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丹用子尿送服,這樣真的行嗎?”解雨簡直是唱做俱佳,而魏聞聽尚有它法,一雙俏目不由得從解雨肩頭含過來。
“我倒是希這個法子不行,正好趁機遂了心愿。”我目灼灼地著魏:“可惜,偏偏它好像還管用,我若不說出來,即便是得到了師妹,心中也會不安。”
魏眼睛倏地一亮,睜開解雨的摟抱,飄然下拜:“師兄維護周全之心,魏銘五。”
“師妹,我沒為你幫我去剿滅宗設而謝謝你吧!”我笑道:“好了,別拿那種眼看我了,雖然我的的確確是個賊,可是我是那種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一代新賊。”
一句話拂去了魏的尷尬,不由莞爾,我卻警告道:“師妹你別高興得太早,有一利必有一弊,這偏方服用一次,藥效只有十二個時辰,雖說可以反覆使用,但效果一次差過一次,最多只能堅持四天三夜,屆時再得不到解藥,這天底下能救你的人可就沒幾個了!不錯,正如你所料,我恰恰就是其中之一。”我抖了抖肩,笑道:“所以,我剛才就和老天爺許了個愿,拜托他老人家把這次剿倭之行的時間拉得長一點。”
“師兄——”魏得一跺腳,嗔道:“那你還不快去找那個……來!”眉峰山聚,眼波水橫,竟是異常的嫵人。
“子尿來嘍!”
片刻我就去而復返,解雨心知肚明它究竟是哪兒得來的,便笑不已。魏卻似不虞有他,背轉過去,和著清心丹一飲而盡。
在瀟湘館的后墻,二十輛馬車一字排開,幾乎占了大半條街,十幾個苦力源源不斷地把一袋袋糧食從瀟湘館扛出來搬上馬車,每輛馬車只裝了一個底兒,顯然周福榮十分謹慎,完了胡一飛給的任務后才下令裝車的。
只是,那些苦力看起來卻相當眼,原來魯衛的作更快,趁周福榮的心思放在下毒的當口,將苦力全都換上了輜兵營的弟兄。
“這麼興師眾的,府為什麼不過問呢?”解雨好奇地問道。
“都是‘各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沒人愿意管閑事,何況報到府,只有關威撐腰。”
我邊擺弄著解雨從胡、來二人上搜到的腰牌邊解釋道,那腰牌是銅所制,首有圓圜,系著紅條,正面極虎頭,惟妙惟肖。虎頭下屬篆文“守衛”二字,背面則是兩人的姓氏,腰牌雖說致,卻看不出什麼門道,但關威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顯然它大有來歷,可惜我和魯衛都不是浙省的員,只好日后找個機會問李之揚一問。
正尋思間,魯衛轉到我近前,埋怨道:“你這個臭小子,怎麼這麼慢,不是有本事和小姑娘夸口吧?大伙兒都等著你那邊的結果哪!”
不知道解雨、魏方才是怎麼和魯衛說的,想來沒什麼好話,我不由得瞪了二一眼,解雨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魏眼中卻頗有哀求之意,似乎是不愿把中毒的事公開出去。
“來護兒這廝的武功比你還強呢!”我總要解釋一句,隨即下令道:“抓周福榮!”
周福榮比想像中難纏了許多,好在魯衛是刑名高手中的高手,捕捉犯人心理活的本事令人嘆為觀止,最后總算用他的小妾攻破了他的心防,不僅把與倭寇頭的地點供了出來,而且宋廷之的下落也有了眉頭。
“定海……招寶鎮,在這里了!”魯衛找了半天,才從地圖上找到了貨地點:“離寧波府大概五六十里的樣子,馬車快點跑,兩個時辰就到了,正好趕得上接頭時間。唐佐他們現在到哪兒了?”
“這兒,觀海衛,離招寶鎮大約一百二十里,急行軍兩個時辰差不多到了。”我指著地圖道,再一細看,又搖了搖頭:“這兩地之間沒有道,時間恐怕還要久些。”
“這麼說,加上給他送信的時間,唐佐作再快,也要比我們晚到四個時辰。”魯衛沉道:“周福榮說,上次運糧,宗設為了安全,派了一百多名倭寇接應,這次雖然門路了,接應的人也不會太多,就咱們這幾號人加上你那二十幾個輜兵,能堅持到唐佐趕來嗎?”
“要是在軍營,我先治你個搖軍心之罪!”我瞪了魯衛一眼:“以有心算無備,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三十對一百也有得打。何況倭寇雖然侵略,卻不敢在一地久留,上船下船,必有所隙為我所乘。我倒是擔心,宗設壯士斷腕,舍棄一部,避免與我糾纏,剿倭營可就白來一趟了。”
馬車出發的時候已是子夜,有了關威的照拂,很順利地出了城。馬車夫自然換上了輜兵,在軍中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運送糧食,此時干起了老本行自是得心應手,雖然天漆黑,可馬車依舊跑得又快又穩。
我扮作了此行的主事,老魯換上了苦力的服,解雨、魏和宋素卿則躲在了馬車上的糧垛里——們就算再怎麼化妝,也和車把式的形象相差太遠。
因為怕周福榮臨陣反水壞了大事,便把他和幾個同黨打昏鎖在了他在瀟湘館的住,雖說天一亮他可能就被人發覺,但那時候頭疼的該是他自己和關威了。
輜兵們知道很快要打場仗,自絕地換休息;我強迫三睡了一覺,自己也和魯衛打了盹。一路行來無事,等天曉,車隊已經離商議好的接頭地點——招寶鎮外的一個三岔路口不足一里了。
“老孫,去探探前面的靜。”我一聲令下,一個漢子應聲而去。沈希儀每到一地,必先排出斥候,在軍中待久了,這好習慣我便學上了手,雖然放眼俱是大片水田,沒有遮擋蔽之所,我還是照例派出人去,只是車隊卻沒有停下來,僅僅放慢了速度而已。
不一會兒,老孫便帶著兩人一同折返回來,其中一個打量了眾人一番,便徑直走到我面前,開口竟是相當流利的話:“周東主怎麼沒來?”
我一邊解釋說周福榮房里人小產,在家照顧人,一邊打量來人,他步履扎實沉穩,臂腕壯,手上老繭縱橫,顯然是個力量十足的用刀高手。
那人“噢”了一聲,便不再言語。把憑據給我看了之后,便來到馬車前,點了數量,又用竹筒扎了幾筒米出來查驗了一番,道:“老規矩,你們把馬車到三岔口,就可以差了。”
倭寇并不相信周福榮,糧食只送到三岔口,便要連車一齊給倭寇,只留一輛馬車供車夫返回之用,大船停在何,沒有人知道。
可如此一來,我想要襲擊宗設,就變得極不現實,因為就算天尚黑,在這幾乎一無際的平原上連跟蹤敵人都很困難,遑論奇襲了。
故而車隊到了三岔口,那人寫了收據,說要留下馬車糧食,我立刻驚訝道:“啊?馬車也要留下?您別說笑了,沒了馬車,我們以后靠什麼吃飯呀!”
眾人依計鼓噪起來,那人也是吃了一驚:“周東主沒跟你們說好嗎?馬車的銀子已經給他了。”
“可沒給我們呀!”眾人嚷道,我也解釋說周福榮只說把糧食送到,并沒有提馬車的事兒:“咱們誰也不認識誰,貨銀兩清大家都高興,要麼您給銀子我賣車;要麼把糧食卸這兒,我們趕車回去。至于您和周老板之間的賬怎麼算,反正你們是老,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要不,我也給您打張字據?”
來接車的十幾個倭寇聽到爭吵,都慢慢圍了上來,雖然他們都換上了服,可腰間卻配著長刀,幾個人更是握住了刀把,一臉不耐煩要手的模樣。
那人忙使了個眼制止同伴,朝遠的招寶鎮了一眼,沉片刻道:“字據?也好,這樣我家東主和周東主好算帳,不過,我們上沒帶銀子,你們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取銀子。”
“這賊子警惕還真高!”我心中暗自著急,那人后上來一人伏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卻是倭語。別人聽不到,我自是聽得一清二楚,而這些日子和宋素卿廝混在一起,雖然倭話學得多是詞浪語,可正經的東西多多也記得一些。
那倭寇話里我就聽懂了“太”、“時間”、“殺”幾個詞,似乎是在提醒那主事的人天快亮了,時間可能要來不及了,干脆把我們都殺了了事,心頭不由一凜,忙給魯衛使了個眼。
那人果然一皺眉,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們趕時間,一來一往怕誤了事,干脆你們把糧食送到地頭,順便取銀子如何?”
“原來是想避開這通要道再殺人滅口,嘿嘿,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殺誰呢!”心中暗喜,上卻是討價還價:“那趕好,只是遠不遠?當初周東主說好只到三岔口的,路太遠的話,您要加點銀子?”
“不會了你工錢的。”那人轉朝最前面一輛馬車走去,晨風里留下一縷極低細的聲音,語氣中竟充滿了厭惡與輕蔑。
“漢人……”
“倭賊!”我心中頓時騰起一團怒火,暗罵道:“小子,算你命好,爺我就挑你來祭新斬龍刃了!”
二十輛馬車宛如一條長龍蜿蜒向東。和風拂面,送來陣陣稻兒花香,也送來了淡淡的海腥氣,雖然始終沒見到大海,可我知道車隊離海邊并不算遠。
我和那賊子坐在了一,把沿途留下記號的任務留給了魯衛。那賊子甚是健談,不著痕跡地刺探著寧波府的報,地理風土人,沒有他不興趣的,甚至連城中米價多、值幾何都一一問到,有趣的是,他言辭之間竟然暗示是軍方中人。
而我自是胡編造,十句話中勉強能有一句是真的,想起宗設幾年前曾經大掠寧波,心中暗自猜測,大概這一段時間海得他日子難過,又把侵掠的目標定在富庶的寧波了。
走了小半個時辰,地勢逐漸起伏起來,爬上一個山坡,眼前突地一闊,一無際的大海波瀾壯闊,海天相,一紅日正噴薄而出,萬道金映得云霞燦爛無比,就連岸邊不遠大船上的白帆也似火燒一般。
山坡的正對面依舊是個山坡,中間包夾著一塊狹長土地,看起來就像是大地母親的;山坡的西側該是寧波府第一高山蛟門山的余脈了,而另一側就是那海灣,岸邊泊著五艘舢板,舢板上空無一人,隨波漾。
離岸百步的大船十分眼,正是在金山衛黑石村接應宗設的那艘,船上人影綽綽。對面山坡上,百余匹駿馬正吃著草,旁邊四五十個倭寇圍了一個大圈子呼三喝四地飲酒作樂,圈子正中,一個瘦猴一般的賊子袒,跳著怪異的舞蹈,他看見馬車,便邊舞邊招手致意,不人見狀轉過頭來,跟著怪起來。
“鬼什麼!”我心里暗罵一句,抖韁,大聲吆喝了一句“得兒駕!”,趕著馬車沖下山坡。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對面敵人的臉越來越清晰,就連那舞者我都認出來是在宋素卿宗設海戰中曾經有過一戰的宗設集團大將近藤又兵衛,心中更是興:“靠近點,再靠近點!兔崽子,敢在我大明土地上嬉戲玩耍,真是不知死活了,想趕早投胎,老子今兒就送你們見閻王!”
殲滅眼前全無防備的敵人用不上多長時間,在宗設從海上來援之前,我甚至可以將那些駿馬屠殺殆盡,這既大大削弱敵人的戰力,又能沉重打擊重視機能力的敵人士氣,就算宗設能當機立斷逃走,剿倭營也不虛此行。面對這等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我心中戰意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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