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師父吃飽喝足，丟下一句“如今宮裡定是糟糟的，你們找個涼快地方待著吧。”

末了，唐元的眼神從圓頭圓腦小啄米點頭的十六，一臉嚴肅聽教的何衝，訥言無話的金展，最後落到了微微斜倚在幾旁、面無波瀾的李玄慈，無心地隨意撥弄著劍上的細穗，鮮紅的穗子如流波般在指尖穿落。

罷了。

十六尋的這位混世魔王，必然不會老老實實束手等待，好在他倒也有幾分本事，不至於護不住十六，便由他們去吧。

於是又補了句，“若要出去，便得讓自己囫圇個回來，別折外面了。”

還額外代了何衝，若要和他傳消息，莫再用門中的信鴿，改用十六養的鳥。

“那鳥那樣還能傳信呢，飛得上天嗎？”何衝瞠目結舌。

十六為自己的胖鳥大委屈，叉腰大聲道：“當然可以！本來是養來燉湯的，可後來舍不得，所以便訓了它們傳信，好歹也能頂點用，不做那吃白食的。”

何衝嘖嘖稱奇，乖乖隆地咚，實在是人不可貌相，鳥不可鬥量。

為自家胖鳥屈之余，十六卻也察覺到了一點蹊蹺，暗地要靠近自家師父咬耳朵。

可還沒等靠近，卻覺得頭頂一疼，如同被抓住後頸的貓彈不得。

只見李玄慈不知什麼時候便挪到了十六後，閑閑了手，兩指穿過十六頭頂揪揪的空隙，將釘在原地。

“好好說話。”波瀾不的聲音從十六後響起。

好好說話的意思，就是不準同人咬耳朵，男的的老的的死的活的都不行。

除了他。

十六想要回頭瞪他，無奈被製住了頭頂要害，翻騰不起來，只能氣鼓鼓地回頭，閃著一雙圓眼睛求援道：“師父！”

“看我作甚？誰欺負你，你不會打回去嗎？”唐元眼睛都不抬，只顧著將最後一點茶飲個乾淨。

十六被自家師父噎個正著，有些委屈地嘟囔：“打不過啊。”

唐元這才輕瞄了眼二人，頗有深意地說：“那倒未必。”

這話讓十六心中慚愧，師父啊，你不知道這活閻王多能打架，十六雖自小一直刻苦努力耍拳弄劍，可連門派定考都打不過同門，更別提打他了。

不過，十六也實在不願再下師父的面子，畢竟師父對自己的樂觀，是基於對師門弟子的慈，是拉低了師門水準。

於是，十六便頂著頭上被揪的發髻，離著不近的距離，掩耳盜鈴一般半捂著，向唐元問道：“師父，你是不是疑心門.......”

唐元倒淡定，“是或不是，等上一段時日便知道了。”

十六本以為這樣便算是壞形了，卻沒想到屋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皇城還一片慌，皇帝依然不能視，京城卻又新起了風波。

燈會那夜開的燈籠火陣猶人心驚膽戰，最近一段時日各家連隻貓也不敢放出門，家中老鼠被逮個，貓都瘦了。

即便如此，天狗之害卻仍然未絕。

翌日夜後，城東戶部尚書的府邸莫名起了大火，火勢之大，將家中幾乎燒了個乾淨，連個幾案都未剩下，好在大多數家眷都逃了出來，唯獨一人關在書房的尚書盧大人慘死火中。

更奇的是，死裡逃生的家眷們，一個個都被嚇得厲害極了，幾乎犯了臆病一樣大喊“天狗來了、天狗來了！”

有好事的鄰人湊了過來，添油加醋地說起奇景。昨夜睡得正好，忽聽見犬鳴之聲，嗚咽淒厲，如月夜下的厲鬼，人骨頭都發麻。

不人看見起火，連忙衝了過來，卻見高牆之上，火衝天而起，噬人的豔中，搖曳著奇怪的黑影。

在一片潑水、救火的慌中，有人攀上了牆，這才完全看見全貌。

只見一片火當中，有一黑影閃過，其形如狗，尖利牙立耳長頸，更駭人的是，它似乎還隨著跳躍的火焰而，從快要被燒塌的牆上一躍而起，張著噴大口要朝窺伺的人撲來。

爬牆之人被嚇得立刻掉了下去，尖利地著“天狗！天狗！燈會的天狗又來了！”

經此一夜，第二天起，本就沸沸揚揚的天狗傳言愈發猖獗。

還不止，此後一段時日，京城又有幾人家也起了火，死傷不定，可都相同的是，四周的人幾乎都瞧見了那在火中奔走的天狗。

一時間，人人風聲鶴唳，謠言四起，甚至掀起了捉天狗的行，家中有狗的人家，幾乎都被憤怒的人群活活把狗打死。

走在街中，時不時便能瞧見汙糟的從門前臺階、拐角巷末隨意潑出來，再用幾盆子水嘩啦啦衝洗。

暗的帶著腥氣，其上盤旋著嗡嗡的蒼蠅，蜿蜒出骯髒的痕跡，浸土中，就這樣四散於京城每個角落。

即便如此防范，事還是變得更糟了。

不止起火，開始有人被挖了心肝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