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獵稍微挑眉, “什麼錯誤？”

　林紙滿臉苦瓜樣，“我得想辦法找人。星環九區這麼大，行星這麼多, 我要到哪去找？”

　嘆了口氣, 閉上眼睛, “只能試試。”

　就聽到秦獵悠悠道：“你都可以應到穿過蟲眼, 飛到宇宙另一邊蟲族老家的蜂鳥，區區星環九區算什麼。”

　林紙：“……”

　他細心敏銳, 真是什麼都知道。

　林紙開始專心地搜索。

　眼前真的有了畫面。

　是一只手, 手腕纖細，雪白, 正在關掉手環的屏幕。

　手的主人, 也就是這的主人, 原本是斜躺著的, 現在站了起來。

　這說話了，是優雅又溫的聲，“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謝謝你。”

　語調自然，一點機械的覺都沒有。

　對面是個醫生, 坐在一排儀前，點點頭, “都好了，各部分運行正常，您以后不用再來了。”

　的主人低頭理了理淺灰長輕薄的擺, 拿起旁邊的黑長大, 套在外面。

　的頭發垂下來, 發烏黑, 閃耀著澤, 雖然纖細，看起來年輕又健康。

　總算可以不任何人的掌控，自由了。

　快步走出門。

　這地方里面明明是醫院，卻掛著容院的牌子，乘電梯下樓，來到街道上。

　外面的天是黑的，樓宇高聳，彩斑斕的霓虹在不停地閃耀著，路上行人很多，城市上空架設著縱橫錯的復雜的電梯系統。

　這是永夜之城布切。

　輕輕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走進布切夜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林紙睜開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西結。

　一個換了全新的，估計還有全新的份，自由的西結。

　林紙抿了抿，心中思索。

　林紙原本覺得，西結那天會慘死，是因為在逃亡的整個過程中，連續犯了好幾個錯誤。

　沒能拿到宮元特別改造了他的銀刃III型飛船，加防范人工智能的雙系統的報，過于相信飛船的安全設施，沒有給邊深空的人配備合適的武，高估了宮的忠誠度，沒有仔細考慮宮簡和宮危的關系，更是不應該那麼相信殺淺，把飛船的位置給他，讓自己十分被。

　但是剛剛沉思默想，復盤的時候，林紙忽然意識到，好像想錯了。

　其實西結從始至終，所有的判斷都是正確的，包括揣測人心，連一個錯誤都沒有犯過。

　這是一招漂亮的金蟬殼。

　一手策劃了自己的死，和西結這個份一刀兩斷。

　蟲眼的資料是拱手送給林紙的，聯盟需要這份資料，等著聯盟自己把資料翻出來，黃花菜都涼了。也不希人類就此滅絕。

　林紙把資料給了聯盟，聯盟開始對付蟲眼，每件事都在穩穩地按預期的方向前進。

　如果的死是假的，那芯片的事也真不了。

　死后，聯盟一定能追查出，做過控制其他人的意識的研究，不如干脆把芯片的事主暴出來。

　林紙現在懷疑，芯片只是個障眼法而已。

　控制其他人，說不定用的本就不是這個，可能在人腦中無聲無息地裝了別的東西，需要再繼續查。

　林紙想了想，問秦獵：“你說，人類的意識可以復制嗎？可以離，上傳到什麼地方，在需要的時候，再下載到新的里嗎？”

　“能不能復制我是不知道，”秦獵答，“上傳的話，應該可以吧，這和你穿來穿去好像差不多？”

　說得也是。

　區別只是用科技的手段實現而已。

　林紙還在琢磨，“如果復制了一份的話，那個復制的意識還是你自己嗎？還是說，死的那個其實是備份，留下來的那個才是本？”

　秦獵想了想，忽然問：“你是在說西結？西結沒有死？”

　林紙點頭，“對。我知道沒死。”

　林紙說：“但是千算萬算，可能沒有想到，就算抹掉一切痕跡，來了個死遁，從頭到腳換了一副新的，連每一頭發都是新的，不知為什麼，我仍然可以隨時和通。”

　林紙站起來，“我看到腦上的資料了，是布切一家生科技公司的管理文件，我們應該還是可以把找出來。”

　把生科技公司的名字發給秦獵，秦獵立刻把況轉給了軍方。

　他們剛發完，就有人匆匆來神殿找他們。

　林紙和秦獵回到基地里的實驗室，發現大家都在。

　靳辛上將也在屏幕那頭，讓兩個人坐下。

　好幾個專家正在熱烈討論，還有天諭派過來的技員。

　原來他們在安寧上安裝驅裝置，發現一個問題，這個能驅整顆衛星的系統太復雜，需要整合才能順暢控，控訓練就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

　天諭的技員靈機一，提出其實可以用耦合系統控安寧。

　耦合系統本已經非常了，它的優勢本來就是可以結合人腦，理復雜信號，而且沒有延時，比普通控系統的優勢大多了。

　兩邊的專家湊在一起仔細分析，覺得可行，現在安寧上正在抓時間，鑼鼓地在各個驅位置加裝耦合應元件。

　林紙明白了，“所以要我們來控安寧？”

　“是。”靳辛上將回答，“但是現在有個問題，天諭的遙控耦合元件還做不到那麼復雜，你們要控安寧，需要人在安寧上，跟它一起飛往蟲眼。”

　房間里很安靜。

　簡而言之，安寧是個巨型炸彈，林紙他們得親自坐在炸彈上，跟著它一起去轟炸目標。

　秦獵看向林紙。

　林紙點頭，“沒問題。”

　這是聯盟生死存亡的時刻，是責無旁貸的最佳人選。

　靳辛上將著這個全聯盟最有天賦的駕駛員，“任務非常危險，我們會盡一切可能，給你們創造活著逃離的條件。”

　他說的是“你們”。

　果然，他繼續說：“秦獵，我們希你也能一起去，為了以防萬一，安寧上會安裝雙人駕駛系統，兩個駕駛位都可以控安寧。”

　秦獵看一眼林紙，“當然。”

　有人過來說：“靳辛上將，耦合元件已經安裝好了，駕駛員可以就位適應系統了。”

　林紙站起來，“那我們走？”

　安寧是一顆不太大的衛星。

　和母星的月亮一樣，沒有經過人類的改造，上面沒有大氣層的保護，表面是一個又一個的隕石砸出來的深坑。

　小飛船降落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個坑，里面安靜地停著一艘戰艦。

　飛船緩緩降落，與它對接，林紙他們通過對接通道，直接進戰艦里面。

　艦長是個神嚴肅的中年大校，把林紙和秦獵帶到戰艦頭部。

　這里已經安裝好了一個特殊的駕駛艙位，兩個座椅并排，各自有一個頭盔，控制屏和機甲部也非常像，好幾個專家，包括天諭的人，正在里面鑼鼓地調試。

　這就是兩個人控安寧的地方。

　艦長說：“這艘是刀鋒號，是聯盟速度最快的戰艦，我們全程聽你們的指揮，一旦安寧接近蟲眼，戰艦就會開始準備，等你們兩個覺得合適的時候，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離安寧。”

　這是為林紙他們準備的逃生的退路。

　想也知道，摧毀蟲眼時，波及的范圍可能會非常大，這艘戰艦就算再快，能不能逃掉也非常難說。

　眼前的大校，和其他戰艦上的工作人員，和林紙秦獵一樣，都是準備赴死的敢死隊。

　林紙和秦獵坐上駕駛位，開始調試。

　時間不等人，林紙研究驅系統的時候，聽見旁邊的專家在低聲說話。

　“七區怎麼樣了？”

　“我走的時候，聽說本來聯盟的戰艦已經把對方到七區和八區邊界的荒涼地帶，可是忽然又冒出了好多蟲族戰艦，源源不絕的……”

　“這說明蟲族還在通過蟲眼往七區運兵。”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撐不住了。”

　林紙和秦獵對視一眼，對大家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出發了。”

　使徒星又已經夜，所有人都看到，夜空中，一顆月亮了。

　是小一點的安寧。

　它離了原本的軌道，緩緩地向遠方移，飛離了使徒星，速度越來越快。

　戰艦中，林紙這次很專心，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專家給的文檔。

　文檔上標明了這一路的路線圖，有些地方要繞過，有些地方要加速，絕對不能出錯。

　秦獵坐在旁邊副駕的位置，也在看文檔，忽然察覺到林紙在看自己，抬起頭。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各忙各的。

　前半程非常順利。

　安寧漸漸進了蟲族的控制星域。

　它很快就會被蟲族探測到，但是它看起來就是一顆流浪的衛星，孤獨地在宇宙中游，和其他無數天一樣，并不特別。

　他們一路穩定地前進。

　耳麥里傳來戰艦頻道里的說話聲，這次旅程十有八九，有去無回，大家卻都在聊天，氣氛輕松。

　有人問：“你跟你家里人告別了沒有？”

　“嗯，出發前又看了眼我家寶寶。”

　“說不定我們炸了蟲眼，運道特別好，死里逃生，剛好掉進個時間隙里什麼的，再出來時你家寶寶已經長大人了。”

　“那倒是省事，你不知道現在天天喂夜有多麻煩，快點長大吧，趕的——不過我是真的很想看看寶寶長大人是什麼樣啊。”

　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

　有人又說話了，聲音輕快，“我也跟上個月甩我那個渣A通話了，我告訴他，你就等著在新聞里看我拿到星環勛章吧，或者死后追授個星環勛章，這是你這輩子離星環勛章最近的機會了。”

　有人低聲說：“其實也并不是為了星環勛章。”

　林紙明白。

　他們并不是為了星環勛章，也不是為了榮耀，是為了后那片浩瀚星海里，他們的家人、朋友，為了那些信任著他們，也著他們的人。

　遙遙地，蟲眼終于出現在太空中，它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注視著疾馳過來的安寧。

　林紙調整好安寧的方向，關閉了所有會引起注意的力系統，只靠慣往前。

　戰艦所在的大坑上面，也早就覆蓋了一層和安寧表面材質一致的遮板。

　安寧就像一顆普通衛星一樣，向蟲眼靠近。

　蟲族果然慌了。

　蟲眼前聚集的戰艦群全部起飛。

　蟲眼所在的位置，蟲族早就仔細測算過，安置在太空中一片空曠地帶，附近沒有任何會威脅到它的天。

　而一顆流浪的衛星剛好撞到蟲眼這件事，概率微乎其微，就好像往大海里扔了一粒沙子，沙子偏巧打到了海底一只螃蟹的眼睛。

　戰艦的炮火猛烈，鋪天蓋地地朝安寧發過來。

　它們把全部火力盡可能地傾瀉到安寧上，希能把安寧打得偏離航向。

　也確實有效果，只要偏一點，安寧就會和蟲眼肩而過。

　林紙盡可能蔽地微調力，把安寧糾正回正確的方向，它頂著蟲族戰艦瘋狂的炮火，朝黑的蟲眼直沖過去。

　就在這時，蟲眼旁邊不遠，一個巨大的東西忽然憑空緩緩浮現。

　蟲族從老巢通過蟲眼急傳送東西過來了。

　這是一只巨型白泡，比林紙迄今為止見過的所有白泡都大得多，尺寸十分驚人，蟲族的戰艦群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林紙看到，它像其他白泡一樣，靠下端的炮口了，蓄勢待發。

　林紙的全都張起來了。

　蟲族會通過蟲眼急調來這個，說明它的火力一定足以摧毀安寧。

　集中所有神，掌控安寧，在預判白泡發的前一刻，突然側向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