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連環塢的資料了解的差不多了。雖然有些疑點,不過魯衛沒回來,我也找不到人解答,便清閑下來。這天便帶著蕭瀟和玲瓏母在太監弄逛了一頭午,本來想在何定謙的謙字房里給玉夫人買把好劍,可何定謙說鑄斬龍刃這種寶劍需要的一種礦石已經在給霽月齋打造烏金鐵索的時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來年春天南蠻船才能把這種礦石運來。我只好給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紋劍,反正斬龍刃太重,用起來也不見得順手。
大家都有些乏了,出了太監弄,玉瓏聽南元子說松鶴樓的小蹄膀、炒三鮮冠絕蘇州,便吵著要去,五人浩浩的就往觀前街走去。剛到松鶴樓的門口,就聽后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頭一看,卻是滿面笑容的霽月齋蘇州店掌柜李寬人,后面還跟著一個三旬左右的俊俏婦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還怕公子在蘇州呆膩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寬人了一眼玲瓏母,湊到我眼前,小聲笑道∶“早在揚州就聽說公子風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三姐妹都是尊寵吧?那些珠寶就是為這等人準備的,看來敝號后天要發個市利了。”
蕭瀟心細,說玲瓏是雙胞胎,特別惹人注目,便給們易了容,結果母三人看起來更像是姐妹三人,不過即便這樣,一路行來,這四個大也讓不人駐足側目。我其實并不喜歡讓自己的人拋頭面,不過十二連環塢的兩次襲殺讓我不敢輕易把人馬分開,玲瓏也不愿意離開我半步,這幾天總說晚上做惡夢,若不是顧忌母親,恐怕早就鉆到我床上來了。
我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李寬人說相逢就是有緣,非要請我,我推辭不過,便一同進了二樓的一間廂房。
席間李寬人介紹那子喚做宋三娘,是蘇州店的柜臺,我有些驚訝,珠寶行的柜臺極是考眼力,向來都是男人的領地,這子能做霽月齋這種大珠寶行的柜臺,除了霽月齋有嘩眾取寵的嫌疑外,定是有相當的實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寬人笑道∶“前些日子聽說公子去了趟寶大祥的杭州店,可是有什么收獲?”
我一皺眉∶“你們霽月齋消息還真靈通呀。”
李寬人毫不諱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場如戰場,寶大祥是敝號的頭號競爭對手,敝號自然特別關注。”
“沈園可是寶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霽月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慘了?七大檔手你拉走了六個,害得我連訂做個耳環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寶大祥下太苛。”李寬人解釋了一句,笑道∶“公子兩年前花二萬五千兩銀子定做了一只寶石耳環,至今仍為業界談。您是要再訂做一只類似的嗎?”
“是啊。不過我還是想等梁思的目疾好了以后給他做吧,畢竟上次就是他做的,賤也很滿意。”我說這番話的時候,蕭瀟神態自若,倒是玲瓏想起了什么,臉上多了一紅暈。
其實在寶大祥新購得了一對環之后,我并不想再要類似的東西了,雖然我喜歡看人戴著它的模樣,可也沒有必要非把我邊這些人的頭上都穿上一個孔。只是我不能把在寶大祥的花銷出去,這只環看來就變得非訂不可了。不過,我也不想讓霽月齋就這么輕易的拿到訂單。
“公子有所不知,”李寬人有竹的道,“梁師父是江南珠寶業的第一檔手不假,不過他年齡大了,特別是染目疾,即便恢復,對他的眼力也肯定有影響。敝號周哲周師父是寶大祥前首席檔手周老師傅的獨子,技藝已青出于藍,公子放心,敝號絕對有信心讓尊夫人滿意。”
正說話間,突然聽旁邊的屋子傳來一聲驚∶“真的嗎?春水劍派真的被滅門了嗎?!”
消息終于傳到蘇州了。玲瓏母的神就有些不太自然,不過看在李寬人眼里卻是另外一種意思∶“也怪不得太太們討厭,這塤u艘礞H天打打殺殺的,沒看他們干什么好事,都死了那才稱心!”
得到這樣的評語,玲瓏母有些黯然,這和們平常聽到的那些奉承實在是天差地遠,是眼前的這個李寬人對江湖人有偏見,還是原來聽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恭維?
“誰干的?大江盟?離別山莊?唐門?慕容世家?排幫?”隔壁那位仁兄一口氣數出了好幾個門派后,又問∶“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嗎?”
“什么滅門?玉夫人不死能滅門嗎?!說來奇怪,這檔子事兒竟是十二連環塢干的,這幫兔崽子什么時候改了脾氣了?”
我不由的暗怨魯衛的太大!十二連環塢只知道玉夫人的傷是輕傷,絕想不到玉夫人會“死”。看來消息應該是從魯衛那里傳出來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十二連環塢這是報復!”又有一人啞著嗓子道∶“花想容諸位都知道吧,……對,就是被玲瓏雙玉追殺逃到十二連環塢的那個花想容,春水劍派不知道從哪兒冒出個王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的、殺的殺,犯了十二連環塢的眾怒,這才引來了滅門之禍。”
師父說我似乎天生就有堅心忍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見我張皇失措過兩回,一回是我七歲那年到他,再就是我十七歲那年他告訴我他其實想把我培養一個賊。我也覺得對師父的不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經把它練的似乎只有人才能打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劍派被滅門我也并不怎么驚訝。可原本也算是個苦主的我此刻卻突然變了兩手鮮的屠夫,黑白就這樣被顛倒,饒是我心堅如鐵,也吃驚的張大了,看蕭瀟和玲瓏母都同樣吃驚的著我,我忍不住口道∶“不是我!”
“當然不是公子。”李寬人的笑容和我的表形了鮮明的對比,“公子堂堂一榜解元,怎么會是什么劍派的弟子?又怎么會是兇手?”在隔壁一片驚訝聲中,他又道∶“黃東?這名字聽起來還真像是公子哩。”
片刻之間我恢復了鎮定,我已經猜到這恐怕是十二連環塢做的手腳,不過以十二連環塢那幫惡人的脾氣,應該是干脆的說一聲“我要殺你”,為什么要費一番周折來陷害我?
“沒準兒我就是那個王。”我對李寬人道,江浙語系本就黃王不分,“”的諧音也極多,我也不清楚李寬人到底是把聽到的名字當作了“黃”還是“王東”。
李寬人哈哈笑了起來,“如此說來,敝號可是請到了聽月閣的蘇瑾來做柜臺了。”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閨名就是蘇瑾,公子您應該很悉吧。”
“那以后還真得和三娘多親近親近。”我笑道,那婦人臉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調笑,倒真有些柜臺的氣度。
玲瓏已經習慣了,玉夫人卻沒見過我放浪的一面,聽我的話里頗有挑逗的味道,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寬人自然誤解了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飾,便轉了話題,說后天霽月齋特地為小姐太太們準備了一場展示會,都是霽月齋的大檔手們心打造的珍品,看中了還可以買下,請四位太太務必賞臉。又說宋三娘就是那天展示會的主人,有很多幕消息,今日有緣,就讓一二。
宋三娘微笑著說掌柜有令,三娘敢不遵從,說了幾句就顯出了對珠寶的非凡認識,四原本是逢場作戲,此時卻漸漸的被吸引住了。
我一只耳朵在聽李寬人說后天霽月齋開業的彩節目,另一只耳朵卻聽著隔壁那些江湖朋友的對話。
“公子,后天敝號還請到了江東名孫妙,”他沖我大有深意的一笑,“還是個清倌兒呀。”
我說霽月齋還真了得,聽說那孫妙自恃琴藝無雙,向來眼高于頂,是用了什么法子請了?卻聽隔壁道∶“……十二連環塢都是些什么角!自然也是先后殺,而且還是大卸八塊!可惜呀可惜,聽說那個玉夫人還是個絕代佳人呢。”言下甚是惋惜。
咦?這消息怎么會變了這副模樣?我有些糊涂了,雖然我告訴魯衛玉夫人已經被害,可為了的名譽,我只是說力戰而亡了的呀?怎么又出來個什么先后殺呢?這消息到底是怎么傳的?若不是李寬人在,我真想立馬過去問問。
李寬人臉上有些不屑,“什么法子?不瞞公子,不外黃白二開道而已。‘琴歌雙絕’?那歌仙蘇瑾還不是已經了公子的外寵!”
不要說!我和蘇瑾僅僅是朋友而已。
“兒都那么大了,就算是絕代佳人現在也人老珠黃了。不過十二連環塢那幫人的興趣倒真廣泛,聽說連李清波那個老太太都沒放過。嘿嘿,真是讓人佩服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
聞聽此言,一熱驀地涌上我的心頭,江湖,江湖不是以道義為先嗎?!怎么一樁滅門慘案就像是東街的張小姐賣俏、西街的李寡婦一樣,輕輕巧巧的了他們里的談資呢?在聽到“老弟,干脆咱哥幾個今兒就上夫子廟找個老太太試試,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其實還真算不上個賊。
我下意識的看了玉夫人一眼,雖然還在聽宋三娘的珠寶講座,臉卻已是煞白。
李寬人看在眼里,便笑著告罪道∶“都是我多,還以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似乎并沒有注意自己,又低聲笑道∶“人不風流枉年,來日公子金榜題名,還不知道有多大家閨秀為公子相思而死呢。區區一個蘇瑾,公子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這正是這些大商家對我特別青睞的原因。沈園在師父的經營下已巨富,但天下之大,僅江南一地象師父這樣的富豪就至有三四十個,而且有幾個鹽商、茶商更可稱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這些明的商人哪會這般重視?!
本朝輕商賈、重仕農,大多富豪都攀風附雅,后輩弟子經商的不多,進學的倒是不,可沒聽說有幾人能考中舉人,倒是紈酷子弟出了一大把。應天府的解元幾乎都是一榜進士,日后知府一州、巡一省,甚至出將相都未為可知,此時投,不僅現在可以獲利,來日若真有就,更是好多多。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商人豈能放過?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會試若能高中,定有酬謝。”耳邊又聽隔壁一干人都在指責方才說話的那人,說他要是有錢沒地方使,不如請大家去快雪堂找幾個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聽高七講,人稱‘琴神’的杭州孫妙已經到了快雪堂,去那兒沒準兒還能一飽耳福,也全當給李兄接風洗塵。”于是眾人呼好,喚店家算完帳呼喝而去。
李寬人笑道∶“這塤ua無賴消息倒蠻靈通的,孫妙早晨剛到,他們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自從鄉試之后開始行走江湖,我和蕭瀟雖然多方打探湖小筑的,卻始終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蕭瀟快活我也快活讓我并沒有在意這些,反正有的是時間,早晚會有一天能找到湖。直到遇到了玲瓏,一切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個又聾又瞎的殘廢并沒有什么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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