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驚春,競喧填,夜起千門簫鼓。除夕日,不過清早,太玄京中家家戶戶就已經燃起竹,所謂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屠蘇!
大伏諸多道府,天節以及春節,俱都是最為重要的節日。
辭舊迎新對于太玄京中的百姓而言,總有許多好的寓意,除卻燃放竹,許多百姓還會懸掛彩燈、換上辭舊迎新的對聯,夜里難免要吃一頓團圓的年關飯,徹徹底底越舊年。
一大清早。
盛姿與陸景就已經騎馬出了太玄京。原本昨日陸景小院里也請了盛姿,只是盛姿昨天陪蘇照時、安慶郡主一同去了東王觀,不曾趕上小聚。
直至寧薔、陸漪既然走后半個時辰,才前來空山巷,陸景原想請來院中坐坐。
盛姿卻想和陸景一同逛一逛將近年關的太玄京。
二人漫步于諸泰河畔,相聊許久,盛姿又提及明日清早要去一趟大昭寺,要為朝堂上的父親以及在外的兄長祈福。
而陸景很早之前,就想要去大昭寺看一看自己的叔父陸重山。
所以便有了今日清早之約。
盛姿騎著一匹白馬,那白馬看起來頗為矯健,眼中雖然并無神采,但奔跑起來,渾氣沸騰,骨骼十分剛,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寶馬。
這匹白馬,自然是陸景之前見過的名馬素踵。
而陸景軀之下,則是盛姿從次輔府上帶出的另外一匹馬。
這一匹馬發漆黑,姿矯健,軀中蘊含的氣,雖然遠遠不如素踵,但也并非是尋常的馬,稱一句良馬絕不過分。
陸景其實從未騎過馬。
可修為已到了大境界,對于自軀的掌控,對于平衡的把握都已經強出太多。
而那匹黑良馬也早已被訓練的極好,當陸景騎上馬兒,氣籠罩那黑馬,黑馬也變得越發溫順.
一匹黑馬、一匹白馬,配上一白、一紅裝,奔行在前往大昭寺的道路上,倒也算是一種景。
除夕之日,前往大昭寺的太玄京百姓并不算。
大伏佛法中,未來彌勒佛誕生于今日,所以天下的寺廟也會慶祝年關。
許多信佛的尋常百姓,也自然樂于在今日前往寺廟,為來年求一個安穩。
陸景也不曾想過盛姿竟然信佛。「我小時候頗為頑皮,總是要求大我幾歲的兄長帶我去城外的大昭寺、東王觀以及幾座有名的書院。
那時看到許多人拜佛、修道、讀書,心,總是有樣學樣。
現在已然年,父親在朝堂,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負。
我兄長久在江湖,想要修出一武道,想要以武道為赫赫有名的將軍。
我幫不到他們什麼,索就去大昭寺、東王觀,多為他們祈祈福。
萬一真的有無所不能的佛陀,真的有東王公,也許也可護持他們。」
盛姿頗為灑,一頭長發及腰,頭發末端被他隨意束起,上的紅裝乃是一襲八答暈春錦長,配上碧霞云紋霞披,又淡施胭脂,配上紅,顯得艷中又帶了幾分英氣。
直言自己并不是太過信佛,也不知何為道法自然,反正昨日已經去過東王觀,除夕夜的團圓飯又是在夜晚,白日無事,就去拜一拜大昭寺的大藏佛。
若能換得佛陀、東王庇佑,自然最好。
陸景聽到盛姿這般坦然的回答,臉上笑意依然。
這位次輔大人家的千金小姐,雖然有時候在他面前,會有些婉約和。
可絕大多數時候,盛姿依然是英氣中帶著灑然,比起玄都其他大家閨秀而言,自有一番不同。
大昭寺所在的大昭山距離太玄京并不遙遠。
僅僅不過只有十二里的距離。正因如此,二人走的也并不匆忙,兩匹馬并排而行,緩緩行走在道上。
道上也并不是他們二人,時常見到許多轎子來來往往,也能看到很多爺小姐前往大昭寺祈福。
其中自然不乏一些儒生,除了書樓弟子之外,尚且有國子監以及玄都其他書院的學生。
而這些學生俱都識得陸景。
早在許久之前,陸景草字字帖就已經風靡玄都,又是一位在士子眼中地位崇高的二層樓書樓先生。
而不過幾日之前,李觀龍三弟李雨師派人襲殺陸景,卻被陸景這位早已負盛名的修行天驕,執劍追殺,最終死在舞龍街上。
這件事引起了轟,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殺了人之后的陸景坦然走太玄宮中,參加殿前試,得了三試優勝,大伏不知多人稱他為年魁首。
朝堂上,就連柱國李觀龍都因為惜才,請求圣君以大伏律法恩赦陸景…….這些事在大府子弟耳中,雖然并不是什麼。
所以一路行來,總有許多人看到陸景,就要下轎、下馬,向陸景行禮。
陸景總是微笑點頭回禮。
一旁的盛姿看著旁的陸景,總覺得有些恍惚。
「還記得不久以前,你還在烈之下,于假山流水之間讀書。
如今不過半載,你卻已然為了大伏年魁首,大伏各道府,很快也會知你名姓。」
盛姿著陸景的側臉,俊逸面容配上一雙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時而閃爍出沉靜的神采……
一路看陸景變得越發出彩,這一張臉也看了許久,理當不覺有多新鮮,可時至如今,依然會因為陸景的面容,乃至他自獨特的氣質而到驚艷。
兩人兩馬,上了大昭山。
走在山間的微風中,盛姿忽然極為慶幸起來。
「幸虧昨日與陸景說提起大昭寺之行,否則也就錯過了這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山上的景。」
大昭山景象確實極。
并不算多麼高聳的山岳上,只有云霧云繞。
遠未化的白雪,配上獨立于其中的松柏也更了些。
重巖疊嶂、群峰矗立也自有一種巍峨在此。
整座大昭山其實都是一寺廟。溪水流淌,煙波浩渺,谷下有谷,稱得上名山勝川。
二人悠閑漫步于山中。
就連陸景都覺得此刻的景分外好。
可是……
同在大昭山另一山峰上的南禾雨,低頭著遠遠騎馬登山而來的陸景和盛姿,看到二人談笑風生,心中沒來由對于今日前來大昭寺多了些后悔。
旁是南停歸義子南月象。南月象一如既往,穿一襲黑,面木然,看起來便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
其實,是南月象發現陸景和盛姿二人的,南禾雨聽到南月象開口,才低下頭去,隔著極遠的距離,向林蔭道。
不知為何,哪怕到了如今,南禾雨對于見到陸景這件事,心中還是頗有些……懼怕。
總覺得因為昔日許多事,讓陸景了許多委屈,而自己在這件事里不曾起到什麼作用,甚至在某些程度上,還為了加害者。
而現在……陸景越來越出彩,也足以證明從一開始,他就是被埋沒的明珠,這也讓南禾雨越發不知該如何面對陸景。
「在泥塵,卻能夠力破土而出,化作參天大樹,扎于這天地間的種子,確實值得敬佩。」
南月象也同樣低頭著陸景,眼中有著清晰可見的
敬佩。
他與陸景并無多集,距離陸景最近的一次,大約是在京尹府中庭之上,那時的陸景展華,去脈枷鎖,得以自由。
而在這之后,這一位實際上打理著南國公府諸多產業的義子,才逐漸知曉陸景為了去陸府樊籠,所做出的努力。
而在此之后,陸景端坐在書樓翰墨書院中,一邊教書,一邊一步步鑄造出一片盛名。
陷于枷鎖者,又如何不佩服配刀騎馬而行的年?
南禾雨也察覺到南月象眼中的贊許,猶豫片刻,又轉頭看向后,詢問道「爺爺,還不曾出來嗎?」
今日,南禾雨、南月象之所以前來大昭寺,是陪南老國公一同來看他的亡妻。
南老國公并不信佛之所以屢次前來大昭寺,是因為大昭寺釋怒主持是他的好友。
可國公夫人生前卻吃齋念佛已久,希能夠消弭老國公殺戮罪責。
而死后,南老國公也就依照生前言,將葬在了這大昭山上。
除夕年關之日,按照大伏的風俗,百姓們并不會上墳悼念,只是南老國公哪怕是尋常的日子,都會來此一遭,在這并不如何華麗的墓葬前說一說話。
今日,南禾雨、南月象便是陪南老國公前來。
「剛進去不久,可能還需些時間。」南月象這般回答,又轉過頭來,認真看了看南禾雨,搖頭道∶「禾雨,人在天地間,許多事不由自己掌控,過往的事其實不必太過在意。」
南月象說得認真,于是南禾雨也很是認真的點頭。
指尖輕,一縷風雨劍氣縈繞在其中,閃爍清輝。
約間,那風雨劍氣比起以往,變得鋒銳而又細了許多,劍閃間虛空都因此而生出細小的漣漪。
仔細看去,那風雨劍氣中元氣夾雜著一種獨特的神火,頗為不凡。南禾雨的劍道....有所進。
「陸景先生曾經說過,氣有缺其實不算什麼,天下間又如何會有完無缺者?
各人下各雪,各有各的晦與皎潔,人無完,有缺的氣也可修劍意。」
南禾雨此時此刻,依然低頭注視著行走在山道上的二人。
只想那位穿紅的子,正是盛次輔大人家的小姐,乃是太玄京中頗名的盛姿。
紅裝妍麗,配上白馬更顯得英姿颯爽。
而旁白的陸景卻越發神玉如骨。
「二人……倒是頗為相配。」南禾雨心中沒來由生出這樣一種念想,繼而變得有些煩悶起來。
天空也有些郁,顯得沉沉的。南禾雨渾然未覺自己的心緒是會有些變化,只是側過頭來,低頭看了看腰間的千秀水。
千秀水碧藍的劍柄上,也有幾道風雨纏繞。
「往后不可優寡斷,既有決斷就要力前行,便如同陸景先生一般。
可以往已然發生的事,既然無法徹底忘懷,又何須太過執著于忘懷?
記在心里,養一場風雨,就算是我氣有缺,也可自我道。」
南禾雨心中這般想著。
腰間的千秀水似乎應到遠陸景前來,竟然開始微微額。
「你也覺得陸景先生的話有道理?」
南禾雨輕劍柄,恰在此時,盛姿和陸景已然下馬,門口的接引僧牽走二人的馬,他們并肩而行,了大昭寺山門。
陸景還是一如既往面平靜,眼神卻并不冰冷,反而顯得溫厚,清風吹拂之下白飄,讓南禾雨想起自己親眼見到的諸多事。
想起陸景站在京尹府中庭之中,輕聲問「誰規定招人厭嫌
的庶子、贅婿,不可敗那高不可攀的國公府公子?」
想起陸景站在獬豸瑞頭顱上,向太玄宮乃至整座太玄京言明心中之志。
想起陸景道出那一句野夫怒遇不平事,磨損中萬古刀,繼而斬下那不曾被人理解的一劍。
也想起舞龍街,想起殿前試,想起那呼風喚雨兩把刀劍。
南禾雨思緒重重,忽然覺得…….「今日既然能在大昭寺中巧遇,也算是有幾分緣法,倒也不必……太過刻意的躲避。」
南禾雨想到這里,心中驟然放松了許多,對一旁的南月象道∶「兄長,我在山下等你們。」
南月象頷首應答。
南禾雨朝山下走了幾步,猛然間又想起之前那婚約一事,想起曾經送劍心種子,有恩于,又傾心于的禹星島師兄,再度猶豫起來。
「師兄送我劍心種子,那劍心種子中開出一顆羽化劍心,助我劍道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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