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天空被無盡濃廣袤的黑暗全部吞噬, 一尖細的黯淡彎月高高懸掛于天地的西北角，如虛著眼，靜默地注視人間。

　人類狂奔的腳步, 破開夜的寂靜。

　蕭矜予仰著頭，第四視角下, 只見一團團閃爍輝的邏輯因子迅速地沖向遠方。

　它們急切地追向自己的主人，每一粒點都以1314的幀速不斷閃，又以極快的速度向南方而去，直直沖向地平線。

　駱笙冷聲道：“他早知道我回海都了，所以他在極力低自己的邏輯鏈存在。邏輯鏈相互吸引。如果是高等級的用戶對低等級的，哪怕低等級再怎麼制，也無遁形。但是同等級、尤其是水平相近的用戶間, 如果他竭力低, 我必須在100米, 才能清晰知到他的存在。”

　說完, 看向蕭矜予。

　蕭矜予神不變：“13點方向。”

　“好！”

　海都市清除小隊，35人齊齊調轉方向。

　駱笙的意思很簡單，他們在追, 相對論也在逃跑。

　而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仍舊大于100米。

　相對論能清晰知到徐啟、蕭矜予這些低于自等級的用戶的位置, 所以現在是敵暗我明的況。但是就天空中這團彩點如同無頭蒼蠅，到飛的狀況, 蕭矜予非常肯定：正是因為相對論知道他們的坐標，他才會跑得這麼慌！

　很好理解。相對論是個強大的五級用戶, 他如果全力逃跑, 整個海都市，只有駱笙能追上他。

　可現在, 他們這群三四級用戶也能追上相對論。

　不是因為相對論變弱，而是因為他慌了。

　他一次次改變逃跑路線，卻一次次地發現，無論他怎麼改變，后的清除小隊依舊死死跟著他。仿佛在他上裝了定位，他走到哪兒，哪兒都有一雙無聲的眼睛，悄悄地注視著他。

　而他這樣的慌不擇路，漸漸的，便跑向了一個大眾知的地方。

　當蕭矜予察覺到那團彩點飛涌向東北方向時，他觀察周圍建筑，出驚訝神。他看向駱笙，駱笙自然看不見邏輯因子的行軌跡，但是知道，他們現在去的地方是哪里。

　僅是一瞬的怔愣，蕭矜予與駱笙對視一眼，二人齊齊點頭。

　下一秒。

　駱笙：“分出三隊！徐啟帶隊，往黃浦江的下游走；蔣文濤帶隊，往黃浦江的上游走。從兩側包夾，我和蕭矜予繼續去外灘！他只知道你們的位置，不知道我在哪個隊伍里。他不會輕舉妄，因為我可能在三個隊伍里的任意一個里。你們用耳機聽蕭矜予安排，實時更新相對論的位置。”

　“是！”

　命令一下，徐啟和蔣文濤各自帶領十個隊員，分開隊伍，向左右兩側跑去。

　是的，誰也沒想到，相對論跑著跑著，越了小半個海都，竟往外灘的方向去了！

　……

　洶涌湍急的河流自向西，咆哮流淌。

　昏暗的月照耀在深不見底的江面上，水波橫，泛出冰冷的波。

　很快，潘越也發現，他正在跑向黃浦江。

　A型輻前，黃浦江是海都市的標志之一。這條并不寬闊的江水劃分出了浦西浦東兩塊區域，浦西有歐式繁華的外灘長街，浦東則有東方明珠、國金中心這類的天大廈。

　蜿蜒曲折的黃浦江在城市中心畫了一個半圓，連接兩岸的，是三座江大橋和江底隧道。

　作為一個五級用戶，潘越并不覺得他會被一條這麼狹窄的河流絆倒。別說是一條寬約幾百米的黃浦江，哪怕是太平洋，他也不是不可以徒步橫，游泳穿行。但是，他畏懼的從來不是黃浦江，他不怕黃浦江絆住他的腳步，使他被后的清除小隊追上，而是……

　18號污染區！

　沿著黃浦江，一整條位于浦東的狹長地帶，都是污染區！

　它們的標號分別是16、17、18、19和20號污染區。

　海都市上千名用戶，每個人都知道，18號污染區，是所有用戶的地。為什麼黃浦江東岸全是污染區？不是因為這里輻殘留嚴重，而是因為，那里有18區！

　18區，四級以下用戶不可接近，五級用戶也得在批準下，才可進。

　潘越不知道18號污染區里有什麼，但是他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險。他不認為，自己能活著穿越18號污染區。

　毫不猶豫的，潘越扭頭向北而去，他打算換個逃跑方向。

　可是下一刻他便發現：清除小隊的人，居然也開始向北走了！

　潘越臉大變，他隨即再往南走。

　然而南邊居然也有清除小隊的人。而他的后，還有許多三級用戶在追著他。

　他本分不清這三撥人里，哪一隊里有駱笙。他制自己的邏輯鏈，令駱笙無法應自己，同樣，他也應不到駱笙。

　眼看離外灘越來越近，他如同砧板上的一條魚，左右后方，三面夾擊。而面前，是一條滾滾流淌的長河。河的對岸，便是大名鼎鼎的海都市18號污染區。

　能過去嗎？

　怎麼過去？

　他或許也會死在那里。18號污染區里到底有什麼？

　忽然，月下，健碩強壯的頭大漢停下腳步。他站在外灘廣場上，著對岸那一棟棟高聳云的登大樓。冷冷的月照映在這些黑黢黢的龐然大上，玻璃外立面反寒，冬夜里，黃浦江水拍擊岸壁。

　潘越轉過，冷笑著噙起角。

　逃，他絕對逃不過國家的天羅地網，除非他這輩子都不想升級，從此以后姓埋名，活在深山老林。

　而一旦離群索居，遠離人群，以他邏輯鏈的特殊，一個月必然崩潰！

　或許，還有最后的機會。

　【謹老板，對“水之刑”有興趣嗎？】

　一秒后，手機便震起來。

　【。】

　【對了，幫我關注一個人，他也在追擊你的用戶里。如果是他的邏輯鏈，也可以。】

　【誰？】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長得很白，眼睛大，一副對人答不理的樣子。對了，他的眉眼間有顆痣。】

　【很好認，你看到他，應該就知道了。】

　【他是一個三級用戶。】

　頭男看著屏幕，冰冷的眼中閃過一亮。

　【沒問題。】

　活捉駱笙，哪怕對他來說，也極有難度。但是活捉一個三級用戶？

　他有救了！

　……

　此時此刻，蕭矜予等人并不知道，他們追擊的人已經不再跑了。

　觀察著頭頂那團彩點，蕭矜予在無線耳機里道：“方向還是外灘，他沒有換路線。”

　駱笙敏銳地意識到：“他是一個五級用戶，他肯定已經發現，自己逃跑的路線是往18號污染區而去，他不可能送死。那他為什麼沒有換方向，比如往徐啟、蔣文濤的方向，順著黃浦江上下游走……有問題！”

　蕭矜予：“或許，他不想逃了。”

　駱笙看向他。

　蕭矜予：“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一定至今都沒想到，我們是如何檢測出他的邏輯因子的。他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能實時定位他的位置。

　“這是一個未知的事，加上自己逆境，哪怕是五級用戶也無法以最冷靜的大腦思考出，這所有事的真正脈絡。慌不擇路之下，又被追擊，他的第一反應恐怕是認為，從此以后，無論他跑到哪，我們都能找到他。

　“當然事實上，今晚過后，我們就無法找到他了。”

　頓了頓，青年看向灰發人：“駱隊長，如果你覺得自己以后這輩子，再也逃不過一整個國家的追捕，你會怎麼做？”

　眸閃，駱笙：“不跑了。回頭……反殺。”

　蕭矜予腳步放慢，他抬起頭。

　——外灘，到了！

　***

　寬闊平整的街道兩側，梧桐樹葉隨風晃，唦唦作響。

　法式風格的大理石建筑令這條中外聞名的外灘長街充滿異域風，仿若上世紀的租界，但與黃浦江對岸鱗次櫛比的荒廢大樓相呼應，又讓人立刻回歸現實。

　徐啟從黃浦江下游，一路向北，剛要到外灘，忽然，一把泛著冷的玻璃碎片自眼前飛過。

　他心中一，趕側讓開，玻璃渣依舊在左臉頰上劃了一道口。

　細小的刺痛襲來，徐啟抬頭一看。

　“隊長！”

　外灘西側，駱笙、蕭矜予一起抵達。外灘北側，蔣文濤領著隊員包抄過來。而他這一側，是外灘的南側。

　至于外灘東側，那是一條呼嘯流淌的黃浦江。江的對岸，正是18號污染區。

　徐啟雙眼。

　他看見了：一個頭！

　只見遼闊夜幕下，一個穿著T恤、虬結的壯漢雙手環，站立在外灘廣場的青銅雕像上。他冷低下頭，冷冷地俯視他們。

　江水拍打白沫，嘩啦啦的水聲，在夜風中沒。

　相對論竟然不跑了！

　早在距離外灘只有100米時，駱笙已經知到了相對論的位置。上前一步，晚風吹起的短風，灰發隊長冷漠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相對論……潘越。你是個匿名五級用戶，邏輯研究所的推測是，你的排名在A20以前。你排名多？”

　這個提問極其突兀，兩方現在是敵對狀態，駱笙這樣問，對方正常不會回答。

　但是，頭男回答了。

　“呵呵呵……”他沙啞地笑了起來，“A09。”

　駱笙倏地繃了一瞬。

　而的旁，蕭矜予也猛然怔住，他目復雜地看向這個神的五級用戶。

　駱笙、徐啟、蔣文濤等人對頭男的排名到震驚，是因為他們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有這麼高的排名。這樣的名次，幾乎可以說是全華夏五級用戶里，最強的那幾個人之一了。

　而蕭矜予到驚訝，則更是因為……

　說好的A09審判之矛？

　當駱笙等人都錯愕于自己的排名時，潘越也沒浪費時間，他環顧四周，急切地尋找謹老板口中的那名三級用戶。突然，他停住了視線。

　蕭矜予微頓，與這位強大的五級用戶對視。

　潘越古怪地笑了起來。

　——他找到了。

　沒有在第一時間直接手，頭壯漢警惕地觀察四周。很明顯，他被對方從三個方向包圍了。西邊是駱笙和那位三級用戶，南北兩側最強的也只是四級用戶。尤其是北側，他應該向北突圍，那里只有一群三級用戶。

　但是，他必須抓住駱笙，或者這個三級用戶。

　沒有別的選擇，他得從最難的方向突圍。

　潘越忽然開口：“駱笙，你現在排名多了。”

　駱笙：“A13。”

　潘越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

　A09和A13。這其中看似相差四個排名，他應該能打敗駱笙。但是，用戶之間的戰斗，從沒有排名高的必然能打贏排名低的一說。這個排名，從來不是戰斗比拼得來的，而是污染004對他們綜合實力的評估。

　上個月他活捉A54豬豬香波，兩者相差45個排名，他也沒能一招制勝，依舊費了一番功夫。

　潘越還在思索該如何活捉蕭矜予，而此刻，蕭矜予等人當然不知道他的念頭。

　誰也想不到，這位五級用戶不僅沒在想怎麼突圍逃跑，而是在想怎麼活捉目標。

　華夏兵法中有句古話：敵不我不。

　但駱笙沒有這種無謂的打算。

　“蔣文濤！”人倏然大吼，潘越怔住，隨即看向北方。

　只見一群三級用戶突然高舉武，向自己沖來。

　駱笙居然讓一群三級用戶當炮灰？

　潘越正要反擊，突然，他猛地覺一可怕的力轟然落下，砸在他的肩頭。他立即扭頭看向駱笙……旁的那個年輕人！

　只見蕭矜予劃破雙掌掌心，汩汩鮮紅的頃刻流下，它們在空氣中無形蒸發。

　恐怖的重力隨之而來，并且潘越清晰地知到，他的邏輯鏈被制了！

　不是完全的制，但是至被制到只有原先的二分之一！

　這是什麼邏輯鏈，才三級就這麼強？難怪謹老板會看上他！

　蕭矜予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煞白下去，也無了。神圣獻祭是一個A20以前的五級邏輯鏈，哪怕他看清了對方的運轉模式，但是驅自己的邏輯因子，模擬使用，也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蕭矜予：“駱隊長，最多一分鐘！”

　駱笙：“一分鐘夠了。”

　說話間，蔣文濤等人已經沖到頭男面前。雙方的距離只有不足五米，就在他們舉起武、準備落手時，突然，所有人齊齊向后倒去。眾人的脖子上，鮮噴柱！十位隊員在眨眼間，全部被一擊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