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一高，天空和云就變得干凈。遠佇立的雪山，今天沒藏在霧里。直地灑下來，對書劇組來說，是個拍攝的好日子。

書拍攝了一個月，大部分容已經完。今天他們要拍最后一場戲——男唐景樹在雪山遇險的片段。

故事里，男唐景樹在登山途中不慎掉下了懸崖，邱燁和一眾朋友營救無果，不得已，只能忍著悲傷盡快下山再尋求救援。其實他們心里都明白，什麼都來不及了。

場景選在了川省的四姑娘風景區，玄武峰。

原本計劃是先在山腳下拍完林落純飾演的杜小柏，對山喊話“你好嗎？我很好！”的片段，但是韓覺怎麼拍都不是特別滿意，總覺得差了點什麼。為了不耽誤進度，就只能進山拍最后一個鏡頭。

挑選了人員，簡了隊伍后，他們在雙橋適應了一天海拔之后，凌晨四點便正式向玄武峰前進。

原本這種有一定風險的鏡頭，用特效就足以完。但韓覺還是想實景拍攝。當然他也不是特意給自己增加難度，他也很怕死，他只是覺得實景拍攝和特效，質是不一樣的。而這部電影對他有特別的意義，他想在每個方面都盡全力。

安全問題當然是要保障的，他雇了向導充當顧問，雇了馬隊和背夫幫忙搬運材。夏原在這方面也讓韓覺不要省錢。

進冰川之前，要先徒步六到八個小時，一路上悶頭走路難免有些枯燥，顧凡哼著小曲，卻有些開心。

“你瘋了？”韓覺問他。

顧凡說他沒有瘋，“你和章依曼旅游的時候，沒有像這樣登過山吧？哈哈哈——”他笑得像贏了什麼似的。

韓覺搖搖頭，確定顧凡就是瘋了，“我跟爬過富士山。”

其實他和傻妞旅游的時候已經登過山，只不過海拔沒玄武峰這麼高。去年的夏天，他被翁楠希邀請登富士山，當時他拒絕了，說想和喜歡的人一起爬那座山。今年的八月，他就真的和傻妞一起去爬了富士山。到山頂后，黃昏的景確實很好，更好的是，他們的邊站著彼此。

“這種事竟然沒發朋友圈！真是太險了”顧凡咬牙切齒，覺自己被暗算了一樣。

“你們到底在較什麼勁啊。”韓覺正了正防備落石的頭盔，了汗。

“有數據表明，一個人結婚之后，最先冷落的就是好朋友。”顧凡一臉嚴肅：“所以我跟章依曼，就像貓跟狗一樣，是世仇。”

韓覺腦袋里想起了人節霸凌章三的畫面，也不知道誰是貓誰是狗。他對顧凡說：“我又還沒結婚，你擔心得太早了。”

顧凡倒吸一口涼氣：“反駁的竟然只是這個嗎”

韓覺面無表道：“章老師昨天打電話跟我說了，你買房子買到我們家邊上，都氣死了。你說說看，你出門走一分鐘路就到我家，我能怎麼冷落你。”

“哈哈哈哈——”顧凡得意地哈哈大笑。

韓覺被笑聲染，也笑了起來。

顧凡笑完后，突然惆悵了起來：“哥，你準備什麼時候向章依曼求婚？”

“還不知道。”韓覺搖搖頭。

求婚這種事他沒有經驗。

關于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求婚，韓覺考慮了很多。也調查了很多對夫妻，有關求婚的場所和時機。答案各不相同，他至今都還沒想好要怎麼搞。

顧凡到了韓覺的茫然，安道：“沒事，契機到了，自然就水到渠了。”

“可能吧。”韓覺說。他知道章依曼想在今年二十四歲結婚，但章依曼主跟他講過，不一定非要今年，所謂二十四歲只是在節目里說的一句玩笑話。

韓覺哪能不知道，傻妞只是不想給他力而已。

韓覺不是不想盡快和章依曼結為夫妻，只是他覺總了那麼一個契機。

結婚意味著組家庭，在法律上為彼此最親近的人，彼此共一切。結婚后還可能擁有小孩，養小孩沒法像養貓狗那樣輕松。韓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距離父母很遠，沒人言傳教告訴他婚姻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也沒人讓他知道父母應該怎麼養小孩。

韓覺對自己沒有信心，但如果是和章依曼攜手走進婚姻制度，韓覺有信心、也愿意去努力為好的丈夫，好的父親。

但就像第一次跳水的人，要做心理準備。

韓覺也需要一點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對了，”顧凡換了個話題，“老爺子讓我問問你，公司來的這些孩子里，有沒有你覺得不錯的。”

書當中有一半的場景需要在學校拍攝，韓覺讓顧凡領了一批藍鯨的孩子們過來充當高中生重要龍套，數幾個還能有一兩句臺詞。

“就這麼一兩個鏡頭，而且現實中就是高中生，本演出能看出什麼啊。”韓覺無奈。拍攝的時候他這個導演是全劇組最忙，給龍套講戲這種小事一般都不到他。主演沒出問題，龍套們也沒有特別的差錯需要重來，戲就可以過了。所以韓覺對他們是真的沒什麼特別的印象。

更別說，在唐景樹和年唐景樹都發揮出的況下，同齡人更顯得黯然失。

韓覺對翁遙的表現印象極深。他沒想到翁遙能演得這麼好。

這里的好，不只是緒正確生，不惹人出戲，還是備了一定的表現能力，使緒和年版唐景樹形了呼應，讓年唐景樹的格，可以在唐景樹的上找到端倪。韓覺給翁瑤講戲的時候，當他說他想要什麼覺，翁瑤每次都消化得很輕松，然后正確地表現出來，像是早就有了準備，流起來十分順利。這種能力，不管是悟高也好，還是事前做了大量準備也罷，可以預見翁瑤將來在演員道路上的功。

“這里小心。”帶路的向導。

過了大巖壁，就是冰川。眾人拿出冰爪，小心翼翼地攀越。

過了幾雪坡，就來到了一韓覺他們考察勘景時選中的位置。

大家紛紛忙碌起來，爭取今天一口氣拍完，這樣到大本營之后明天就可以下山了。

當設備和演員都準備好了之后，韓覺也準備好了。

他不僅是導演，同時也是年版的男唐景樹。

但最后只是聲音出鏡。畢竟他對自己的演技有自知之明。

韓覺提前走到了距離隊伍海拔稍下的位置，攝像師替他一聲令下，拍攝便開始了。

邱燁一行人艱難又沉默地走著。著裝都為亮橙，是大學參加登山社團時，統一買的。

突然，隊伍里的一個人突然踩到了浮雪，子一斜，像被冰川吞沒了似的，人了下去。

“阿樹！”邱燁悶喊一聲，焦急地跑過去，“怎麼樣，能爬上來嗎？”

下面嗡嗡地響起一個聲音，說他斷了，不了。

邱燁急得不行，又是放下繩索，又是想下去把好友抬上來。但是被其他神志清醒的隊員阻止了。

“你們先走吧。”唐景樹似乎忍著痛，聲音有些沙啞。

“這怎麼行！”邱燁聲音近乎抖。但他已經知道，不想全軍覆沒的話只有這個辦法了。

“阿樹，你等我們回來找你！你堅持住，等我們！”邱燁咬著牙大喊。

“知道了！”那聲音一點也沒臨死前的惶恐。

邱燁轉，用力地邁著步子，急切地想早點喊人來把阿樹救起來。只是他心里又響起了另一種聲音，讓他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因為這很可能是他跟好友的最后一面了，要好好道別才是。

邱燁心中生起無盡的傷。突然，他聽到后的懸崖下面，響了一道歌聲。

是阿樹的聲音。

他的歌聲似有似無，氣息不穩，卻像這雪山上的，無比安詳。

邱燁邊走邊淚如雨下。

“停一下。”韓覺說。

他們已經拍了十三次。前面有關顧凡的部分已經完了，但是在最后唱歌的部分，韓覺怎麼都覺差了一點。

他挑選的歌，是這個世界的一首老歌。講的是過去被自己錯過的。

這首歌非常關鍵。

它反映了男唐景樹死前回顧這一生，對青春充滿了憾。而杜小柏得知人死前唱了這首歌之后，心里會明了自己是人彌補憾的替代品。

只是當韓覺用一個月拍完了書的大部分容，在這最后一個場景，他有了不同于開機前的想法。

他覺得這首憾之歌，并不是最合適的。

只是換什麼歌呢？

“韓導，我們得走了，不然走到大本營之前，天就已經黑了。”攝像師提醒了韓覺一句。

韓覺這才發現能夠拍攝的時間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山上的大本營距離這里還有段距離，他們必須出發了。

韓覺讓大家整理材，只能明天再來了。

那種伴著風聲、響徹山谷的安詳歌聲，后期錄音不僅增加難度，還會些覺。

一行人繼續出發。相比來時，氣氛并不歡快。今天沒能一口氣拍完，多一天拍攝，就多一天工錢。但也要在山上多一天的苦。

到了大本營，天差不多快黑了，提前等在大本營的人徹底松了一口氣。要是規定時間沒看到，就代表路上出了意外。

韓覺吃了東西之后，開始檢查今天拍攝的果，只是漸漸覺腦袋有些昏沉。

醫生看了看，說是高原反應，讓韓覺早點休息。

韓覺躺下睡。

第二天，韓覺頭痛依舊，甚至開始出現低燒。劇組的人開始焦急起來，但是眼下沒法就醫，只能喂韓覺吃了點藥，希狀況能好起來。

只是到了第三天，韓覺意識恍惚，起都起不來。顧凡喂他吃的東西，沒吃兩口就想嘔吐。況越發嚴重。

“巖井俊二拍新電影了。”

“不會又是跟寫信有關吧？”韓覺看著手里的書，吐槽道。

朋友腳踢了踢韓覺的口，“寫信怎麼了，寫信有問題嗎，你為什麼看不起寫信的。”

韓覺看到朋友正在看的書，契科夫書信集，果斷認錯，“對不起，我只是為電子郵件打抱不平。為什麼涉及電子郵件的題材就要變得懸疑，有關寫信的就變得文藝，這不公平。”

此時他們分別躺在沙發的兩頭，各自捧著書在讀。沙發邊上，是一只懶洋洋的薩耶。韓覺只要往下一手，就可以像釣魚一樣，釣到這只薩耶的舌頭。

“不公平的話，你就拍一部嘛。”

“我拍，行啊，只要夏”韓覺話說到一半，突然覺自己的頭腦像是被人拍了一下，仿佛思緒被堵住，有什麼沒想通。

想不出來，韓覺繼續看書。

照進屋子里，讓冬天的下午變得和煦。朋友似乎心不錯，一邊看書一邊輕輕哼起了歌。

韓覺翻著書，隨口說了句：“調子起高了喔。”

朋友沒有理他，繼續哼。

韓覺笑了笑：“前半句快了。”“音準不對。”“最后兩個字的轉音有些含糊，再來一遍。”

朋友不哼了，問：“你什麼時候會唱歌了？”

“我早就會了，我都學三年多了。章依曼知不知道？看起來傻傻的，但唱歌非常厲害，我最早跟學唱歌，還跟學了吉他。”

“章依曼是誰？”

“是我”韓覺猛的愣住。

像是舊相紙被拂去了塵埃，韓覺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明亮清晰。

屋子也突然有了變化。沙發后面的墻上，突然多了九張畢加索的牛。電視上耷拉著一只馬臉面。沙發邊上的大胖薩耶，突然變了一小只哈士奇，撲進狗盆，嗷嗷吃著狗糧，越吃后兩條抬得越高，然后啪一下摔倒，起來沖著韓覺狂吠。吉他斜立在茶幾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