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這話，只是一句托辭，真實的理由在于，他并不打算把自己掌握的知識無償地提供給金塘市的這些企業。

在青鋒農機廠承接汽車配件生產的過程中，秦海的技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一些關鍵技問題上，他能夠指出一個正確的方向，這就能夠使技人員走彎路，節省大量的人力、力，以及寶貴的時間。

如今，金南化工廠等各家企業面臨的問題，與青鋒農機廠十分相似。如果沒有人能夠給他們提供前瞻的指導，任憑他們自己去索，所需要花費的本是非常可觀的，這也是于克岫等人不敢輕言投的原因所在。但如果秦海愿意出手，這些障礙將不其為障礙，許多技難題是可以很容易地得到解決的。

關鍵在于，秦海有必要這樣去做嗎？

在青鋒廠，秦海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青工，如果不能幾手絕活出來，就無法得到眾人的重視，也很難獲得一個自由活的空間。他替青鋒廠解決了旋耕刀片的技問題，解決了汽車配件的技問題，換來的是從柴培德到寧中英對他的青睞，這是他現在能夠充分施展手腳的重要基礎。

如今，他的事業已經初步鋪開，舞臺已經搭好，再這樣無償地奉獻自己的知識就有些可惜了，他希這些知識能夠為自己創造更大的效益。

持續近兩個星期的調研結束，金塘市經委與工作小組的聯席會議在經委的會議室召開，于克岫等一批企業領導也都得到通知前來參會，流各自的想法。

“部里的領導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啊。”

會議開始，于克岫第一個發言，張就是一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抱怨。

“呵呵，老于什麼時候也怕難題了？”王松安同樣半開玩笑地接話道，“在我印象中，你老于可從來都是敢打仗的啊。”

于克岫搖搖頭。說道：“這不一樣啊。過去打仗，不過就是上面代下來急任務，我只要帶著工人加班加點，就能夠完。可這一回。部領導給我們的任務，我們都不知道從何下手，沒著沒落的，難啊。”

“不至于吧，于廠長？”秦海笑著說道，“材料的能要求，我們是明確說明了的，只要你們能夠提供達到這個要求的材料，我們就會接，怎麼會沒著沒落呢？”

“怎麼能達到這個要求啊？”于克岫道。“我們沒搞過這樣的材料，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如果花了錢保證能夠得到結果，也就罷了，我們砸鍋賣鐵也可以往里投。問題在于，我問了我們技科長禹惠國。他也不敢跟我打包票。

我跟他說：老禹啊，我給你100萬，你能不能把這材料給我弄出來。他說：廠長啊，弄好了，10萬就夠，弄不好，1000萬都不一定能砸出個響來。你們大伙說說。這讓我怎麼敢干？”

“沒錯，我們的況也是這樣。”另一家企業的廠長劉杰附和道，“秦書跟我們提出來的要求倒是很明確，對了，都在這里，我念給你們聽啊：熔化溫度不低于255攝氏度。長率不小于2%，沖擊強度不低于35千焦每米，球痕度不小于195兆帕……所有這些指標都比我們現在搞的玻纖尼龍高了一個等級。

我讓技科的工程師們研究過，他們說，理論上這些指標都是可以達到的。但是，要花錢，要做實驗。問他們說要花多錢？他們告訴我兩個字：沒數！”

“哈哈，你們技科的工程師是想訛你吧！”王松安笑道，“怎麼可能沒數呢？”

“的確是這樣，他們跟我說了，要搞尼龍的改，就要研究出添加什麼改劑。他們現在也沒什麼頭緒，只能一種一種試，沒準試上幾百種也找不出一種對的，這錢可就嘩嘩地流出去了。”劉杰說道。

“沒有投，哪有產出？”秦海微笑道，“各位廠長別說投的事，我們國產化辦給出的條件你們也該提一提吧？就拿聚氯乙烯來說，普通聚氯乙烯是2900元一噸，我們所需要的改聚氯乙烯，可以達到5000元一噸，中間有2100元的差價。一點改劑能值多錢？這中間的差價，幾乎都是純利，大家不心嗎？”

“當然心！”于克岫毫不掩飾地說道，“如果不心，我今天本就不會來開會。每噸聚氯乙烯的利潤翻一番還多，誰能不心？可是，我們有這心，沒這力，也是白搭呀。”

“大家的況都是如此嗎？”

王松安面對全場問道。

“都是如此！”各家廠長異口同聲地答道。

王松安皺著眉頭，對秦海說道：“秦書，這就有點麻煩了。你也看到了，我們金塘市的企業，對于配合上級的工作，是非常有熱的。可是我們面臨的困難也是客觀存在的，那就是技上的障礙，我們一時克服不了啊。”

“如果沒有技障礙，我們又何必到金塘來呢？”路曉琳話道，“大家可能不知道安河省青鋒農機廠的事吧，我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

接下來，便把青鋒廠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其中特別說到寧中英的殺伐決斷，以及副市長柴培德對青鋒廠的大力支持。王松安等人聽罷，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了。路曉琳舉的例子說得非常明白了，不虎、焉得虎子，人家青鋒農機廠這樣一個小企業，就敢于投幾百萬去搞研發，金塘這麼多企業，難道就沒有這樣的膽氣嗎？

于克岫最先打破了沉默，他對王松安說道：“王主任，我們廠倒是有決心試一試，但所需要的研究經費，恐怕需要經委特批一下。我們初步匡算了一下，前期的研究投恐怕需要花費100萬左右，經委能不能給我們這個額度的經費？”

經過幾年的改革，企業的自主權已經比過去要大得多了，但涉及到大筆資金的使用，企業還是需要上級主管部門的許可。100萬的研究經費，對于金南化工廠來說就算是一個大數目了，縱然于克岫有決心投，他也必須征得經委的批準才行。

于克岫提出這個請求，其實是把球踢給了王松安。一旦王松安點頭許可了，那麼未來如果不能取得預期的果，這個盲目投資的過錯，就是要由王松安來承擔的。王松安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替于克岫背這個風險，他當即就耍起了太極，說道：

“這樣大的額度，我們經委也不能拍拍腦袋就批準了。搞這個什麼改樹脂的研究，你們到底有幾的把握，需要提一個詳細的報告上來。未來如果錢花了，果弄不出來，必須要有相關的領導來負責的。這畢竟是國家的錢嘛，我們得對國家負責。”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可能還得再研究一下。”于克岫直接就了頭了。

“其他廠子的意思呢？”王松安又問道。

廠長們互相換著眼神，誰也不吭聲。于克岫的要求，其實也就是他們大家的要求，既然王松安不愿意替他們承擔這個責任，他們又有何必要自己承擔呢？

國企領導的事哲學，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你別出心裁去搞什麼創新，功了不過就是得一句表揚，沒多大意思；而萬一失敗了，上級就要對你進行追責，你就有可能要丟掉自己頭上的帽子。現在大家手上的企業都有些利潤，小日子過得滋潤，誰樂意去冒這種風險？

王松安的哲學又何嘗不是如此？他這個經委主任干得好好的，熬夠年頭就能夠升一級，弄個副市長之類的當當。如果跟著這個勞什子工作小組的幾個小年輕一起瞎折騰，鬧出什麼事來，影響了仕途發展，他可就虧大了。

想到這里，王松安扭過頭來，對秦海和路曉琳說道：“路書，秦書，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金塘的化工工業，整規模還可以，但技水平有限，恐怕承擔不了你們付的任務。你們是不是可以到浦江的一些大企業去走走，他們技實力強，搞點研究開發之類的，也容易。”

秦海道：“浦江的大企業生產規模大，轉產新產品的難度更大。此外，國家也希整個汽車工業能夠有一個更合理的布局，不要把所有的產業都局限于數的大城市，這就是我們到金塘來尋求合作的原因所在。

金塘的化工工業不算太大，更談不上強，如果不能抓時機提升產品檔次，只怕未來會面臨著淘汰的風險。”

“我們當然希能夠提升我們的產品檔次，可是，我們缺乏研發實力，大家都擔心投了錢卻沒有結果。如果能夠有一些比較的技拿過來，我們倒是很興趣的。”王松安說道。

秦海早就在等著王松安這句話了，他笑著接過話頭，說道：“王主任，你這個想法倒也不錯。不過，如果技是其他人開發出來的，恐怕咱們金塘就不能無償使用了，而是需要付出一些本，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

“如果本合理，我們當然可以接。”于克岫替王松安回答道。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