒。”

　趙狠幽幽地看著蕭矜予。

　蕭矜予：“……”

　趙狠：“……”

　所幸, 兩人都是高級用戶，不會太在意這些細節。

　蕭矜予這輩子就沒遇過這麼尷尬的況。

　他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 單親家庭需要承更多的力和煩惱，他自小便懂事聽話。后來長大，他格冷靜，遇事皆會思慮再三才做決定，凡事謹慎。他從沒想過，自己難得背后說一次“壞話”，就被當事人親耳聽到。

　其實也不算說壞話, 他只是看到一個踏實肯做事的孩, 平白無故因為恥于自己的用戶ID, 就一直被困在二級無法晉升, 忍不住好心提醒……

　哎！

　蕭矜予輕輕嘆了口氣。

　……

　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結下去。

　蕭矜予和趙狠兵分兩頭，各自拿著異探測儀，與十幾名隊員一起尋找神的蹤影。

　之前在康新中學挖掘爬山虎的時候他們也使用過異探測儀, 這臺高新儀的最深適用范圍為三十米。目前他們已經排除了整個康定花園，向著西南方向再尋覓了五百米范圍。

　凌晨六點。

　天際轉明, 大地邊緣泛起一層淡淡的青白。

　通往中都市區的地鐵開始運行。蕭矜予和趙狠暫時放下康定花園事件，一起乘車前往市區, 再從列車站另外搭乘地底列車，趕向海都市。

　中都市清除小隊的隊員們仍舊在比山區忙碌著。

　十幾個隊員顯然是不夠用的。這次不比爬山虎事件, 那次的異范圍僅限于一所學校。康新中學能有多大, 挖三天三夜，能將這所學校直接挖穿。這次的范圍確實太大了。哪怕有狗狗俠幫著把異方向確定為西南方向, 隊員們尋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挖出許多地下垃圾，都沒能找到真正的污染。

　用戶委員會立刻發布任務，篩選出底子清白、值得信任的用戶，趕往比山區，幫助清除小隊尋找神。

　“隊長，再往西的話，就進132號污染區了。”

　聞言，健壯高大的五級用戶抬首看向不遠那片籠罩在朦朧沙塵中的廢棄廠房。半晌后，王饕嗓音洪亮：“132號污染區由我親自確認，是安全污染區。批準進。”

　“是！”隊員扭頭吩咐其他人，“往西的小隊繼續勘察，南邊的不用管，繼續工作！”

　王饕瞇起眼，看著那片荒涼的工業區。

　2031年，一個用戶在132號污染區執行任務時，意外被污染。之后，清除小隊趕到現場，清理了這位無辜的污染者用戶。他們花了整整三個月，全副武裝，找到了那個藏在某藥企業實驗室里的小機人。

　不同于溫順安靜的爬山虎，004能被發現，就是因為他毫不藏自己的污染能力，且格惡劣，樂于瘋狂污染人類。

　捕獲004使清除小隊損失了七名隊員，包括當時的一位副隊長。

　將004捕獲后，過了十年，清除小隊才正式確定132號污染區不再擁有高等級污染，或者強輻地區，并將其劃分為安全污染區。

　而現在，這個神離132號污染區太近了。

　捕獲004是十五年前的事，那時王饕只是個孩子，遠沒有覺醒邏輯鏈，他也是翻閱委員會的資料，才了解到當時的況。這里雖然已經被劃分為安全污染區，但仍舊不可放松警惕。

　思索片刻，王饕：“給我一臺異探測儀。”

　隊員驚訝道：“隊長？”

　“進132號污染區的勘察任務由我帶隊，所有人都必須跟在我的后，呈輻狀，探測四周！”

　“是！”

　……

　越來越多的用戶接取任務，抵達比山區，幫助勘探神。

　王饕并不認為，中都市出現爬山虎、004兩個高級污染后，還能再出現第三個。而且也不至于剛發現爬山虎，一周后就再出現一個強大的污染。然而，他不敢拿手下的生命做賭注。

　王饕雙耳豎起，謹慎地觀察四周。他渾上下的邏輯因子全部進戒備狀態，如有意外，立刻開啟邏輯鏈。如果蕭矜予此刻在場，他就能看見，虬結的壯漢上，一粒粒炫目的邏輯因子環繞周。這些彩點狂熱地躍，仿佛被抑已久，地尋求自己的敵人。

　王饕：“所有一級、二級用戶，全部撤離，不許再往前！”

　“是！”

　王饕低頭看向手里的地下水管分布圖。

　早在昨天晚上，李笑笑就從資料庫里找出了康定花園的地下水管分布地圖。這些水管要負責給周圍兩個小區供水，地下水網麻麻，形一張龐大發達的蛛網。

　而現在，他們一路往西，已經走到靠近藥企實驗室的那片水網地區。

　004就是在這附近被發現的。

　趙狠不在，王饕向另外幾個三級用戶，他目如隼，下達命令：“跟著我。”

　下一刻，五位高級用戶穿著厚厚的防護服，做好全部準備，在王饕的帶領下，踏加藥業的廠房大門。

　土壤之下，埋著許多垃圾。

　王饕并沒有急著發現一個特殊形狀的，就立即讓隊員架勢挖掘機，刨開查看。他極有耐心地在加藥業的廠房里搜索著。等所有地下都被探測出來后，他才讓隊員駕駛挖掘機，把眾人剛才發現的地下一一挖出。

　這一次，王饕就站在一旁，渾繃。一有異，他便會立即沖出。

　然而，三個小時后，埋在加藥業廠房下的八樣異都被挖了出來。

　“隊長，都是沒什麼用的垃圾。”

　王饕沉默片刻：“再往旁邊的廠房搜。”

　神不在加藥業的地下，這是件好事。這里是004的“家鄉”，如果真有什麼可怕的污染藏匿于此，和004扯上關系，況只會更加危險。

　不過離開加藥業后，王饕也沒有大意。他依舊與隊員們聚集行，眾人以王饕為圓心，分散地向四周搜查。他們都不敢離王饕太遠，走到五十米外就立即停下腳步。

　寒意逐漸侵襲，不知何時，狂風卷起地面上的塵土。

　王饕仰起頭。

　一片濃厚沉甸的鉛云自東方的天空飄來，越海都、中都兩市的接線，懸浮在比山區上空。

　“隊長！找、找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年輕隊員驚恐的聲音傳來。

　王饕心中一，他的手下都辦事穩妥，從不會慌慌張張：“什麼東西？！”

　小隊員抬起頭，驚駭恐懼的眼神穿過明防護罩，看向自家隊長。他的在抖，拿著異探測儀的手也止不住發。

　王饕心里咯噔一聲，他一把搶過隊員手里的探測儀，低頭看去。

　下一秒，男人的視線僵住。

　只見閃爍雪花的顯示屏上，左側標注“-12.3米”的綠熒數字，右側閃爍紅嘆號。畫面的中央，一個五角星形狀的如同藏在土壤深的蛆蟲，緩慢地挪著。它一點點地挪，往左挪半米，突然停住；網友挪半米，再次停住。

　——仿佛它的活空間只有這麼大。

　“隊、隊長……”

　“這是什麼？！”

　“它還能，它居然在！”

　……

　“這是個人啊！！！”

　王饕刷的抬頭：“開一臺挖掘機來，我親自駕駛。另外，去找一個紅外線熱像儀，快！”

　***

　巨型挖掘機不斷刨開的土壤，空氣中塵土飛揚。

　王饕穿著防護服，他一邊查看熱像儀顯現的圖像，一邊控挖掘機巨大的鏟斗，一鏟一鏟，掘開泥土，挖向那個在大地深蠕的類人。

　當挖到地下11.5米時，王饕正要再繼續下挖，突然，一只慘白干枯的手沖破土壤。

　“隊長！”

　王饕作矯健，跳下駕駛室。

　枯白手掌一拳擊散在自己上的土壤，眨眼間，一陣痛苦凄厲的“啊啊”聲沉悶響起。這聲音詭異極了，如同隔著一層鼓皮、溺在水中，昏沉又悶。下一秒，四塊扭曲干癟的肢從烏黑的泥土中爬了出來！

　“嗡——”

　土壤破開后，瘦癟軀上，一只巨大的腦袋從地下彈了出來。

　慘白的面皮繃著碩大頭骨，四肢和軀干上，所有的人皮也繃住每一骨頭。它瘦到幾乎沒有了，因此腦袋顯得無比恐怖的龐大，像一枯骨侏儒。

　王饕卻沒有看這個“人”慘瘦詭異的軀。

　他瞪大眼，死死盯著那張平的面皮。

　“啊啊……”

　聲音應該是從的部位發出來的，可是……

　那里只有的皮！

　雙目所在，一片平整。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沒有耳朵！

　它凄慘絕地“啊啊”著，雪白的皮裹住了一矮小的人骨，在地上癲狂地蠕。

　“小心！”

　有隊員發現這東西突然沖向自己，趕一聲厲喝，自斷裂的脖子中飛出一道紫的亮。但紫飛刃才飛到一半，就被熊熊火海吞噬。隊員的脖子又恢復平整，他訝異道：“隊長？”

　“轟！”

　王饕一腳踩在這蠕的白人上，它痛苦啊，王饕面不改，死死住了它。

　“這不是污染者！”

　“那是什麼？”

　王饕的臉瞬間冷了下去，他指著白人手臂上殘留生銹的留置針頭：“污染者在被污染的一瞬間，就已經死亡，留在世上的只是一行尸走。你有見過，死人需要用營養維持自己的生命，茍延殘下去嗎？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