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宣布，北溪市政府正式與紅原省紅海實業公司建立戰略合作關系，共同開辟華東汽車配件市場，力爭在三年，使北溪市汽車配件生產基地的汽車配件產品占領華東區同類產品市場的80，銷售產值突破10億元。”

面對著全場的聽眾，柴培德大聲地宣布著剛剛與陳鴻程草簽的代理意向書，同時發出了豪言壯語。陳鴻程走上前去，與柴培德握手，從全國各地前來報道現場會況的記者們毫不吝惜膠卷，咔咔咔地按快門，記錄下這歷史的一幕。

“老寧，我……我要說幾句！”坐在下面的衛榮平從座位上跳起來，不顧面地跑到主席臺前，對著主持會議的寧中英小聲要求道。

“你要說什麼，如果還是上午那些話，你就不用再說了，會后你去找項廠長解約就是了。”寧中英用手捂著麥克風，探頭對衛榮平說道。

衛榮平連連擺手：“老寧，你跟我賣什麼關子，上午那些話，不都是氣話嗎……你特莫不看僧面看佛面，咱們不還是兒親家嗎？”

“兒親家……”寧中英差點讓衛榮平雷得從臺上栽下去了。

這好像還是十幾年前的一個梗了，當時寧中英和衛榮平同去開會，各自帶了自家的孩子。寧中英這邊帶的是寧默，衛榮平帶著他的閨。那時候的寧默還有點玉樹臨風的潛質，和衛家的姑娘也玩得開心，于是兩家的大人就開玩笑結了個什麼娃娃親。

后來寧中英也曾就此事與衛榮平開過玩笑，但衛榮平矢口否認自己曾經答應過此事，因為寧默已經長了一個死胖子，而且學習績極差，衛榮平才不屑于要他當自己的婿呢。

如今，衛榮平要求寧中英辦事，居然連兒親家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不惜賣了自家兒，這讓寧中英實在是無法拒絕了。

“柴市長，衛廠長說他有話想說。”寧中英忍著笑，向柴培德匯報道。

“那就請他上來吧，大家暢所言嘛。”柴培德寬容地說道。

得到柴培德的允許，衛榮平急不可耐地上了臺，拿過麥克風，第一句話就是：“我們萬野機械廠堅決擁護市政府和陳總的合作，堅決響應市政府的號召！”

“衛廠長，這種表決心的話，就不用多說了。上午的時候，你說你們萬野機械廠設備老化，無力承擔后續的生產任務，有這麼回事嗎？”柴培德問道。

“這是上午的事！”衛榮平大言不慚地說道，“中午的時候，我和我們生產科、技科的同志討論過了，大家一致認為，國家的需要就是企業的責任，再大的困難，我們也能克服。我們決定回去之后，馬上更新生產設備，保證產量能夠在現有基礎上翻兩番。”

“更新設備所需要的經費，你們……”柴培德拖著長腔，開始揭衛榮平的短了。

衛榮平老臉有些緋紅，不過他也是久經考驗的人，這點難堪還是能夠應付過去的。他端出一副誠懇的表，說道：“通過現場會，我們已經認識到了萬機與青鋒廠之間的差距。青鋒廠為了開發技，不惜砸鍋賣鐵，建立起這樣龐大的材料實驗室和熱理車間，我們勒一勒腰帶又有何不可呢？所需要的經費，我們決定從廠里省出來，絕對不會耽誤生產任務的完。”

如果說上午蘇英、楊新宇等人的決定是對衛榮平的一記重錘，那麼下午柴培德宣布的這個戰略合作協議，就為垮衛榮平的最后一稻草。

除了浦桑汽車之外，還要開拓更大的汽車市場，三年達到10億元的銷售額，這是何等巨大的一塊蛋糕？面對著這樣的，不知道有多企業想撲上前去，啃上一口，而自己這個已經坐在飯桌上的人居然還威脅要扔掉刀叉，這不是腦子進水的表現嗎？

其實，如果沒有翟建國的挑唆，衛榮平本就不想與青鋒廠談什麼協作價格的事。這半年來，萬機賺的錢也不算了，天底下的錢，哪里是能夠賺盡的？一個配件雖然只有1元錢的利潤，但10萬件就是10萬元，如果能夠做到100萬件，那就是100萬元，有這樣的利潤，夫復何求呢？

想到這些，衛榮平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了，趕上臺表決心，以防被柴培德、寧中英一腳踢出協作系。至于這種表態算不算自搧耳，衛榮平本就不在乎，當廠長的人，誰不是千層底的臉皮，還會在乎這幾下掌？

有了衛榮平的帶頭，

其他的廠長們也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一個個把手舉得老高，紛紛要求表決心，要求市政府給自己“更重的擔子”。

對于這些發言的請示，寧中英是來者不拒，不過鑒于想說話的人太多，每個人的發言被限制在一分鐘之，也就僅僅夠讓這些廠長表一個態而已。饒是如此，等著發言的人也在臺下排起了隊，看起來有點像兒園孩子們等著領糖果一樣。

我上了北溪的當了……坐回自己位置上去的陳鴻程到這個時候才算明白過來了。上午各家企業的宮，他是看在眼里的，而下午的這一幕，分明就是柴培德導演出來的，他陳鴻程非常榮幸地了戲中的道。陳鴻程要幫北溪賣汽車配件，還要納代理費，最后還被利用來嚇唬和引那些鬧事的企業，北溪市到底想把自己吃幾回呢？

盡管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陳鴻程也并不后悔。能夠被別人利用，說明你有被利用的價值，這是值得高興而不是郁悶的事。

那些廠長們的口號對于陳鴻程沒有什麼吸引力，他坐在主席臺上，百無聊賴地掃視著會場，不經意間目掃到了坐在會場上角的秦海上。看著秦海一臉從容之，陳鴻程心中一凜，不由得把這半天的事又在腦子里重新回味了一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小看秦海這個人了，秦海上的能量，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

廠長們的發言告一段落之后，寧中英把話筒給了楊亦赫和蘇英。兩位省部級員對于這個結果非常滿意，在他們看來，正因為有了上午的波折，下午這個反轉才顯得更有意義。

蘇英做了一個很有深度的總結，主要觀點就是再次強調用經濟手段解決經濟問題，表示要把北溪模式介紹到全國去，作為機械行業產業集聚區發展的重要經驗。在上午的時候，他用的還是青鋒模式這個詞，到下午就變北溪模式了，這本來就是一個模式輩出的年代，誰也不會挑剔部長用詞的混。

楊亦赫沒有談什麼全國的高度，他是從一個地方的角度，宣布安河省認可北溪市關于建設汽車配件生產基地的思路，并將在政策上、資金上給予傾斜。他同時也要求北溪市盡快完善企業之間的協作系建設，消除各種潛在的患，保證汽車配件生產的穩定進行。

接下來，就是照著職大小的順序，依次由楊新宇、柴培德、郭明、寧中英等人發言，領導們已經把調子定下來了，下面這些小也不可能再說出什麼更有水平的話，否則就是嫌棄領導眼界不夠了。他們需要做的，只是表示堅持擁護領導的意見，深領會、認真學習、嚴格貫徹……總之，都是一些極其正確的廢話。

現場會的第一階段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結束，隨后的環節就是參會嘉賓在主人的帶領下參觀車間、實驗室等等，晚上則是由青鋒廠主辦的協作單位大會餐。與午餐時候的惶惶然不同，各位廠長們在晚宴上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賓主頻頻舉杯，眾人向寧中英獻的表讓旁觀者都無法直視了。

“老寧，我跟你個底，這一次的事，真的不怪老弟我。”衛榮平摟著寧中英的肩，把他拉到食堂一角，低聲地向他告著。

“你特莫的想拆我的臺，還說不怪你？”寧中英里罵罵咧咧，臉上卻是帶著笑。企業之間互相拆臺的事并不見，為這種事去傷私人的和氣就太不值得了。

衛榮平道：“老寧，實話告訴你，這一次在背后煽風點火的，是你們那個姓翟的小子。于是老韋有沒有參與，我就不清楚了。這個事，你可以跟你們縣里反映反映，不過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接著，他就把翟建國如何攛掇各家協作廠對青鋒廠宮的事，一五一十向寧中英說了一遍。在這件事里，衛榮平是差點讓翟建國給坑死的，現在劇反轉了，他自然得把翟建國供出來，以便減輕寧中英對他的惡。

“竟然有這樣的事？”寧中英頗有一些意外，他不是沒有想過韋寶林和翟建國在這件事里發揮過壞作用，但卻沒有料到翟建國會做得如此過分。照衛榮平的說法，這件事完全就是翟建國一手策的，他得對青鋒廠有多大的怨念，才會如此上躥下跳。

“老寧，你如果不信，可以找老屈、老馮他們問問，我如果騙你一句，我就把我閨嫁給你家那個胖兒子。”衛榮平急赤白臉地發誓了。

“你這老東西，你閨怎麼攤著你這麼個禽爹了！”寧中英又好氣又好笑地給衛榮平一拳，兩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