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舞士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好在重組后的部隊是頭腦簡單的輜兵占了大多數,而且方才在與倭寇的戰斗中他們并沒有落在下風,當然這樣的戰績理所當然地被那些藤牌手和鳥銃手們指責為謊報軍功,不過這越發激起了輜兵們的斗志,自卑地向另一個極端轉化,眾人紛紛求戰以證明自己。
可我還是讓部隊休息了半個時辰,對手已經不是和我們同樣疲憊的立花勘助,而是宗設的虎狼之兵,貿然行,只會落得個損兵折將,況且我也需要時間來恢復力。
解雨了最歡迎的人,唐門的刀傷藥遠比軍中那些常備藥來的靈驗有效,而這也極大地鼓舞了部隊的士氣。
等力恢復到了五水準,我知道是行的時候了,吩咐把馬蹄用布包好,眾人踏上了東進黑石村的征程。
一路行來,道上寂靜無聲,只是不時看到自己戰友的尸,有的被割了耳朵,有的被削去了鼻子,有的更是被開膛破腹,境況慘不忍睹。來不及掩埋這些尸,眾人只能咬牙咒罵,緒越發激昂。
離黑石村三里,不見敵人的崗哨;再前進一里,依舊不見敵人的蹤跡,等黑石村的廓出現在眼前,我才看到一艘大船靜靜停泊在岸邊,而村南的空地上已是人影皆無。
“宗設的作怎麼這麼快?!”
我心中大吃一驚,倒不是因為宗設竟然真的從這里撤退了,而是他撤退的速度竟遠在我的想像之上,組織二百多人馬上船可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眼看宋素卿也是一臉的驚訝!
“將軍何其遲也?”
等我趕到岸邊,就見從船艙踱出幾人來,當中是一中年人,個子不高,著漢人長衫,手持一把團扇,相貌平平,可舉止十分儒雅。左首立花勘助,右手及后眾人就連宋素卿也不認得。
那中年人見我橫槍立馬站在陣前,團扇一指,用半生不的漢話朗聲笑道:“聞將軍堪與立花相敵,緣何進兵如此遲緩,讓宗某無緣與將軍一戰!”聲音不疾不徐,卻是鏗鏘有力,在海風中竟也能聽得一清二楚,顯然懷不俗武功。
這個教書先生似的漢子就是為禍江南的倭寇首領宗設?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聽他挑釁,我當然不肯示弱,便譏笑道:“你逃得快,卻怨我來得遲,想戰,下船便戰即是,在船上啰哩啰嗦什麼!”
“年輕人急什麼?有你這樣的對手,宗某高興還來不及,豈會吝嗇與你一戰?!”說話間,他從右邊那人端著的錦盒里拎出一顆淋淋的頭顱隨手甩出,也不見他使了多大力氣,那顆頭顱便已越過十幾丈的水面,“啪”的一聲落在我的馬前,正是胡鏈的人頭。
“這樣的角,宗某不興趣!你,可不要讓我失喔!”
后的大聲咒罵竟然制不住宗設的聲音,我心中已重新估算了他的實力,與以自己為武來領導群倫的宋素卿不同,宗設看來是完全靠著一過人本領才坐上了首領的寶座,而能讓手不在高祖之下的立花勘助心甘愿地臣服于他,他至有著名人錄前二十位的實力,甚至抗衡十大也大有可能,而他邊據說還有漢人謀士,我又沒有自的傾向,這樣智勇雙全的對手我實在不愿再上,但宗設不除,不僅為禍江東,而且我和沈希儀也會因剿倭不利而使仕途變得坎坷起來。
“你不會失的,死人又怎麼會失呢!宗設,你的人頭暫寄在你脖子上,下次相遇,你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既然注定了要與他拚個你死我活,我就不能放過每一個可以削弱他實力和士氣的機會。打仗最重錢糧,因為海令不可能長久執行,宗設只要有錢,補給就不會太困難,想斷了宗設的糧草,斬斷他和中土的走私聯系最為關鍵,沈家商脈深厚,松江又有幾百里的海岸線,宗設一旦與沈家建立了聯系,必然大大有助于他的走私生意,而我則是要利用此次打了宗設一個埋伏的機會,讓他心生疑慮,從而離間他和沈家的關系。
當然,我也可以不顧沈家的背景抄了他,可如此一來,我和沈熠的良好關系就沒有了用武之地,盡其用才是商場上的生意經,抄家該是最終的手段了。
月下,宗設果然輕輕一皺眉頭,里嘟囔了句什麼,雖然距離太遠本就聽不到聲音,可我運足了目力,還是看出了他的形。
“運氣?”
邊有宋素卿在,聽我鸚鵡學舌,很快把它翻譯過來,我明白宗設心里早有懷疑,此刻聽我約有意把一場埋伏說一場遭遇,逆向思維的結果恐怕更把沈煌當了細。見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我一揮手,十幾枝鳥銃從隊伍中出,朝宗設齊過去。
約十枚左右的鉛丸從槍口激而出,速度之快遠在唐門飛刀之上,就算與翌王弓出的羽箭相比也不遑多讓,更可怕的是,我全力施展九天神箭法,最多只能支持三十枚羽箭,可每一個鳥銃手的鉛子袋里就有一百粒鉛丸,雖然裝鳥銃的時間足夠讓我殺死他們十次,可十幾枝鳥銃同時對著我的話,我知道自己幾乎沒有全而退的機會。
然而鳥銃要形戰法看來遠遠沒那麼簡單,且不說這些鳥銃手因為缺乏訓練而準頭奇差,就算直奔目標而去的那三粒鉛丸在行進了十幾丈之后,速度也不再那麼可怕,宗設和立花勘助都用刀把鉛丸給磕飛了,立花更是長笑了幾聲,似乎譏諷我在班門弄斧,然后聽宗設一聲令下,幾人退船艙,大船豎起風帆,二十幾條長槳齊出,飛也似的朝大海深駛去。
“下次?下一次的戰斗又有幾個人能活下來呢?”聽著后士兵的大聲咒罵,我心中一陣冷笑,只是臉上卻是夸張的神采飛揚,一場敗中取勝的反攻雖然沒有為現實,可士氣卻要保留:“對,下一次決不會讓倭寇再這麼大搖大擺地溜走了。不過,弟兄們,現在……是清點戰利品的時候了!”
畢竟只有半個時辰的撤退時間,戰場并沒有被打掃的干干凈凈,十幾件兵甚至還有兩倭寇的尸都被一心想立功的士兵們從蔽的角落里搜了出來,當然,這中間我還曾聽到一聲興的呼喊:“大人,這里還有個活人!”
等接到沈希儀的將令而返回松江畬山臨時軍營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王大人,不要再狡辯了!我和沈大人在南匯北抗擊著二百多倭寇,而能擊潰胡大人的兵說也要五六十倭寇,宗設集團人數尚不足三百人——這可是王大人你親自提供的報,黑石村怎麼可能近一百五十名倭寇?!分明是你想推卸失敗和逃跑的責任!”樂茂盛指著我的鼻子激憤道:“一百輜兵對一百五十倭寇,正面手一次,只陣亡了三十七人,卻斬敵二十余人,你以為那些輜兵是京營三大衛呀,那三十七名弟兄該是你敵而逃的替死鬼吧!”
“樂大人,要不要我的輜兵和你的騎手打上一仗呢?”
我冷靜地反相譏道,心里卻如同開鍋了一般,戰局竟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幾乎就在我接到沈希儀關于變化布置通報的同時,留守南匯北的樂茂盛部遭到了二百五十名倭寇的奇襲,好在樂茂盛的部下著實強悍,利用地形優勢頑強阻擊,付出了四十多人的代價后終于等到了全軍來援的沈希儀,倭寇以一敵二并沒落下風,雖然留下了三十多尸,卻得以從容向北撤退,沈希儀率部追擊八十里,結果還是讓敵人逃走了。
“宗設集團的兵力竟有五百人之多,是宋素卿報不準,還是有意騙我呢?”
“宗設攻擊有相當大的目的,決不是一兩場偶然的遭遇戰,他從什麼地方得到的報?”
“還有宗設部下可疑的騎兵,他哪兒弄來了那麼多戰馬?”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地涌上心頭,上卻還要應付樂茂盛尖刻的指責:“對于宗設集團人數上的偏差,我承認我的報有誤。”因為沈希儀后來參戰的緣故,我無法否認樂茂盛曾經面對的倭寇人數:“對于我的失誤,請沈大人責罰,不過,就此抹殺輜兵們的功勞,不怕士卒寒心嗎?”
“或許王老弟遇上的是倭寇的輜兵哩!”曾亮打著圓場道,他臉上并沒有太多沮喪,此番剿倭營全軍出,唯一的一場完勝就是他所率的六艘蒼山鐵一舉擊沉了在小七島外遭遇的兩艘倭寇補給船,并且繳獲了兩萬多兩白銀,讓剿倭營蒼白的戰績上多了幾分亮。
“不要再吵了,我相信王大人的判斷。”沈希儀沉默良久,終于發話了:“樂大人,本人和你在南匯北并沒有見到宗設,按照軍方的報,那人該是宗設集團的三號人近藤又兵衛。所以,王大人在黑石村遭遇的很可能是倭寇的主力,也只有倭寇的主力才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將胡大人擊潰。”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何況,對我來說,你們的爭論沒有毫意義!軍方需要英雄,剿倭營的士氣也必須保證,所以樂大人堅守陣地的不如山與王大人挽救輜兵的其疾如風和曾大人的侵略如火一樣,都將為剿倭營的典范。只是倭寇的實力大大超出我們事前的預料,我已經上報南京守備徐公爺,請他再增派五百兵。眾將則要深刻檢討此番作戰的經驗,以利再戰!”
“別,照你的說法,輜兵的戰績一大半要記在你個人頭上,這樣的戰例對于大規模作戰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價值。”
沈希儀聽我詳細說明了黑石村的戰況,嘆了口氣,又道:“何況,立花勘助只是倭寇中的一員猛將而已,論智謀尚不及近藤又兵衛,那小子對局勢的判斷異常敏銳,發現有被我合圍殲滅的危險,毫不猶豫地就撤退了,而且沿途設下種種迷魂陣,迫我放慢追擊的速度,從容逃逸。”
“不能說輜兵一無是。”我反駁了一番之后,才道:“宗設手下人數增加并不可憂,朝廷大規模海之后,小倭寇一時補給困難,很可能投向宗設,而同理,一旦海令松,宗設集團或許就會分裂。
更讓我擔憂的是,宗設是如何得知我軍行蹤的呢?他攻擊樂茂盛和胡鏈的時機看起來決不是一場簡單的遭遇戰!而在黑石村,或許是因為我轉移了陣地,敵人又知道對手是通常沒有什麼戰斗力的輜兵,才放松了警惕吧!“”這該怨我。雖然從各衛調遣來了兵強將,卻也驚了不人,軍隊看來也有倭寇的細,何況此地與松江府距離太近,補給又都依靠松江府,想知道部隊調的報也不太困難!此番增兵一到,我就要另換地點,重建軍營。““真的……這麼簡單嗎?”我雖然滿腹疑問,可見沈希儀已是筋疲力盡,便把到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公子始終不相信素卿,那素卿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聽到我的詰問,宋素卿的眼中竟涌起了深深的悲哀,驀地翻出一把匕首,猛的扎向自己心口,饒是我出手如電,匕首也刺破了鱷魚皮罩甲,在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頓時涌了出來。
覺到匕首上的力量,素知擅長表演的我心中也迷惘起來,難道真像所說的那樣,現在只想留在我邊,就算做我的奴也在所不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