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到天漸暗，廊檐下都點上了燈，整個沈府籠著一層暖黃的亮，沈芷寧才緩緩放下了筆，也不敢一下子放得太快，以免手腕過於刺痛。

今日抄的容已經全部重抄完了，沈芷寧一一翻看再將其整理，再出隔間門。

而還未出隔間門時，看到了門外一直伺候的秋，繼而轉悄悄問了一句雲珠：「祖母有派人問過這邊的況嗎？」

雲珠搖頭，也同樣小聲回道：「沒派人來問。」

沈芷寧輕輕『哦』了一聲：「這麼晚了都沒派人過來，恐怕是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說罷，出了隔間門，進了堂。

堂的燈也都點起了，祖母微倚著桌案，翻看著經書，見來了，抬眼道：「抄好了？」

沈芷寧眉眼一彎，笑著嗯了聲，將經書放置祖母手搭的桌案上。

沈老夫人翻開，一頁一頁看了過去，面上雖不聲，心底卻是滿意至極。

說來，活到大半輩子了，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字又沒見過。

而這丫頭的字，是鑽進心眼的喜歡，就如其人一般，字裡行間都著幾分靈，且這個年紀的孩子，力道皆不到位，而的字卻是筆力勁，力紙背，這般抄下來，手指與手腕恐是酸疼不行。

向來淡漠，這會兒對眼前的這丫頭，竟升起幾分憐，慢聲道：「抄得不錯。方才我讓小廚房做了幾道菜送到文韻院的，看你昨日吃得香，都是時興菜，快些回去吧，免得了肚子。」

在旁的許嬤嬤聽了這話，眼中滿是稀奇，笑道：「那老奴送五姑娘出去。」

沈芷寧隨著許嬤嬤出了屋門，待走至院門時，許嬤嬤道：「五姑娘回去用熱巾敷一敷手腕，今日的事五姑娘委屈了。」說完這話，許嬤嬤便沒有繼續再說的意思了。

許芷寧沒有追問，點了點頭，與雲珠打算迴文韻院。

剛出了永壽堂，雲珠就道：「小姐說對了，老夫人還真知道這事了。」

「不知道也難，畢竟就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沈玉蓉這個人一向驕縱，自是不知道收斂。」沈芷寧了雲珠的小臉，「走吧，迴文韻院。」

永壽堂與二房的雲蘊樓極近，雲蘊樓也是沈芷寧迴文韻院的必經之路，且過了聽香水榭，沈芷寧就見到遠長廊延的依水亭中，沈玉蓉正在喝茶吃點心。

走到依水亭旁，果不出意料地聽見了沈玉蓉的聲音：「五姐姐抄到現在才從祖母那兒出來嗎？想必了吧，來，妹妹特地在這兒給你備了幾塊點心，姐姐來嘗嘗。」

說完，笑聲不斷。

沈芷寧瞧了幾眼所說的點心，白糕點上沾滿了污漬，想來是掉在了地上，再被撿回來的東西。

挑眉，走到放著點心的石桌旁。

「就是個傻子。」沈玉蓉一點都不忌諱，大聲嘲笑道，「還真打算去吃這垃圾。」

而這話說完，沈玉蓉只覺頭頂一陣涼意，繼而是茶水下流，從的頭頂流至，直至全。

一下子都未反應過來，愣在原地，張大，轉便看到沈芷寧拎著茶壺往頭上澆。

「啊！！！」沈玉蓉瘋狂大喊，又對周遭下人怒罵道，「還不快把給我拉開，要你們有何用！」

周遭下人連忙上前。

「怎麼，現在還有下人對主子手的道理？」沈芷寧道，「六妹妹，真不好意思，今日我抄的手酸死了，本想喝口水，誰知這手不聽我使喚了。」

沈玉蓉氣得膛不斷起伏，整個人都快炸了。

活到現在，哪有被人這麼欺負過？

「你給我等著！」沈玉蓉轉就走，其旁的僕人也都隨上。

「小姐，怎麼辦怎麼，六小姐肯定去二夫人了……」雲珠慌了，連忙拉著沈芷寧的袖子道，「二夫人那個子，一點小事就要鬧到個天翻地覆，更何況、更何況……」

「要的就是天翻地覆，」沈芷寧慢悠悠道，又轉了個調輕笑，「雲珠，你別慌，聽我說，今夜我不會好過，定是回不去了，但你不要聲張，就像無事發生，先回了文韻院，告訴娘親我累了先歇息，次日一早再去告訴祖母到底發生了何事，哦對了，別忘了去給明瑟館送葯。」

雲珠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哭喪著臉：「小姐……」

沈芷寧拍了拍雲珠的腦袋，沒有說話，先往文韻院的方向走著，過了許久才道：「雲珠，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了，今日是一個好時機。」

雲珠聽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但目前也只能按照小姐說的做。

二人並沒有走多久，離文韻院還有一段距離，就被一群人帶到了沈家正堂。

未進正堂，就聽到了莊氏的謾罵：「大嫂！你瞧瞧玉蓉上這樣子，竟被那孽畜潑了這樣，如今才剛進初春，一不小心就惹了風寒，玉蓉的子又這麼弱，那個沒心肝的賤蹄子是想要玉蓉的命啊！」

繼而是沈玉蓉的泣聲。

沈芷寧被幾個婆子進了正堂，堂燈火高亮，婆子丫鬟多得數不勝數，堂上坐著徐氏，堂站著莊氏與沈玉蓉。

莊氏一見沈芷寧進來，一個箭步衝上前，一大掌就颳了下來。

「啪！」

這一掌用力之大，打得沈芷寧眼淚幾乎要湧出，而臉頰是火辣辣的疼，還有腫脹的痛，臉頰則立刻浮現了一個掌印，角流出了一。

「小姐！」雲珠立刻撲上前，後的婆子又拉住。

莊氏厲聲道：「我以前只當你是個傻子，乖巧還是乖巧的，沒想到你今日竟還敢潑你姊妹的裳，我們沈家世代簪纓，怎麼還就出了你這禍害姊妹的東西！」

沈芷寧輕輕抹去了角的跡，道：「二伯母只道我潑了的裳，怎麼不說口不擇言，難道我們沈府書香門第，就能出得了六妹這種滿口污言穢語的兒？」

莊氏被這話激得更氣，又想要一掌打上了沈芷寧的臉。

沈芷寧抬手擋了一下：「二伯母還沒有打夠？」

莊氏怒道：「誰教你的規矩？長輩教訓你你竟還擋下來了？我告訴你，玉蓉是你的妹妹，年紀也還小，說錯話也是常有的，你作為姐姐不僅跟計較，還潑茶到上，你的心肝可真黑啊！你給我跪下！」

說著，莊氏一腳踢了過來，沈芷寧吃痛單膝跪下，莊氏又是一腳。

「好了。」坐在上堂的徐氏終於開口了，「方才芷寧說玉蓉口不擇言，玉蓉，你到底說了什麼？」

「我不過就是與五姐姐開了句玩笑，沒想到五姐姐當真了，玉蓉也沒有想到五姐姐竟然會往我上潑茶。」沈玉蓉泣道。

「我也是沒想到，在祖母那兒，六妹妹還往我抄的經書上潑墨。」沈芷寧慢聲道。

莊氏一愣，聽到這話也知發生了什麼事，立刻道：「本就是你這孽畜不該肖想的事，算是斷了你的念想！潑你墨是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傻子，拎不清楚的，怎麼能在老夫人邊伺候？再說你們三房也配跟永壽堂搭上關係？」

「好了，這潑墨的事發生在永壽堂，我也不管了，只是眼下，確實是芷寧你做得不對，」徐氏擺了擺手，面上過一不耐煩，「你去祠堂罰跪吧，不跪足一日，不得出來。」

「大夫人……」雲珠急了，想掙後婆子的鉗制，要替自家小姐求。

這祠堂跪不得，跪個把時辰倒也罷了，可是要跪一日，還是這等剛寒冬的天氣，豈不是要傷了小姐的子？

沈芷寧回頭給了雲珠一個眼神，示意讓一句話都別說。

雲珠急壞了，也氣得燒心，明明就是六小姐先潑的墨，害自己小姐抄經抄得手到現在還在抖，也明明是先出口傷人，小姐才反擊的，憑什麼說永壽堂的事就不管了，憑什麼只罰小姐卻不罰，憑什麼就只針對小姐一人！

這不公平，這本不公平！

沈芷寧則沉默著，將要被帶去祠堂時，悄悄給雲珠說了一句話：「你就照我的做就行了。」雲珠抹著淚，看著沈芷寧的背影，心中辛酸更甚。

忍著心中苦楚與酸楚，雲珠抹乾了淚，先跑回了文韻院。

一般府中發生什麼事也都不會有人來通知三房，這會兒陸氏自然也是不知何事發生，見雲珠一人過來，疑道：「芷寧呢？」

「小姐說累了，先回房歇息了。」雲珠扯著笑容道。

「這孩子，祖母這還送了一大桌菜呢，這才什麼時候就睡了，」陸氏道，「罷了罷了，恐是累著了。」

雲珠這邊說完了就去煎藥，好了之後送到了明瑟館。

秦北霄盯著托盤裡的葯，又輕掃了一眼面前低頭的小侍，將葯一飲而盡，在小侍正要拿碗走人時，他淡聲問：「你主子出事了？」

雲珠一驚：「你怎麼知道？」

可什麼都沒說啊，其他幾房的人也不可能過來通知這個人這些事吧。

秦北霄冷笑一聲，沒多解釋：「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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