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等十六終於收拾好回了自己的帳篷，已經累到恨不得倒頭睡下，掰著指頭算著路程，不管定王是個什麼妖魔鬼怪，哪怕是頭吊睛白額大虎，寧願趕被吃了乾淨，也不想再繼續風餐宿了。

他們宿在山林前的一塊空地上，這樣的地界，白日裡越是亮，到了晚上便會黑。

帳篷裡朦朧出的一點微，本照不穿沉的夜林，那點線剛到從黑暗裡出來的藤蔓枝葉，便像被吞了一樣，不留一點痕跡。

突然起了一陣夜風，測測的，仿佛還沾著冷的黏意，帶著漿，裹著冷，嗚呼地在黑的枝葉中穿梭著，帶起一點波，又被寂靜的林吞噬。

這個地方好像凝固了一樣，風凝固了，霧凝固了，連樹葉都凝固了，風吹起，只是緩慢而沉重地攪著這片黑暗而已，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更加凝滯了。

嗚咽聲越來越大，風開始起了漩，像生了手，不斷撥著帳前的火燭，那熊熊燃燒的烈被吹得閃爍，忽明忽暗，一下子黑掉，那黑暗如同響鈴一樣讓人驚醒，寒剛立了起來，火又幽幽轉明，散著幽藍的亮。

何衝第一個發現了不對勁，他用劍挑開帳篷的簾，飛閃了出來，只見灰蒙蒙的帳篷布上，突然印上麻麻的樹影，枝蔓尖利，曲折如勾，如爪牙正好刺向帳篷中人心口的位置。

“不好！”

林子那邊明明一片漆黑，僅有的源也是他們這邊的，為什麼會有如此詭異的樹影從林子那邊照過來？鬼影重重，這形狀如此怪異尖銳，分明有異！

何衝大聲呼眾人從帳篷中出來，一時間了起來，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倒也還算鎮靜，同樣提了劍往外衝，他在一片衝撞裡點著人頭，發現連頭大耳的監副都捧著肚子跑出來了，卻不見十六的影。

為了方便，他單獨給十六撥了個小帳篷在稍遠一旁的，可沒想到會到這種事。

“十六，十六！”何衝一邊著，一邊胡撥開旁人，想要去找。

但此刻卻忽起大霧，這霧黑而濃稠，沾在上便從骨頭裡生出一陣冷意，仿佛有實質一樣，纏著眾人的，神智分明還清醒，可眼前卻一片令人作嘔的繚。

一看不見，就容易心慌，大家衝撞在一塊，手裡拿著劍，卻誰都不敢使。

“十六！”何衝往懷裡著火折，繼續呼喊道，還夾雜著“保護本！”的怒吼。

“師兄！”

好一會兒，才終於從不遠傳來有些細微的回應聲。何衝一顆心終於稍安了些，吩咐道：“你站在那裡不要，我過來尋你。”

可那霧似乎越來越沉，盡數浸在了腳底，明明起了風的嗚咽聲，可霧卻似乎被風越攪越濃，連帶著沉在腳底的黑霧也更濃，如有實質一般鎖住了腳踝，讓人邁不步。

何衝定了定神，將指心放在齒間一咬，湧了出來，不帶落下，便往劍鋒上一抹，開了鋒，一筆畫符。

“避！”他喝了一聲，周圍的師兄弟們立刻循聲避開一丈。

“破！”何衝利劍一揮，那畫的符咒終於刺穿這沉暗的濃霧，向前突進。

可就在這一瞬間，虛空裡響起咻的一聲，極烈地破開虛空，所到之帶起的風了刀劍，刺開濃稠的霧，將黑暗卷卸殆盡。

那是一支箭，一支燃著的箭。

它飛得極快，所到之便是烈焰照亮的，刮起一陣風的嗚咽聲，仿佛是幽冥被真火燒盡的淒厲絕。

還來不及反應，那支箭就劃過黑暗，穿過還未反應過來的眾人，最後向站在最末的十六！

何衝目眥裂，拚了命想要去斬掉那支箭，劍尖起得極快，流溢彩，卻還是差了毫厘。

啪！

十六呆呆地站著，眼裡裡還殘留著箭飛來時那絕豔的火，刺了瞳孔，隻留下一片燃盡後的斑斕。

那支箭深深刺進後的樹乾裡，的一縷發從冠中落了下來，發尾燒焦了，掉在地上。

前響起馬蹄聲，何衝警惕地轉看了過去，卻只見火驟起，不再似妖，卻是人群，一群舉著兵、武裝完備的人。

為首的高坐在一匹黑馬上，那馬通如緞，油發亮，唯獨四蹄白亮賽雪。

它的主人穿了一利落的騎裝，拿著一把羽弓，發尾卻系得極高，沒有收進冠裡，也沒有用任何配飾，就這麼任由烏發用一紅繩子系著，垂在背後。

這是個年。

還是個生得極的年。

他的皮在月下白得如同玉瓷，眉卻生得黑，微微挑開個凌厲的弧度，瞳孔極亮，亮得在這樣的黑夜裡，像平白燃燒起來的月亮。

如同他的箭。

年抿起薄，微微翹出一個弧度。

“原來是群道士。”他抬起手，指尖蒼白似雪，像是看著被困在籠子裡打轉的貓，眼裡閃過一點寥寥的興味，說出的話卻無。

“殺。”他指尖落下，冷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