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覺得我們是上面來的領導？”秦海詫異地看著夏揚杰，問道。

夏揚杰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好像……有點這樣的意思哦。”秦海郁悶地承認了。

走到哪個地方都有當地領導出面迎接，有人安排游玩，有人安排送禮，連住個招待所都有人專門叮囑要開最好的房間……這就是所謂“上面領導”能夠到的待遇。秦海等人現在的況就是如此。

前一世的秦海是個書生，對于這種場上的接來送往雖然不陌生，但也沒什麼特別的覺。這一世，他隨寧中英跑前跑后那一段時間里，聽寧中英講過不這方面的事，對上面領導這個詞頗有一些反，總覺得這些人就是一群蒼蠅，嚶嚶嗡嗡地，甚是煩人。誰曾想，他自己搖一變，居然也了上面領導了。

“咱們是來跟他們談合作的，可不是來搗的，他們不應該這樣對待我們。”路曉琳不憤地說道。想到自己今天的罪居然是有人專門設計出來的，就忍不住想發作，可是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秦海道：“這只能說明中央的各部門干實事干得太，給地方上惹麻煩惹得太多，所以地方上的人對中央部委都不信任了。咱們要想得到別人的尊重，還是得靠咱們自己的表現，生氣是沒用的。”

“這個就只能指你們兩個了。”路曉琳指著秦海和夏揚杰說道，在這方面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懂技，除了會說大話之外，并沒有什麼實在的能耐。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負責接待的金南廠廠辦副主任陶媛過來陪秦海一行吃過早餐，然后便重新提起了去參觀古廟的安排。

“陶主任，我們的意思昨天已經向于廠長說過了，我們是來工作的，參觀的事等有空再說。麻煩你去向于廠長請示一下，如果方便的話，我們今天想到車間去看一看。”秦海對陶媛說道。

陶媛是個三十來歲的婦，能夠做辦公室工作的，也都是八面玲瓏之輩，對眾人嫣然一笑，說道：“各位領導一心想著工作，這種神真值得我們學習。不過，于廠長說了，我們廠其實也就是兩條生產線，產品也比較單一，有關生產的況，大家看看資料就都清楚了。車間里的環境惡劣的，又熱，空氣也不好，而且化工設備嘛，多有點不太安全，所以各位領導就不必親臨現場了吧。”

“呵呵，于廠長真是太關心我們了。不過，我們都是干工業的，車間里的環境再惡劣，只要工人能呆的地方，我們也沒問題。所以，還是請陶主任去向于廠長匯報一下，如果沒什麼不方便的，我們還是希能夠去參觀一下生產裝置。”秦海不卑不地重申道。

陶媛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好吧，我就去向廠長匯報一下。”

在聽了曾智強的話之后，于克岫對工作小組便做了兩手準備。一手是讓陶媛帶工作小組一行去參觀古廟，正如對其他上級來的考察組所做的安排一樣；另一手則是真的帶他們去看生產裝置，金南廠的生產裝置沒什麼不能見人的地方，如果秦海他們執意要看，于克岫也沒必要阻攔。

由于早有準備，陶媛向于克岫匯報了秦海的話之后，于克岫便親自帶著生產科長、技科長一行來到了招待所，陪同秦海等人前往生產區，參觀生產裝置。

聚氯乙烯的生產裝置原理并不復雜，不外乎五個工作單元，即：化學品配制、聚合、氯乙烯回收、汽提和干燥、產品理。至于使用的設備，則包括貯槽、計量槽、反應釜、離心機、干燥、機、餾塔等等，各臺設備之間用管道連接，有些設備還需要外帶電機、散熱風扇等等，看起來烏泱泱一片，倒也蔚為壯觀。

在黑子和路曉琳眼里，這些裝置不外乎就是一些塔、罐和管道而已，這些東西分別是干什麼用的，他們是完全不知道的。但對于秦海來說，這些裝置一點也不神，因為聚合反應的工藝流程也就是那麼幾種，他只要一看管線的大致走向，心里就一清二楚了。

“老夏，你能看懂嗎？”

在車間里走的時候，秦海忙里閑地對夏揚杰問道。

夏揚杰道：“我大致能懂一些，我們偶爾也會到企業去參觀，聽企業里的人介紹過工藝流程。不過，的細節我就不太清楚了。”

“嗯，細節上也不復雜。”秦海道，“你看，這套裝置用的是懸浮法工藝，聚合反應是在這個聚合釜里

進行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聚合釜里的攪拌機和電機之間應當有一個流聯軸，能夠據懸浮的粘度自變速……”

“不錯啊，秦書，你是行家呀！”一旁的金南廠技科長禹惠國驚訝地贊道。這套流聯軸是金南廠自主革新的產，其設計思想固然是參考了日本的同類設備，但在國同行業中，算是極為領先的。秦海能夠看出這一點，并且準確地說出裝置的名稱，這就是行的表現了。

“禹科長過獎了。”秦海笑道，流聯軸這種東西，在后來的化工設備中是非常常見的配置了，他知道這一點并不奇怪。他所以要向夏揚杰介紹這套聚氯乙烯裝置的特點，其實是存著亮亮能耐的心思，讓金南廠的人對他們不再帶有輕視之意。

秦海的炫耀，果然引起了于克岫的注意。聚氯乙烯生產裝置在生產過程中，會有各種噪聲、熱氣，偶爾還會有過時突然釋放蒸汽的巨響。換對化工生產過程不悉的員，到了這種場合難免會驚恐不安，神不守舍。然而，至秦海和夏揚杰這二位并沒有任何不適的表現，他們走在這些蛛網一般的管道之中，像是徜徉在林蔭道上一樣，從容自如，談笑風生，僅憑這一點，就足夠贏得于克岫的尊重了。

“秦書過去在化工廠呆過？”于克岫走近秦海，對他問道。

秦海道：“沒在化工廠工作過，不過到化工廠考察的機會不，所以多也懂一點。”

“你們以往去化工廠考察，都像在我們這里這樣嗎？”于克岫問道。

秦海道：“那是當然，不了解的工藝狀況，我們怎麼能和企業談合作的事？”

“合作？”于克岫奇怪地問道，“你們不是來檢查工作的嗎？”

秦海笑道：“于廠長誤會了，我們是機械部的，不是化工部的，怎麼有資格檢查貴廠的工作？我早就說過了，我們不是上級領導，我們是來尋求合作的。”

于克岫擺擺手道：“秦書客氣了，不管是機械部還是化工部，對于我們金南廠來說，都是上級，都有資格檢查我們的工作。你說尋求合作，不知道是指什麼樣的合作。”

秦海沒有接于克岫的話，而是把頭轉向禹惠國，問道：“禹科長，我想打聽一下，咱們廠除了生產純聚氯乙烯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聚氯乙烯品種？”

“我們生產過幾種改聚氯乙烯，主要是氯化聚氯乙烯，那是應國防工辦要求搞的。”禹惠國答道。

“為了提高耐熱？”秦海問道。

“是的，提高耐熱。”禹惠國答道。

秦海道：“用氯化方法提高耐熱，大概能夠把聚氯乙烯的玻璃化溫度提高50度左右，使之在100度的環境中長期使用。但如果工作溫度高于100度，用氯化方法進行改，就遠遠不夠了。另外，我看你們的裝置沒有進行過改造，用這樣的裝置生產氯化聚氯乙烯，本應當很高吧？估計有些得不償失。”

“秦書說得太對了，這也是我們后來沒再生產氯化改產品的原因。”禹惠國驚訝地回答道，他現在心里已經非常肯定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不僅僅是一個懂點技的員，他分明就是一個搞化工的行家里手。

聚氯乙烯也就是人們日常看到的pvc，是氯乙烯的均聚，是現代經濟生活中僅次于聚乙烯的第二大樹脂品種。純聚氯乙烯有不自缺陷，諸如高溫流欠佳、聚合容易變、質聚氯乙烯韌不足，容易脆裂，以及耐熱較差等等。為了獲得更好的材料能，人們往往要通過各種理、化學的方法對純聚氯乙烯進行改造，生產出改聚氯乙烯。

聚氯乙烯的改方法多如牛，每一種方法都可以產生出有不同特殊能的聚氯乙烯新品種。在那個年代，我國的聚氯乙烯生產還于較為原始的狀態，改聚氯乙烯的研究和生產都非常弱。

金南化工廠的產品，是以純聚氯乙烯為主的。兩年前，因為某國防工業產品的需要，禹惠國帶領技人員進行過用氯化方法對聚氯乙烯進行改的實驗，也生產出了一些改聚氯乙烯產品。但由于國防工業的訂貨量小，價格也限制得很死，這一次技革新對于金南廠來說是一次賠本買賣，所形的技，后來也沒有再用于生產。

氯化聚氯乙烯不算太尖端的技，但多有些冷門。秦海一聽就能夠說出個子丑寅卯，這一點已經足以讓禹惠國覺得震驚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